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重逢

迅雷銃,這神秘的火槍似乎代表了整個大明火器的最高水平。

它長約十二寸,槍身竟有七根銃管,一扣機擴,七子連發,其速度與殺傷力都十分驚人。可以說它的威力已經遠遠超過了一般的暗器。

但是發明它的趙士禎,已經死在了妖書案中,作為一個已經失去價值的棋子,被無情的拋棄了。

可是現在藍婉晴的手裡居然就有一把迅雷銃,這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但這就是事實,而這只能證明一件事,藍婉晴與妖書案一定有牽連。

徐雲野看著藍婉晴手裡的槍,他全身的每一根血管都在痙攣。他已經想起了那個火與血的夜晚,張翼飛的手裡同樣拿著一把迅雷銃。

方天成也同樣顫抖,但他的理智卻讓他明白,決不能在現在和藍婉晴問個明白。

但徐雲野已經忍耐不住,他無法忘記那個夜晚,更無法忘記張翼飛的話。

他所謂的值得奉獻一生的目標究竟是什麼?他欠所有人一個答覆。

黃音望著那黢黑的槍口,她已經閉上了眼,雖然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她知道,藍婉晴絕不會原諒自己。

這時誰也不敢說一句話,即使是藍彩纈也不敢,她很清楚母親的脾氣,此時她的威嚴是誰也無法撼動的。

藍婉晴舉著迅雷銃,就好像手持長矛的女神,似乎要將她的怒火全部傾灑在黃音身上。

她的手指已經勾到了扳機之上。

“等等,你的迅雷銃是從哪裡得來的?”徐雲野突然打斷了他。

藍婉晴頭都沒回,似乎她並未將徐雲野放在心上,或許對於她這樣一位女王,的確不許要在意。

方天成抓住了徐雲野的手,不停地搖頭,其實他心中的求知慾也已經要漲破他的腦袋,可是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我在和你說話,你的迅雷銃是從哪裡得來的?”徐雲野絲毫沒有理會,此時他的心裡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問出藍婉晴與妖書案的關聯。

藍婉晴將頭慢慢轉過,那一瞬間的風情足以使天下所有的男人動心,但是她看到的卻是一張憤怒而堅毅的臉。

“你為什麼會知道這東西叫迅雷銃?”她已經開了口。

“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是從哪裡得到它的。”

“你以為你們救了我的女兒,就可以和我這樣說話?你以為你是誰?”藍婉晴看著徐雲野,輕輕笑道。

“我希望你不要用問題來回答問題,現在是我在問你。”

藍婉晴已經將槍口指向了徐雲野,“你知道這裡是哪裡,你還敢同我這樣說話?”

“我在問你,你的槍是從哪裡得來的!”徐雲野的聲音又加大了幾分。

藍婉晴突然笑了,“你以為有我女兒在我就不敢向你開槍?”

“你的手裡有銃,我的手裡也有刀。”徐雲野已經將手移到了刀柄之上。

“你既然知道它是迅雷銃,也一定知道它的威力和速度。你認為你的刀會比它還快?”

徐雲野盯著藍婉晴的手,“二十步以外,它快,二十步以內,我快。”

方天成知道,這絕不是一句誇大的話,但徐雲野在這種時刻還敢說出這句話,他是沒有想到的。

場面瞬間冷到了冰點,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這種劍拔弩張的時刻讓每個人的心臟都在飛快地跳動。

藍彩纈哀求道,“娘,別這樣,求你了。”

藍婉晴還是沒有放下手中的槍,她的威嚴無人可以撼動。

方天成也在徐雲野耳邊不停勸著。

但徐雲野還是緊緊握著手中的刀,他的念頭也沒人可以打消。

“都住手!”

這句話如同雷霆一樣,震撼了整個大殿。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聲音的源頭,他們看見了一身青衫的,皮膚白淨的,嘴上有著兩撇鬍鬚,額頭上有著印記,如同天眼的。

劉不渝。

為什麼他本來已經走了,又突然回來了呢?也許是悔恨,也許是不捨,也許是因自己的逃避而感到羞愧,又或許是想替自己贖罪?

