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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偏僻的屋簷下。

滿臉血汙的尼寇萊側臥在一個木桶旁,他死死咬著牙,艱難地伸出手,將刺穿大腿的一隻弩箭從尾部折斷,然後攥緊穿出後腿的血色箭頭,微微用力。

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流下,但隕星者依然緊咬牙關,一聲不吭,在顫抖中將箭頭拔出。

尼寇萊唿出一口氣,將箭頭丟掉,扯過一塊布準備包紮。

這是最後的一支箭了。

至於還留在體內的兩支箭頭尼寇萊望向自己的左臂和左腿。

那裡突兀地留存著已經被折剩寸許的兩支箭桿。

隕星者眼神兇厲,握緊拳頭。

隨即,獨有的終結之力在他的骨質中發源,繃緊肌肉,將箭桿周圍死死封住。

這樣應該能頂上一段時間。

尼寇萊深唿吸一口,感受著體內不容樂觀的傷情,皺起眉頭。

隕星者緩緩抬頭,看向他前方那個同樣躺倒在地上,遍體鱗傷的男人:你是格里沃說的那個人。

但對方沒有回應。

身手不錯,擋住弩箭的方法很巧妙。尼寇萊緩緩點頭。

事實上尼寇萊喘了一口氣,暗暗告訴自己:這是個狠角色。

那個帶著一把黑色怪劍的男人冷哼一聲,把身上最後一處較大的傷口包好。

你也不賴。他淡淡道,看向尼寇萊左臂上磨損嚴重的臂盾。

尼寇萊眯起眼睛。

是你封印了災禍隕星者吃力地拖起自己的身體,靠上牆面:你有那些武裝

算是吧,黑劍點點頭,表情淡然:那個瘸子丟下了一把長槍,不是麼。

尼寇萊忍住手臂和小腿傳來的痛楚,打量著這個身帶怪劍的男人,目光掃向他腰間的另一柄劍,眼裡掠過懷疑。

你認識我們你到底是誰

白刃衛隊的首領很自然地將手放在斷魂之刃旁邊,輕聲道:你知道魔能師,也知道傳奇反魔

但他的話被打斷了。

嘿,長相平凡毫不起眼的男人微微搖頭:你確定要在這裡浪費時間嗎

尼寇萊微微皺眉。

你也聽見那些平民在說什麼了,黑劍低下頭,擦拭起自己的長劍,你們的國王

他聳了聳肩。

隕星者沉默了一會兒。

是啊,尼寇萊捏起一根弩箭箭頭,臉色難看,眼神黯淡:我有預感,最壞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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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刃之辱。

恐怕

尼寇萊的眼神越來越冰冷,他慢慢捏緊了拳頭。

擦拭著武器的黑劍瞥來一眼,觀察著尼寇萊的表情:你不打算做什麼至少也該去報個信

尼寇萊的目光聚焦在手上的這根弩箭上,左拳緊握,微微顫抖。

無論是誰黑沙領還是什麼人掀起了這場叛亂,他們籌謀已久,計劃周密,隕星者咬著牙,從齒間磨出字句,蒼白的臉色在血汙的襯托下反差尤其強烈:現在,除了我的刃誓兄弟,誰都不能信。

黑劍輕哼一聲,將武器掛回腰間,掙扎著扶牆站起:那就祝好運了。

尼寇萊抬起頭,看著準備離去的男人。

嘿,隕星者叫住了奇怪的男人,朝著他點了點下巴:你不是北地人為什麼救我

黑劍回過頭,頗有深意地瞥了尼寇萊一眼。

那一瞬,尼寇萊覺得這個男人的眼裡流過奇怪的情緒。

我看不慣用弩箭以多打少的卑鄙小人。黑劍淡淡地道,他繼續轉過身。

背靠在牆上休憩的尼寇萊,聞言不屑地嗤笑一聲。

得了吧,尼寇萊緩緩搖頭,露出諷刺的笑容:身為白刃衛隊,國王最鋒利的刀,我打過很多場仗,做過他的預備隊,傳令官,軍法官,行刑人,敢死隊,陣頭精銳,殿後者所有你想得到的位置。

黑劍沒有回頭,但他的聲音傳了過來:

所以

尼寇萊吃力地坐起了幾寸,深吸一口氣。

所以,我審問過很多戰俘,奸細,叛徒和敵人,分得清謊言和真話,也見過不同的人是怎麼戰鬥的,隕星者回應著黑劍的話,眼裡神采奕奕:我看見你怎麼胖揍圖勒哈的了踢起腳下的雪和塵土你看上去可不像那些路見不平的正義使者。

黑劍側過頭,瞥視著在地上喘氣的尼寇萊。

過了好一會兒。

尼寇萊輕哼一聲,搖頭道:如果你不準備吭聲

就在這時。

是這把刀嗎黑劍輕輕地問道。

尼寇萊蹙起眉頭。

什麼

下個瞬間,隕星者馬上注意到,那個男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邊的斷魂之刃。

尼寇萊的唿吸開始加速,略略帶動身體的傷勢。

他不自覺地摸上刀柄。

就是這把刀,所幸,黑劍只是用他低沉的聲線問道:殺死了賀拉斯璨星

尼寇萊的眼眶微微睜大。

什麼

兩個男人在屋簷下對視了兩秒。

是的,斷魂之刃。

尼寇萊的目光沒有離開黑劍的眼睛,他慢慢地點頭,同時將戒備提到最高,把身體調整到能暴起出手或及時防禦的位置,這才淡然道:十二年前,溯光之劍便死於其下。

黑劍緩緩唿吸著,眼中閃動莫名的情緒。

賀拉斯,他慢慢地開口:他死前痛苦嗎

尼寇萊深深吸入一口冷氣,扶著木桶,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斷魂之刃緊緊抓在右手。

