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五最後的任務

傳聞每逢月圓之夜,懸崖絕壁上,便總會有一隻,對著月亮哀嚎的孤狼。

正如只有孤獨的人才會唱起悲歌,那聲淒厲的嘶嘯,也只有在離群的狼喉中才能發出。

可現在,天空明明沒有滿月,卻為何依舊出現了一隻孤狼呢?

一開始,徐雲野還以為是自己喝的太多,以至於出現了幻覺。但隨著那只散發著紅光的雙眼,逐漸從夜幕中浮現,徐雲野卻早已是驚訝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那只孤狼,便就是獨孤信。

孤狼獨孤信,白蓮教十三太保排行十一,蕭易鼎最信任的屬下。可比起他的結拜弟兄們,獨孤信的名字和身份,卻常常會被人忽略。

他皮膚白淨,相貌平平,屬於那種鑽入人群中,便再也認不出來的那一種。但實際上,他反而並不難找,因為他絕不會出現在任何人多的地方。

他很少笑,當然更不會哭;他沒有什麼喜好,也看不出討厭什麼東西。就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正如他的綽號一般,獨孤信便真的是一隻離群的野狼。即使是在白蓮教之中,他也絕對是最特殊而孤獨的存在。

徐雲野還依稀記得,每逢白蓮教舉行大型集會的時候,那十三把交椅,便永遠都會空缺一把。久而久之,人們甚至忘記了白蓮教還有一個叫獨孤信的人。

可人們對於他的遺忘,卻恰恰成為了他最致命的武器。

直到現在,已經有不知道多少的冤魂,倒在了獨孤信那殘酷而致命的孤僻之下。可正如沒人知道,他從哪裡來,也更加沒人知道,他到底在什麼地方。

那麼,當然,這樣一頭孤狼,也沒有人可以駕馭的了——除了蕭易鼎。

最初,獨孤信本是沒有機會加入白蓮教的。但這也難怪,雖然他的武功足夠高強,可白蓮教這樣一個以兄弟情義所建立起的組織,又怎會需要一個薄情而孤獨的人?

但就在所有人都對獨孤信投出了反對的一票時,蕭易鼎卻斬釘截鐵的讓獨孤信加入了白蓮教,而且還讓他成為了十三太保之一。

或許是為了回報這份信任,也或許是出於孤獨之人難得的友誼,從那天開始,獨孤信便成為了蕭易鼎最忠實,也最有利的助手。如果說,白蓮教的今天的輝煌是依靠著蕭易鼎的領導,才得以實現的話,那麼獨孤信,便就幫助蕭易鼎完成這驚天壯舉的第一功臣。

可即便是這樣,現在的武林中,卻幾乎沒幾個人知道獨孤信的名字。

但他並不會因此氣餒,也不會因此自怨自艾。因為他的孤僻與冷血,便就是他生而有之的天性!

他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愛人,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感情。因為在他的眼裡,那些都不過是攔路的絆腳石。他所需要和唯一需要的,便就是蕭易鼎的指令。

望著星空下的獨孤信,徐雲野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那聲毫無情感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他才意識到,獨孤信已經站到了他的面前。

“六哥,我們,又見面了。”

霎時間,徐雲野只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悲壯與憤慨。因為他知道,獨孤信的到來,也就意味著,他的寧靜生活,已經到了終點。

可,為什麼,這份寧靜,卻終究是如此的短暫呢?

徐雲野嘆了口氣,默默的搖了搖頭。沒有說任何話,因為就算從前,他和獨孤信,也幾乎很少有這樣單獨見面的機會。

而或許,這一次會面,便就有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的相逢。

看著沉默不語的徐雲野,獨孤信也並未有多少詫異,他面無表情的走到徐雲野的身邊道:

“見到我,你什麼都不想說嗎?”

徐雲野苦笑了兩下,又突然坐了下來。

“我這裡還有酒,你要嗎?”

獨孤信的眼中頓時閃過一陣驚訝,可隨即,他便也跟著徐雲野坐了下來。

“你就不問問我,是怎麼找到你的?”

徐雲野搖搖頭,“不必,普天之下,除了二哥,恐怕就沒有人會知道我在這裡了。”

提起徐雲野,獨孤信的臉上,便又顯出一副驕傲與敬佩。

“是,除了他,沒有人能知道。因為這天下,本就沒有能夠及得上他的人。”

徐雲野沒有答話,只是大飲了一口酒。可不知為何,彼才香醇的美酒,此刻在他的口中,卻是那樣辛辣苦澀。

“那麼,你不想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嗎?”