這些已經都不重要了,他已經回來了,回到了那片他既不捨又害怕的土地。

徐雲野已經放下了刀,藍婉晴也扔下了槍。

這是唯一能讓他們停手的人。

徐雲野突然閉上了眼,“三哥。”

劉不渝點了點頭。

“雷文,雷武他們,我……”

劉不渝走過來,輕輕替他整理著衣衫,“你不必說了,這本就是我的錯。”

徐雲野已經低下了他高昂的頭。這短短的幾天,劉不渝竟然已經變得如此憔悴,他不忍再看下去。

劉不渝又緩緩走到了藍婉晴的身前。

藍婉晴,高傲的藍婉晴,納魯族的女王藍婉晴,竟然哭了出來。

這淚水中似乎帶著太多的委屈與痛苦,畢竟無論她的身份多麼尊貴,意志多麼堅定,她還是一個女人。

藍彩纈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的母親露出這樣的表情,她已經說不出任何的話。

“你真的回來了。”藍婉晴抬起了頭,不想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

“我……回來了。”劉不渝站在她的面前,也流出了兩行清淚。

他似乎又很多的話要說,但此時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藍婉晴突然變得手足無措,她不知該看向哪裡,“他,沒有騙我。”

“誰?”劉不渝問道。

“讓我幹下這一切的人。他說如果想見到你,就要這樣做,為此,我離開了這裡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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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用蠱殺死丁不語的人是你?他,又是誰?”

方天成和徐雲野此時異常的驚訝,他們本以為是由於丁不語偷用納魯族聖藥的緣故,才導致藍婉晴殺死了他,但沒想到這一切背後居然還有人主使。

方天成只感覺全身都在發抖。

藍婉晴搖了搖頭,“我不能說。”

劉不渝道,“我,你不值得為我做這麼多的。”

“那你為何還要回來?你既然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藍婉晴再也壓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已經哭了出來。

“因為我不能忘記你,我……我。”

藍彩纈看著劉不渝和自己的母親,她從未想到過,他們居然是多年的情人,她的腦子亂做一團。

藍婉晴憤怒的吼道,“你知道,我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嗎?我趕走了黑虎,只因他愛我,而我為了讓你高興,我拒絕了同外族的聯姻,只因我的心裡已經放不下別人,我讓全族的人都學習漢話,就是為了他們可以接受你!可你為什麼要走!”

劉不渝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知道自己犯過的錯。

“我就算給你下了情蠱,你還是走了,我試過的,我找了各族的男人,無論是誰中了情蠱都會死的,你為什麼不死!還能活著回來!”藍婉晴不停哭喊著。

方天成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納魯族人都會漢話,為什麼把聖藥給丁不語的人說藍婉晴給那些男人們下蠱,這一切的原因竟然都是二十年前的那場孽緣。

藍婉晴還在繼續哭喊著,“可是就算你是這樣的混蛋,我還是忘不掉你,我殺了很多的人,就只為了能再見你一面,我為什麼這樣的下賤!”

劉不渝仰起了頭,“你別說了,紅豆兒,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

藍婉晴繼續道,“紅豆兒,你還記得這個名字?那你知道我為什麼把咱們的女兒取名彩纈嗎?”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藍彩纈,她居然是劉不渝和藍婉晴的女兒。

劉不渝看著藍彩纈,他已經是淚如泉湧,“她,是我們的女兒?你當時,懷了孕?”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可是那時你已經走了。”

劉不渝低下了頭,小聲嘀咕著,“紅豆兒,彩纈,紅豆兒,採擷,”他突然跪倒在了地上,瘋狂捶打著自己的腦袋,“我不是人,我不是男人!”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這本就是劉不渝教給藍婉晴的第一首詩,那時他曾經和藍婉晴一起採紅豆,他就叫她紅豆,他曾經說過,紅豆赤紅,就如自己的心一樣滿懷相思。

他為什麼沒有早看出來藍彩纈是他的女兒,他此刻痛苦的無以復加,因為藍婉晴從未忘記過他。

藍彩纈已經抱住了他,撫摸著她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父親。

有人說,藍婉晴雖然美麗,但卻惡毒,就像罌粟花一樣,美麗又致命。

但只有他們父女知道,她本是天下最可愛而又最可憐的女人。

方天成此刻也被這種情緒感染了,或許之前的故事並不很完美,但現在他們一家人已經團聚在了一起。

似乎故事也迎來了一個美好的結局。

但是所有人突然被一聲巨大的響聲吸引過去,方天成和徐雲野已經驚呆了,而劉不渝和藍彩纈的卻發出了哀嚎。

黃音,趁著大家都不注意,撿起了地上的迅雷銃,向著藍婉晴開了一槍。

伴隨著槍響,藍婉晴的身軀慢慢倒下,她的身體後面綻放出起一團血花。

一朵血紅的罌粟花。

黃音發出了駭人的狂笑,又一次將槍移到自己的太陽穴。

槍聲,屍體,血。

劉不渝已經衝了上去,藍婉晴已經沒有了呼吸。

他抱著藍婉晴的屍體,仰天長嘯,他最對不起的人,最怕的人,最愛的人永遠的離開了他。

這一次再見,竟然會成為永別。

就像冥河兩岸的彼岸花,永遠不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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