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三海女

秋田說的每一句話都被徐雲野深深印在了腦海中,或許不是因為這一次意外的與秋田相遇,沒有自己力排眾議依然選擇拯救秋田的性命,或許他還不會知道,他要面對的究竟是怎樣的敵人。

如果殺害薛天傲的兇手真的是一國之大名,他是否真的有能力復仇?

徐雲野莫名嘆了口氣,繼續向秋田問道:

“你指的出兵,是什麼意思?”

“雖然主公已經成為了日本實際上的掌控者,可在某些心懷不軌的人看來,他的統治並不具有正統的效力,所以仍有些忠於豐臣家的大名心有不滿,這或許也是難免的。”秋田搖了搖頭,“可他們也未曾想過,豐臣家的權利是怎麼來的?還不是從織田家奪來的?”

事實的卻如此,當初的豐臣秀吉,不過也只是為織田信長提鞋的下人,他所獲得的地位與權力,雖然得力於他本人的才幹,但不得不說這一切還是有著上天的眷顧的。

既然你可以從別人的手中把權力搶過來,那麼別人就可能再把它從你的手上搶走,或許豐臣秀吉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家族僅僅到了二世,就已經衰敗得不像樣子了。

但徐雲野並不會在乎這些,他聽完秋田的講述,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那麼,依照你的話來講,他們本應該留在國內,休養生息,以待天時,可為什麼他們要到大明來?”

秋田道,“實際上,所有人都清楚,主公現在已經過了花甲之年,任何人都得承認,他的時間不多了,而恐怕只要等到主公歸天之日,反抗的號角便會從九州一直延續到北海道去,所以主公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也加緊了對各方勢力的打壓,而我想這些舉動,或許已經開始讓他們察覺到了潛在的危險,所以他們很有可能不會選擇隱忍,而是直接謀反!而之所以豐臣家的那些人來到大明的目的,我想是為了那個傳說中的刀法。”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誰都明白秋田口中的所說的刀法,就是滕海家之前流落出去的刀譜,可為何那些豐臣家的人想要得到這份刀譜,他們又是從何得知的?

或許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藤海家,本就是豐臣家的家臣。

“你,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做藤海千刃的人!”徐雲野大驚道。

秋田聽見這個名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對,正是這個藤海家的人,可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徐雲野簡潔的講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而秋田在聽完了徐雲野的講述後,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過了半晌,他才緩緩道:

“原來幾位是為了復仇而來,未曾想過這件事情居然如此離奇曲折,當初我還在想為什麼這本刀譜會流落到中國,現在我才終於想通了。”

方天成點點頭道,“所以,我們可以這樣推斷,藤海家的人在拿到了那本刀譜後,一定會讓手下的武士研習它,到了那時,藤海家便擁有了一隻人人都是高手的軍隊?”

秋田道,“不錯,雖然我想這種高深的刀法並非是人人都能掌握的,可只要出了一個這樣的人,對於我國都是極其不利的,再加上他們手下的忍者,說不定要鬧出多大的亂子來!”

“想不到,那個一直默默無名的大劍豪,竟然會是豐臣家的家臣。”徐雲野感嘆道。

“或許正是因為他還有著復國的任務,才不得不隱姓埋名的,只是誰也不會想到,他的雄心壯志,竟然全都因為愛情,化為了泡影。”方天成嘆了口氣道。

如果當年藤海千刃沒有痴戀苦言師太,或許他就不會把自己凝聚了一生精力的刀譜交給苦言,而如果那樣,說不定現在的天下,依然還會是豐臣家的。

而直到現在,方天成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當初那些日本人千方百計的想要獲取少林寺的易筋經,恐怕其中的原因也是如此。可方天成想到這裡,卻發現整件事情的疑點,也越來越多。

第一就是,藤海千刃在將刀譜交給苦言的時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麼這個時間裡,為什麼藤海家的人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呢?第二點是,苦言師太現如今已經先行前往日本歸還刀譜,那麼既然她不想留著這本刀譜,為什麼又拖延了這麼長的時間呢?就算她不清楚日本人是不是需要這本刀譜,她也可以繼續留在峨眉,等到那天日本人親自上門討要的時候再交還給他們,可她卻採取了這種做法,這顯然不是突發奇想可以解釋的,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整件事情中,情報的流通似乎是透過一條藏在暗處的線進行的,是誰提供給了苦言,讓她去交還刀譜的?又是誰告訴日本人,苦言師太已死的?

最初方天成只是把整件案子,當成了一場普通的江湖恩怨,可現在看來,這件事情遠遠沒有這麼簡單。

秋田繼續道,“正是這樣,而我的任務,也就是監視那個一直隱藏幕後支援豐臣家的藤海家,在得知了他們突然派人出走,前往大明之後,我也暗暗跟蹤了上去,可我到了這裡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所以我才不得不藉著黃君的船,立刻回國向主公通秉這個情況,可我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居然也盯上了我。”

秋田忍著身體的疼痛,再次立起身體向著徐雲野等人行了個禮,“鄙人再次謝過幾位救命之恩,非是鄙人貪生怕死,只是如果我不能活著把這個情報告訴主公,我就算是死,也難以瞑目。”

“你不用謝我,還是多謝謝黃七爺吧,要不是他的堅持,你不會活到現在。”徐雲野淡淡的說道。

秋田聽見這話,突然間怔了怔,一句話也說不出。

“既然話都已經說到了這裡,我還有一句話想要問你,藤海家的人,現在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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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田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不禁詫異的問道,“閣下問這個幹什麼?”

