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溫暖的寒冰

無情的烈火焚噬著一切的事物,似乎任何東西都抵擋不住那烈火的炙烤。

但也許烈焰再大,也無法將薛天傲這塊堅冰融化。

即使是一個人再鐵石心腸,四周的崩潰與哭喊之聲也會他哀傷。

可薛天傲卻只是向前,一切的殘破都似乎和他無關。

他似乎真的就是一塊堅冰,現在的他完全無視周圍的慘狀,他只是牽著馬,提著槍,默默向前走著。

“來人啊,救救我。”遠處傳來了一陣哭喊。

那哭喊聲異常的撕心裂肺,可薛天傲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一個鎮民已經被壓在了倒塌的房屋之下,動彈不得。

但至少他還有著哭喊的力氣,他奮力的呼救著,希望能有過路的人來讓他脫困。

可當薛天傲真的從他的身邊走過,他連叫喊的勇氣都不再擁有。

他只看見了一雙冷漠卻又堅定的眼,跟一把同樣冰冷的寒槍。

他咽了口唾沫,哀求道,“年輕人,救救我,我出不去了!”

薛天傲稍稍定下了腳步,可隨機而來的便是刺喉的寒槍!

因為他已經看見了那個鎮民壓在身下的利刃!

鎮民立刻停止了呼喊,而且也永遠不再有呼喊的機會。

薛天傲將他的屍身拉了出來,果然在他的身上搜出了朧月樓的絲帕。

可他既沒有得勝的喜悅,也沒有遇險的後怕,他將殺手的屍身一腳踢出,隨後又是毫無表情的默默向前。

可能那個殺手永遠也不會明白,為什麼這個人竟然連絲毫的憐憫都不擁有,或許在他看來絕妙的暗殺在薛天傲眼中只不過是小丑的把戲一般。

薛天傲似乎永遠也不會流露出任何的憐憫與同情,或許他真的就是一塊寒冰?

這個問題或許連薛天傲本人也不知道,現在的他只是輕輕撫摸著白馬的鬃毛。

這匹白馬對於他而言,絕不是一個坐騎這麼簡單,在他人生的二十幾年中,這匹白馬或許是除了徐雲野等人之外最親密的朋友。

即使是對於白蓮教的結義兄弟,他也不是個個都喜歡,至少若不是跟隨著徐雲野,他可能不會為了上官是非千里迢迢的趕來這裡。

他孤獨嗎?也許是的,在他短暫而漫長的二十年生涯中,他似乎還真的沒有幾個稱得上朋友的人。

在他少年時,父母就早早離開了人世,他們除了這一身武藝之外,似乎沒有什麼留給他的東西。

於是他早早的知道了這個世界的冷漠,而自己的冰冷或許是一個孩子能在這冷漠的世界上活下來的唯一的保護傘。

後來在一次偶然的機會,這匹白馬,竟莫名其妙的救了他,從那一天起,薛天傲這個孤獨的人似乎就不再孤獨。

再後來,他遇見了徐雲野,經他的推薦加入了白蓮教。

雖然受苦的日子已經成為了回憶,但那段時光帶給他性格的改變已經深深刻在了他的骨頭裡,他不想去改變,也沒法去改變,或許這個世界上的人也不值得他流露出一絲的溫情。

但他還是會為了徐雲野拿起自己的槍,對於那位既是自己兄長也同自己師父一般的徐雲野,他似乎做不了什麼,但他至少還可以為徐雲野而戰。

所以,他還是如同寒冰一樣的前行著。

“出來吧,你跟了我很久了。”薛天傲不知在像誰說著。

薛天傲看似只是在茫然的向前,而實際上他卻一直留意著周邊的情況,否則他根本就不會察覺到那個假裝難民的殺手。

這或許是他多年流浪生活給他帶來的習慣,無論到了哪裡,他總是會留著一絲警惕,這也是可以讓他活下來的原因。

果然,後方的一片廢墟中竟然真的鑽出了一個人,可雖然那人帶著一副漆黑的面具,但他高大的身軀和強大的氣場卻不禁讓人膽寒。

“十二太保果然是十二太保。”,大漢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露出了一聲嘶啞的低吟。

薛天傲的雙眼如利劍一般銳利,他已經舉起了自己的銀槍。

“你是朧月樓的首領?你跟之前看見的殺手,都不相同。”

面具大漢哈哈大笑,他舒展了自己的筋骨,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誰,那為什麼還不騎上馬趕緊走?”