獨孤信像狼一樣扭過了脖子,看向了徐雲野道。

“我……沒必要問了。或許,現在能在這裡見到你,也算是一件好事。”

徐雲野無奈的苦笑了兩下,便又陷入了長久的寂寞。

或許,他的心中,的確不明白,為什麼那個最後要將他斬盡殺絕的人,會是自己的二哥。可是他也清楚,自己的罪孽,根本就沒有償還的方法。

死,何嘗又不是一種解脫呢?如果,自己可以死在蕭易鼎的手中,那豈不是比死在那些讓自己厭惡,也厭惡著自己的無名之輩要好得多呢?

而且,如果他死了,那麼嶽沛萍那不應存在的情感,也是不是終於有了回到正途的機會?

可面對著平靜如同春水的徐雲野,獨孤信只是笑了笑。

“六哥,你是不是,理解錯了?”

“不,我明白,我犯下的錯誤,已經不是二哥和白蓮教能夠為我承擔的了。”徐雲野搖了搖頭,“如果你是二哥派來的,那麼我便沒有任何怨言。”

“只不過。”徐雲野頓了頓,又道:

“我希望,你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講。”

“我希望,在我死後,你們能替我照顧好沛萍。”徐雲野突然看了一眼嶽虎陽的屋子。

“替我告訴她,我……又食言了。”

霎時間,夜空中的繁星,忽然不安的閃爍了起來。就好像他們,也再為徐雲野抱以最後的微笑。

但聽完了徐雲野的話,獨孤信突然笑出了聲。

“我不能答應你。”

“什麼?”徐雲野頓時大驚失色起來。

“因為,這是你的職責,你也永遠,都沒有推脫的機會!”

說罷,獨孤信站起了身,又向著徐雲野伸出了手,將他一把拉了起來。

“六哥,也許,你真的不如二哥懂你一樣懂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獨孤信搖了搖頭,“你真的認為,二哥下出的誅殺令,是他的本意嗎?”

聽見這話,徐雲野全身的神經,忽然全部顫抖了起來。

“聽著,徐雲野。”獨孤信嘆了口氣,又道:

“你不應該懷疑你的兄弟,更不應該懷疑二哥!事實上,二哥從未想過放棄任何一個兄弟,更不會放棄你!”

“你……你的意思是……”徐雲野已經激動的連話都說不清楚。

“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孤獨信苦笑道,“人這一生,能夠擁有一個真心的朋友,已經算是難得,而你的朋友,卻很多很多。”

“所以,你不用擔心。”獨孤信拍了拍徐雲野的肩膀,“無論怎樣,二哥和白蓮教都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可是……那份誅殺令?”徐雲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還沒明白嗎?那些,不過是表面上的東西。”獨孤信搖了搖頭,又道:

“你知道的,二哥,不光是咱們的兄長,也是白蓮教的教主,他要顧忌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

其實,不需要獨孤信講明,徐雲野也能夠知道。這一次的事情,他已經給蕭易鼎增添了太多麻煩。也讓他承擔了很多他本不必承擔的責任。

“如果二哥不下出那份誅殺令,那麼白蓮教便會成為全武林的公敵。所以……有時候,我們都沒有多少選擇。”

獨孤信嘆了口氣,又忽然看向了天空。

“可是,雖然二哥從未在別人的面前表露過他的情感,但這一次,我能感受的到,他真的是有很多的委屈。因為,能夠理解這份苦心的人,真的很少很少,你知道嗎?當二哥被逼無奈,下出這份誅殺令的時候,八哥他們差一點就要和二哥拼命,可他們不懂的是,二哥,才是那個,最痛苦的人!”

霎時間,徐雲野的喉嚨,突然酸澀的發脹。一想起,當初自己和蕭易鼎在嶽虎陽家的門前時的那段經歷,他便忽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自責。

最終,他還是沒能替蕭易鼎,分擔他應盡的義務,反而是給蕭易鼎惹下了這樣的禍端。

可即便是這樣,蕭易鼎也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他,更沒有放棄過他。此時此刻,當徐雲野想起了自己對於蕭易鼎的懷疑,忽然間痛苦的無地自容。

“所以,你明白了嗎?我不是來抓你的,我只是想告訴你,二哥很想念你,他也一直在等待,為你洗脫罪名的機會!”獨孤通道。

可徐雲野卻咬緊了牙關,痛苦的搖了搖頭。

“我……我真的,還有機會嗎?”

“有,你當然還有機會。”獨孤信突然笑了笑,“我聽說,你有一個朋友,叫方天成?”

聽見這話,徐雲野頓時又激動了起來。

“天成,他怎麼樣了?”

“你放心,八哥他們已經前去接他了。按照他飛鴿傳來的書信,大概三日後,他們就會到比武大會的會場。”獨孤信頓了一頓,又道:

“到那時,只要方天成有足夠的證據,可以為你翻案!那麼二哥,就會馬上中止那份誅殺令。而你,也可以重新的回到白蓮教了。”

“真……真的嗎?”徐雲野驚喜的道。

“是的,二哥已經訂好了日子,邀請全天下的英雄,來參加這次審判。只要一切順利,你當然就是無罪的!”