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要救我了。

隕星者咬緊牙關,目光越發凌厲。

但黑劍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如果你要為溯光之劍報仇,現在是個好時機,尼寇萊痛苦地喘著氣,拉開兩腿之間的距離,迅速估算著出手的時機,終結之力在骨質中慢慢凝聚,話語中透露著濃濃的敵意:當然,別指望我不還手。

然而,眼前的男人只是輕輕瞥了一眼斷魂之刃,就轉身離去。

尼寇萊深深皺緊眉頭。

他看著黑劍的背影緩緩離去,心中的疑惑有增無減。

等等。

隕星者終究還是開口了。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來不明的傢伙尼寇萊慢慢地道:康瑪斯有句話,叫警惕不求回報的饋贈。

黑劍回過頭,深深地看了隕星者一眼。

比起審問我,黑劍輕輕搖頭:我相信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尼寇萊微微皺眉:是啊,相信我,我已經正在做了。

黑劍扯了扯嘴角,搖搖頭,邁開傷後虛浮的步子,轉身離去。

尼寇萊怔怔地盯著他。

盯著這個男人離去的身影。

一秒。

兩秒。

三秒。

尼寇萊的眉間聳動著,似乎在猶豫。

直到黑劍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的牆後。

不知過了多久,隕星者嘆出一口氣。

好吧。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輕嗤一聲。

牆後的腳步停下了。

賀拉斯璨星的死,他淡淡地道,作為回報,如果你真的想知道

牆後什麼聲音也沒有。。

只見尼寇萊慢慢靠著牆面滑倒,他垂著雙眼,目光飄回到過去。

那個晚上,那場戰鬥

尼寇萊喃喃道:賀拉斯,那個冷酷的屠夫穿著他的黑甲,和親衛們一起,頂著滿身的傷口和碎裂的鎧甲

那是真正的血戰,所有人都瘋了。

尼寇萊的眼神飄忽,已經看向了另一個不在眼前的地方。

那個充滿岩石的隘口。

他語調平淡地道:泰倫德朱爾斯圖勒哈,還有星辰那邊的人我們每個人都在刀劍和鮮血裡忘卻一切,除了殺戮和死亡別無所覺,我感覺血管裡的鮮血都要沸騰了。

圖勒哈受傷離去,我們怒吼出聲,朱爾斯被壓在下風,反而哈哈大笑,泰倫德戰死了,我們更加瘋狂那是最後的戰鬥了,所以星辰人也是一樣

活人一個個流血倒下,死人一個個被抬走

尼寇萊垂下眼眸:所有人都瘋了,戰場,你懂的。

他不知所謂地哼笑一聲,情緒不辨,意圖不明。

牆後依然寂靜無聲。

就像尼寇萊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一樣。

但隕星者知道,自然有人在聽著他的敘述。

但賀拉斯不一樣,尼寇萊重新抬起頭,他話鋒一轉,臉上出現了微妙的變化:我們所有人都像野獸一樣瘋狂的時候,他卻什麼表情也沒有,就像他根本不在意眼前的戰鬥。

尼寇萊低下頭,輕輕地道:

他死得很安詳。

話音落下。

一秒後,牆後傳來一陣低沉卻零亂的唿吸聲。

安詳黑劍的聲音顫抖著傳來。

尼寇萊點點頭,發出不知是諷刺還是無奈的嗤笑:當他倒在我懷裡的時候他那副表情,就像他終於解脫了一樣。

牆後的黑劍沒有說話,他的唿吸聲漸漸消失。

尼寇萊垂下頭,嘆息道:殺死賀拉斯的那幾下並不痛快。

因為那根本不像是戰鬥。

牆後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但尼寇萊依然在講話,只見他表情冷淡,悽清地一笑。

那感覺啊就如同是他在尋求解脫,尼寇萊默默道,聲音蒼涼:你見過戰場上,受了無法治癒的重傷,卻一時半會兒還死不去的人嗎

就是那種感覺那對尋求解脫的眼神

牆後傳來手指和劍柄的摩擦聲。

雖然很小,但尼寇萊聽見了。

那個唿吸聲再次變粗了。

解脫黑劍的聲音傳來,聲線微顫,話語似乎有些艱難:

為什麼

隕星者嘆了一口氣:不知道。

而我也不想知道,尼寇萊搖搖頭,眼神恍惚:我猜,人在死前都會有這樣或那樣,平時不常有的的念頭吧,王子也不例外

也許。

特別是王子。

想起努恩王和蘇里爾王子,尼寇萊眼神一黯。

他深吸一口氣,提起精神。

牆後的唿吸再次消失了。

而尼寇萊的眼神飄向了遠方,只聽他在恍惚中輕笑一聲,話語中的譏諷意味無比濃厚:隕星者隕星哈哈,哈哈

屋簷下,轉角兩側的兩個男人紋絲不動,無言無語。

過了好半晌。

謝謝。黑劍的聲音從牆那一側傳來。

尼寇萊回過神來,搖頭冷哼一聲:只是作為你救了我的回報而已,沒什麼需要謝我的

但他被打斷了。

不,這不是為了我,牆後的男人淡淡地道:

是為了賀拉斯。

尼寇萊微微一愣。

為什麼

他很想這麼問。

但幾秒鐘後,尼寇萊還是閉上了嘴,他明白了什麼,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牆後什麼聲音也沒有。

隕星者靠上背後的牆面,眼神沉寂:好吧。

祝你好運,尼寇萊低聲道:用黑劍的男人。

牆的那一邊,黑劍沒有回答。

這個一臉落寞的男人抬起頭,深深地看了北地的天空一眼。

下一秒,黑劍轉過身,消失在屋簷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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