薛天傲完全沒有理會大漢的挑釁,他已經握緊銀槍,如雷電一般向大漢刺去!

大漢絲毫不慌,他原地運氣,竟直接用一對肉掌去迎薛天傲的銀槍,可隨著他接住薛天傲的一擊,便立刻傳來一陣金屬相撞之聲。

原來那大漢竟帶著一對鐵護手,那一對護手如同一對魔爪,全是厚重的鎧甲,而指尖之上竟赫然是十根如同尖刀般的刃刺。

薛天傲在這一擊之下,已然看出了大漢的武功來,這大漢便就是用這一對手鎧作為武器的,從他接下自己銀槍的手法來看,似乎大漢的內力也極其高深,果然這個首領不同於之前的小魚小蝦。

大漢擋住槍尖,右手重重一揮,便將薛天傲振開,大漢輕撫手爪,大笑道,“銀槍太保果然名不虛傳,似這樣的一槍便是多少武林中出了名的高手都極難達到的。”

大漢又道,“不過,既然我敢於正面與你交鋒,那就一定是有了準備,畢竟這不是比武,對吧。”他雙手拍了幾下,立刻傳來一陣如同洪鐘般的嗡鳴,而一瞬間,竟從四面八方跳來了一隊黑衣殺手,他們個個都似乎是早就被安排好的,就等頭領一令之下,就一齊殺出。

大漢不禁又笑了笑,他知道徐雲野一行極不好對付,而他就絕不會獨自迎敵。

他的代號是“戮”,這樣一個極具血腥氣的代號是他用一顆顆人頭換來的,而這些“功勳”,大都是拜他的陰謀詭計而獲得。

朧月樓中高手如雲,比他強的人並不是沒有,但他依然可以成為六大頭領之一,只因為他殺過的人實在太多,而他殺過的人可不單單是買兇交易中要求的目標,他殺人,似乎只是為了殺人。

即使是今晚的這場大火,也是他親自放的,他喜歡殺戮,為了殺戮,他可以使出各種各樣的毒計,他最喜歡的,就是人們陷入他陷阱後的絕望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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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這場屠戮讓他的心情很好,而眼前的這個薛天傲顯然更能讓他樂一樂,比起手無寸鐵的百姓,還是讓這樣強大的敵人在他面前悲慘的死去更加有趣味。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薛天傲竟然一眼就識破了扮做難民的殺手,這已經讓他有些著急,所以他主動站出來挑釁薛天傲,而他也早就埋伏好了更多的殺手。

“戮”雙手一揮,眾殺手便一擁而上,面對著從四面八方湧上來的殺手,薛天傲瞬間就陷入了被動。

“戮”是最清楚的,這些殺手都是自己精心挑選出的好手,就算他們單打獨鬥還是比不上薛天傲,但他們顯然具有數量上的優勢。

可薛天傲連退都沒有退一步。

他橫起銀槍,直刺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殺手,殺手立刻就被銀槍洞穿了身體,薛天傲穩如磐石,藉著槍尖上殺手的身體,竟掄起一週,將最內層先衝過去的殺手統統掃了出去。

這一下真就如同天神下凡一般,銀槍大開大合,橫掃八方,將那一圈殺手掄飛出去近乎一丈之遠,那些外層的殺手竟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能看見的,只有那一個個飛出去的同伴。

