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居士

桃花山下,天青池旁,一片安寧祥和之景。

道路橫縱分明,寬闊廣大,百姓躬耕與野,自給自足,所行一路,雞犬相聞,男女老少,笑逐顏開。

方天成只覺得這裡就是夢幻一樣的桃花源。

可這片美麗的土地上卻居住這一位傷心的人。

虞家,本是武林中的大家族,雄霸一方,就算是官府也要給他幾分面子,虞家的家主虞春,被人尊為一代武學大師,他和他的四個兒子,並稱虞氏五雄。

可是虞氏五雄,在十五年前突然全部被害,連著虞家的女眷和老幼,一齊死在了以殘月為標誌的殺手組織手下。

但虞家的小兒子虞世陽卻僥倖活了下來,這真不知應該替他高興還是傷心。

在從馮三針處得知那場十五年前的慘案後,方天成和施韜立刻開始了下一步行動,施韜先去查訪當年有關案子的卷宗和辦案人員,讓方天成來這裡尋找虞家的倖存者,虞世陽。

方天成走到一個正在耕地的老農身邊,老農的臉上帶著笑容,手上也有著無窮的力氣,好像身處這片土地上,一切的煩惱都忘記了。

“老鄉,你聽說過虞世陽這個人嗎?”方天成笑著問道,“他就住在這裡的。”

老農停下了手裡的活計,“沒聽說過,我在這裡生活了五十年,從來就沒聽過這樣一個人。”

“那,這裡有什麼很特別的人嗎?”方天成問道。

為了避免被追殺,虞世陽很可能隱姓埋名,但像這種武學大家族的少爺,在這個小鄉村,未免會有些扎眼的。

“也沒聽說過,大家都是一樣,天天種點地,也沒聽說誰特別的。”老農搖搖頭。

“那有沒有大概在十五年前,突然造訪,並定居的人呢?”

老農一拍手,“這個倒是有,你看山上的那個小屋子,住的那個水先生,就是十五年前,突然定居在這裡的,他可是個大才之人,咱們村裡給娃娃教書的先生,就是他。”

方天成往山上看去,果然在一片綠色之中看到了一個不大的木屋。

他謝過老農,便徑直上山去了。

山上的道路確是崎嶇了一些,但景色深幽,卻比山下更有意境,沿著一片石頭的階梯,方天成終於看見了那個木屋。

木屋真的不大,門口的階梯上滿是青苔,他輕輕走到門前,卻發現門並沒有關。

他走進屋去,裡面卻是很幽暗,幾乎看不清裡面的擺設。

一陣溫柔的聲音傳來,“有誰來了?聽腳步像是生人。”

方天成道,“在下見門沒關,冒昧進來,相比閣下就是水先生吧。”

“我是,請問找我有什麼事?”

方天成看不清聲音的來源,撓了撓臉,“先生,這裡太黑,為什麼不點燈呢?”

“哈哈,是我忘卻了。”隨後便傳來一陣腳步,緊接著,燈便亮了。

方天成看著那張臉,張大了嘴巴,他終於知道了水先生為何不點燈的原因。

因為他本就是一個瞎子。

那是一張清秀的臉,只是雙眼的瞳仁沒有眼黑,被一片朦朦的白色籠蓋。

水先生聽他沒了聲音,笑道,“每個人見到我的樣子,都會驚訝的。”

方天成道,“在下方天成,六扇門捕快。”

水先生微微皺了皺眉,“不知你找我有什麼事?”

“在下就直說了,請問你是否就是當年虞家的少子?”

水先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走到床邊坐下,床上的小桌上竟然有一具古琴。

他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彈起了琴,琴聲悠揚靈動,他修長的手指在弦上輕輕浮動,便是一陣鍾靈清澈之聲。

方天成呆在了那裡,但不久便被琴聲吸引了。

一曲完畢,水先生道,“閣下認為這一曲如何?”

“琴聲靈動如春江來潮,月下飛花,但祥和之中卻暗含刀兵之意。”

水先生笑了,他走到方天成身邊,“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還請回吧。”

方天成卻道,“非也,從你剛才一曲就能看出,你的一片平和之心之下,是有著一腔熱血的,如果你真的不是虞世陽,又為什麼彈奏這個曲子呢?”

水先生笑了笑,將方天成牽到座位上,“我在這個村子居住了十五年,還是第一次有人能聽懂我琴聲之意,好,我也不瞞你,我就是虞世陽。”

方天成大喜過望,“水先生,不,虞先生,我這次來是有一件事情問你。”

“不必說了,閣下身為官差,想必想問的就是十五年前之事吧。”

“不錯,實不相瞞,我從馮三針那裡得知,你就在這裡。”

虞世陽搖搖頭,“馮三針看似清高,實則膽小得很,你一逼問,他定全盤托出,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可曾知道一塊純黑的,上面繡著殘月的絲帕?”