可忽然間,獨孤信的表情,又憂愁了起來,他沉默了良久,又緩緩道:

“但在這件事情之前,我們還需要做一件事。”

“什麼事?”

“或許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獨孤信搖了搖頭,“那就是,金門道人,並非是反白蓮教同盟的真正領袖。”

“什麼?可如果不是他,還會是誰?”徐雲野頓時大驚失色道。

“他的名字,你一定不會陌生。”獨孤信的語氣,忽然冰冷了起來,像是秋天的寒霜。

“武當派掌門——紫雲道人!”

“這……這怎麼可能?”徐雲野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紫雲道長,德高望重,清靜無為,又怎麼會隨意插手江湖上的爭鬥?”

“哼,正因為他足夠膽小,足夠謹慎。所以,才沒有人能夠知道他的底細。”獨孤信眯緊了雙眼,“可沒有什麼,是二哥查不出來的!”

說到這裡,獨孤信的眼神,又柔和了一些,他拍了拍徐雲野的肩,緩緩道:

“你放心,如果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二哥是不會妄下結論的。但既然我們已經查出了他的真實身份,便就不能讓他參加到這次會議中來!”

“你是說,紫雲道人,會參加這次會議?”

獨孤信點了點頭,“不錯,可你也發現了一些異常,對嗎?按理說,以他的性格,是絕不會插手這些事情的,可既然他突然之間準備要來,這就一定說明,他有著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說罷,獨孤信又長嘆了一口氣道:

“六哥,二哥讓我來的目的,一是為了看看你,第二,便就是為了這件事。你要知道,現在這件事,已經不止是二哥的請求了。它,還關乎到你個人的命運!所以,二哥希望,你能夠在會議開始之前,先除掉紫雲道人。而這件事,也只有你能夠做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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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能……”徐雲野痛苦的搖了搖頭。

“你可以,而且也必須做到。”獨孤信拍了拍徐雲野的肩,輕輕的說道:

“因為,這是你最後的任務了。做完了這一切之後,你就自由了!”

此時此刻,即便是徐雲野的心中,有著太多的痛苦,也有著太多的無奈。可當獨孤信的話,傳入了他大腦的瞬間,他也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於是,徐雲野長長的嘆了口氣,又輕輕的點了點頭,跟上了獨孤信的腳步。可忽然,他又停在了原地。

“怎麼了?”獨孤信皺了皺眉道。

“等我一下。”

說罷,徐雲野便飛快的奔跑進了嶽虎陽的屋子,他跑的是那樣的快,像是一個追逐著風箏的孩子。可直到他站在了那扇門前,卻忽然間心痛的肝腸寸斷。

而無論他怎樣猛烈的敲打著房門,卻依舊無人應聲。

可面對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徐雲野卻既然決然的拔出了自己的刀,將門鎖一下斬斷,衝入了嶽沛萍的房間。

但當他真的看見了那個,滿臉淚水,哭的死去活來的嶽沛萍,他堅毅的心,也終於軟成了一灘爛泥。

“沛萍,我……”

“你走!你走!”嶽沛萍緊緊抓住床單,任由自己的淚水,沾溼了一大片,卻還是不願意起來。

可忽然間,她的腰肢上,卻頓時環抱住了一副堅實的臂膀。

“對不起,沛萍,真的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喜歡你……”

“好了。”徐雲野輕輕的撫摸著嶽沛萍的後背,將她的頭埋到自己的肩膀上,長長的嘆了口氣。

“沛萍,關於你的問題。我現在……還不能給你答覆。”

他抬起了頭,緊緊凝視著嶽沛萍神情而美麗的眼睛,緩緩道:

“但,我跟你保證,等這一次結束之後,我一定會給你一個答案。或許……我不是一個好叔父,但……我也許可以做一個好男人。”

說罷,徐雲野忽然握緊了嶽沛萍的雙手,將它們貼近了自己的胸口道:

“等我,好嗎。”

“我……我會等你,為了你的答案,我會一直等你!”

午夜的風,就好像永遠也刮不完一樣,不斷撩撥著樹枝的安靜。可此時此刻,徐雲野的心,卻已經無比的堅定。

他扣上了房門,緩緩走到了獨孤信的身邊,看著滿天的繁星,說出了他最後的問題。

“紫雲,在哪?”

看著剛剛走出房間的徐雲野,已經和剛才大不相同,獨孤信的臉上,還依舊有些不可置信,但面對著徐雲野的提問,他也說出了自己的回答。

“十里江,長青坡!”

“替我,照顧好沛萍!”

說罷,徐雲野便提起了自己的刀,重新邁向了那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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