霎時之間,每一個殺手都感受到了恐懼,像這樣的場景他們從未見過,可他們迫於頭領的指示,卻又不得不上。

於是,殺手們前仆後繼的湧上去,卻又如同沙包一樣一個個的被掄飛出去,整整一對的人,在短短片刻,竟然連一個還站著的人都沒有。

“戮”已經呆在了原地,他使用這種誘敵深入的技巧不知用了多少回,可每一次他們都會死在殺手們的一波波進攻下,可薛天傲竟然完全無視了自己的計策。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這樣的蒼白無力。

“戮”只感覺脊背發寒,可他也稍稍振作了一下,剛才自己擋住了薛天傲的一擊,那自己也絕對可以再抵擋他的進攻,說不定,單憑自己,也可以殺死薛天傲。

就在這時,他已經看見了如雷神一般怒吼著的薛天傲,他直接跳了起來,將銀槍高高舉在手中,使出千鈞之力向“戮”刺去!

“戮”立刻運氣於胸,使出自己的全力,向銀槍迎去。

但在槍鎧相撞的一瞬間,“戮”就直接飛了出去,而他在空中的瞬間,已經看見自己的手鎧如同撥碎的蛋殼一般片片碎裂。

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外力的碰撞和薛天傲強大的內力鎮壓,讓他不禁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來。

“戮”看著自己粉碎的手鎧,撫摸著自己幾乎要斷裂的肋骨,他的全身都在顫抖。

無論是誰,都不會想象過像山一般的大漢顫抖起來是什麼樣子,可“戮”卻是真的在顫抖。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已經湧上了他的心頭,那一瞬間的對碰已經讓他明白了一個事實,就是自己永遠也無法打敗面前的這個年輕人。

可笑的是,喜歡殺戮的他腦海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跑。這個冷血無情,殘忍嗜血的殺手已經完全沒有了戰鬥的慾望。

因為他已經看到了薛天傲如同寒冰般冰冷的雙眼。

可他畢竟也是老道的殺手,他立即飛起一腳,捲起地上的塵土,塵土泛起的迷霧頓時將他遮蔽了起來,而他就趁著這短短的機會,用盡全身的力氣開始了狂奔。

他發瘋一樣的奔跑著,在之前他看著那群如同羊群一樣被他驅趕著的鎮民,只會嘲笑他們的懦弱,但現在,他跑得比那群鎮民還要狼狽。

他跑進一家還未被大火焚燬的小屋,鎖死了門,在他將門栓插上的最後一瞬間,他立刻就跪倒了下來。

有機會的,“劍”與“伶”,他們的武功遠超過自己,如果他們趕來,自己未必沒有活下去的機會,他癱倒在了地上,身體的疼痛和內心的恐懼已經讓他沒有了一絲力氣。

但他突然發現,房間裡居然還有著另外一個人急促的呼吸。

“戮”立刻扭過頭去,藉著窗外的火光,他看見了一個小女孩。

兩人目光的交匯讓小女孩閉緊了雙眼,她已經縮成了一團,不住的顫抖。“戮”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大腿受了傷了的女孩,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女孩是誰,但現在這個女孩很可能是他救命的稻草。

有了這個女孩,他就可以將她作為人質,並從薛天傲手下逃走,他絕不相信薛天傲會忍心看見這樣的小女孩還見死不救,而薛天傲一旦猶豫,他就有了逃生的機會。

雖然他之前最喜歡殘害孩子,因為他最喜歡的就是孩子的慘叫,可他現在卻不得不將性命依託於這個孩子的身上。

這個冷血的殺手,現在窘迫的如同一頭喪家之犬一樣不堪。

可正當他猶豫之時,小屋的門隨著一聲巨響,已經變成了一塊塊碎片。

而薛天傲已經提著銀槍站在了他的面前。

“戮”已經沒有選擇,他衝到小女孩的身邊,一把將她擋在胸前。

“你,你別過來,否則我就殺了他。”

用威脅的手段來殺人,是他慣用的技巧,但如今他卻只能依靠這樣的方法苟活。

薛天傲凝視著“戮”和小女孩,他瞬間就發現了,那個小女孩竟然是阿珠!