“我說不好,我自打孃胎出來,便是雙目失明,不過聽當年辦案的捕快說,的確有這樣一個東西。”

“它就出現在那晚的現場對嗎?”

“應該是,那晚的事情我已經記不太清了,之前我常常因為身體殘疾,自怨自艾,可是當晚若不是我眼盲,什麼也看不見,恐怕我也隨著家父一起去了。”

“這樣的殺手,你是怎麼從他們手下逃過一劫的?”

虞世陽嘆了口氣,“這些都不重要,事實就是我活下來了。”

方天成思考了一會兒,道,“那麼,可以確定的是,當年的慘案,必定是這個組織所為,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虞世陽搖搖頭,“不清楚,當年我不過幾歲大,怎能得知。”

“那麼,當年虞家是否有什麼仇人?很可能是有人故意買兇殺人。”

虞世陽笑道,“家父生性魯莽,幾個兄長也和他一個性子,得罪的人可太多了,只不過能惹得起他的卻沒有幾個。”

“但是,能請的動這樣的殺手,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你能再想一想到底是誰有能力做這種事?”

虞世陽道,“我知道,可是我卻不想說。”

“為何?那可是殺你父兄的殺手啊!”

虞世陽抽下了鼻子,“說實話,我同那個家庭沒什麼感情,我本是小妾之子,在家中本就無足輕重,虞春性子暴躁無常,醉酒後常常毆打我和母親,幾個兄長也是眼高於頂,從未將我放在眼裡,你可知為何?”

“就因為我是個瞎子,瞎子沒資格練武,瞎子成不了他虞家的第六雄,瞎子就註定低人一等!”

方天成沉默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似乎是回想起了傷心事,虞世陽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你走吧,我能說的都已經說了。我不想同這件事再有什麼關聯了。”

“可是,再怎麼樣,他們也是你的家人啊。”

“這世上以家人之名傷害他人的人,難道還少嗎?”

方天成再也說不出來一句話,什麼職業都需要考一個資格,可是父母這天下最偉大的職業,卻根本不需要任何資本。

虞世陽不再理他,又彈起了琴,這一次,琴聲悲憤動人,似乎有滿腔的憤慨。

方天成走出了門,他知道,虞世陽不是那種像馮三針那種可以逼問的人,他也不會去逼問一個盲人。

這種人就算你逼問他,他也不會說的,身體殘疾的人往往內心都異常強大。

現在能夠指望的,只有調查舊檔案的施韜,也許他哪裡會有一些線索。

這時,從山下走過來兩三個農夫打扮的人,但是他卻蒙著臉,步伐很快。

方天成攔住了他,“老鄉,怎麼了嗎?”

幾人一時愣住了,但還是道,“我,我,我們家生了小孩,請虞先生給起個名字。”

方天成剛才聽老農說了,虞世陽是村裡唯一的讀書人,這種事是常有的。

他慢慢走下山坡,但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這幾個人是怎麼知道虞世陽姓虞的?

他掉轉頭,飛快的跑上山,他們的行動,可能已經被那個幕後的組織察覺了。

這些人,很可能是想來殺人滅口的!

他跑上山,一腳踢開那個木門。

虞世陽還在奏琴,他的神情沒有半點察覺,可是那幾個農民打扮的人,卻已經掏出了匕首!

方天成吼道,“虞先生,有殺手!”

可是,虞世陽不會武功,已經沒時間閃躲了,但那些殺手已經舉起了匕首。

但方天成還有機會,他施展輕功,一個箭步,直接衝到了虞世陽身前,為他挨下了這一刀。

鮮血頓時從方天成的肩頭湧出,但他沒有時間去感受這種痛苦,殺手們還在逼近。

他不能讓虞世陽死在他們手裡。

“唉,你這又是何苦?”虞世陽突然停下了演奏,將方天成輕輕推到一邊,“我最討厭麻煩,可現在麻煩卻找上了我。”

他腳上一勾,挑起一根竹杖,在空中一抓,那竹杖便緊緊握在他的手中。

虞世陽道,“你們當年殺我父兄,我不會在意,可是你們不該殺了我的姐姐。”

他的臉上已經冒出了火!

方天成知道,那是復仇的表情。

虞世陽輕舒猿臂,手中竹杖已出,那竹杖如同長矛一般,直衝三人譚中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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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是盲人,盲人認穴怎麼會如此精準?

方天成還在驚訝,那三個殺手卻已經口吐鮮血倒下了。

虞世陽橫立竹杖,仰天長笑。

誰說盲人就不能習武?他的武功遠比他的父兄強大得多。

方天成呆在了原地,虞世陽的身軀在他眼中突然無比高大。

這位深山上的盲居士,他心靈的強大已經衝脫了他殘疾的軀體。

而人的精神,才是人類最強大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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