原來阿珠早就發現了大火,可當她醒來,卻發現身邊的姐姐已經不見,她一時間慌了神,拖著傷腿去找姐姐。她知道姐姐討厭外人,不會去方天成等人的房間,於是她就去鎮裡尋找,可卻被逃難的難民和朧月樓的殺手的衝撞下,她不得以躲到了這個小屋。

阿珠看見了薛天傲,心中的恐懼暫時消退了一些,她的大眼睛中閃耀著光芒,她希望薛天傲可以救下她,但她已經被“戮”牢牢鎖在面前,如果薛天傲想要取走“戮”的性命,就難免會傷害到阿珠。

“戮”看見薛天傲停下了腳步,不禁微微笑了一下,他知道雖然自己沒能殺得了薛天傲,但薛天傲現在拿自己根本沒有辦法,而只要自己暫時逃過這一劫,就馬上去找救兵殺死薛天傲。

“聽見了嗎,你別動,讓我走,要不然我就殺了她!”,“戮”已經將手放在了阿珠的脖子上,他知道薛天傲一定會放自己走。

而這一戰,終究是冷血的自己贏得了勝利,因為“戮”知道,自己的殘忍與冷血是任何人也無法超越的,自己因為冷血取得了無盡的聲望與財富,同樣,今天他也會因為自己的冷血活下來。

可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因為他已經看見了如同堅冰一般緩緩走來的薛天傲。

“你,你要幹什麼,我殺了這孩子,你信不信,給我退後!”

可薛天傲似乎完全沒有聽見,而他已經舉起了自己的銀槍。

銀槍如雷龍一樣刺來,這一次,薛天傲瞄準的是阿珠的身體,而他的槍在刺穿阿珠的身體後,也同樣會刺穿“戮”的咽喉。

“戮”完全不敢相信這一切,難道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毫無情感,連這樣的小姑娘也忍心殺害?

如果繼續抱著阿珠,他就會隨著阿珠一起死在槍下,而如果自己放開她,那麼還或許有些防守的機會。

不可能,他絕對是在嚇我,他絕對不敢刺這個孩子的,“戮”這樣想著。

可當他看見薛天傲冰冷的雙眼,他再也不敢繼續那阿珠做掩護了。

因為他已經看見了那極致的冰冷,他已經明白薛天傲是絕對有殺死阿珠的膽量。

薛天傲的心,比他自己還要冰冷!

他最終還是放下了阿珠,用盡全力做著自己最後的抵抗,可如今的他,絕對不可能擋下薛天傲的一槍。

薛天傲看著已經倒在了地上的“戮”,心中稍稍放寬了一些,他看了看驚魂未定的阿珠,可似乎也還是沒有任何情感。

“走吧,去找你姐姐。”他只說了這一句話,就已經出了門。

可沒人知道他的掌心已經全是細密的汗,薛天傲搖了搖頭,眼中竟帶著一絲驚恐。

他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但當他看見那樣東西時,這個如同寒冰般冰冷的人竟然笑了。

那是阿珠為他編的花環。

薛天傲,這塊寒冰真的這樣冰冷,連阿珠的性命也不顧嗎?

不,他知道“戮”在最後一刻一定會放下阿珠,這就是他選擇刺去那一槍的原因。

他已經將花環收回了懷中,也收起了那短暫的微笑,因為他已經看見阿珠跟了上來。

阿珠的眼中已經滿是感激,薛天傲將阿珠扶到白馬上,一句話也沒說,牽著馬繼續向前。

雖然薛天傲的人生已經寒冷了二十幾年,但這不代表他的心就真的不再嚮往溫暖。

或許有一天,他可以真正的表露自己的內心?但這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

因為這塊寒冰已經再次邁出了他前進的步伐。

而這塊寒冰會用他的冰冷來保護每一個給過他溫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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