徐雲野道,“既然我已經知道了他們想幹什麼,那麼也就該知道他們在哪,藤海家的人殺害我的兄弟,這件事情,決不能如此簡單的結束。”

“徐君,切勿著急,對於這件事情我肯定會通秉主公,想必主公也絕不可能容忍豐臣家有如此異動,屆時無論是用經濟上的制裁,亦或是武力的威脅,我們肯定會逼豐臣家把人交出來,到時候不也算是為了您的兄弟報了仇?”

“那是你們的事,跟我無關。”徐雲野一邊說著,一邊向秋田逼近了腳步。

“你們的事情,我不會多問,可我的事情,也輪不到你們插手。”

望著此時此刻徐雲野燃燒著的眼睛,秋田竟一時間驚恐起來,他身為武士,一生經歷了無數次的明爭暗鬥,也見識了不計其數的高人,也還沒有一個人更夠給予他如此深的震撼。

“大,大阪城,豐臣家的大本營,我想藤海家的人,也一定在那裡。”

“多謝。”

徐雲野留下了這樣簡單的話,就消失在了秋田的視線中,而秋田在親眼見證了徐雲野的離開後,竟也一下子癱倒了下來。

而此時此刻,他也突然發現,自己的衣襟,已經被汗水打得完全溼透了。

當第二天的太陽再次從海面上升起的時候,伴隨著海水的起伏,似乎也刷乾淨了甲板上的血。

似乎就像昨天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方天成和袁小雲安靜的坐在船舷邊,看著蔚藍的大海,昨日的驚險場面,都已經成為了笑談。

“想什麼呢你?”袁小雲笑著舉起手在方天成面前晃了晃。

“沒什麼,我在想從大明看日本,跟在日本看大明,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的。”

袁小雲笑得更開心了,“你傻啊你,隔得那麼遠,怎麼可能看的見?”

“真的有那麼遠嗎?”方天成嘆了口氣,又看向了蔚藍的海面,可突然,他卻大驚失色起來。

“小云,海里,好像有個人……”

“我說你是不是真犯糊塗了,這裡離陸地那麼遠,怎麼可能會有人呢?”

“不是,你看啊,真的有人!”

袁小雲順著方天成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然還真的發現一個女人,此時的她正在海面上上下起伏,不停得大聲呼救。

“黃七爺,快救人!”

在喊來了黃七爺後,他立刻招呼水手準備了救生的器械,終於是把那個女人給救了上來。

女人的全身都已經被海水打溼,透過那輕薄的衣衫,將她的曲線完全勾勒了出來,再加上那副劫後餘生的楚楚可憐的樣子,立刻便引起了船上水手們大量的注視。

方天成也細細大量了這個女人很久,直到袁小雲掐了他一把。

“你看什麼看啊,沒見過女人?”

“不是,小云,你誤會了。”方天成一邊向袁小雲討饒,一邊走到女人的身邊問道: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眨了眨眼睛,顯然是聽不懂中文的樣子,而後她自己也說了些話,聽上去應該是日語。

“黃七爺,你懂不懂日語?”方天成向著一邊的黃七爺問道。

黃七爺收回了自己看著女人貪婪的眼光,咳了兩下,“說實話,我還真不太會,秋田君他自己會漢語,我也沒跟他學過日語。”

“能不能,請秋田君來一下。”方天成道。

畢竟秋田的武士都已經遇害了,現在船上會日語的人,只剩下了秋田。

“那個,我看看吧,他還受著傷,來不來還要看他本人的意思……”

“那就麻煩你了。”方天成點了點頭,又走到了袁小雲的身邊。

“小云,叫徐兄他們來一趟,對了……”

方天成在袁小雲身邊耳語一陣,袁小雲聽見之後先是大吃一驚,隨後便也去了。

不到一會兒,袁小雲帶著徐雲野,黃七爺攙扶著秋田,都來到了甲板上,一下子整個船又擁擠了起來。

而所有人在看著那個被救上來的女人,也都是充滿了疑惑。

“秋田先生,你來了。”方天成向秋田說道。

“是,黃君已經跟我說了情況,你們剛才救上來一個女人,是吧。”

“對,我想請你為我們翻譯一下,我想知道一下,有關這個女人的一些情況,因為這裡離陸地這麼遠,她或許是一次海難中的倖存者,這麼說來,可能還有其他的人需要我們的救援。”

秋田先是一愣,且不說現在的他們有沒有餘力救人,就算是有,難不成還要為了救這些人改變行進方向嗎?

但秋田也並未拒絕,畢竟在對待落難者上,誰都是不忍見死不救的,更何況眼前的女人,看上去的確很可憐。

秋田向女人走了幾步,用日語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用動人的眼睛看了看秋田,可回答的話卻似乎是從嗓子中擠出來的一樣,細微的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難道是剛得救,沒有力氣說話?秋田又向女人湊了幾步,想要儘可能的聽清女人的話。

可突然,秋田的眼前便出現了一柄閃著寒光的利刃,直向著他的眉間刺去!

是刺客!秋田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可現在的他身負重傷,根本不可能躲過如此兇狠的一擊。

可就在他認為自己已經必死無疑的時候,伴隨著一陣金屬的相撞之聲,女人手中的匕首已經被擊飛了出去。緊接著,等待女人的就是一柄從不沾血的刀。

而當秋田看著徐雲野手中的刀時,整個人幾乎都顫抖起來,如果昨天那柄刀對準的人是自己,那麼現在的他早就成為一具屍體了。

或許在那個時候,他連痛苦的感覺都不會有。

徐雲野將刀收回鞘內,像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轉過頭對方天成問道:

“你是怎麼發現她,會是殺手的?”

方天成笑了笑,“一個在海上掙扎得那樣厲害的人,絕不會一口水都沒嗆,而她在被救上來之後,還居然能說話。”

可方天成突然又皺了皺眉,“但我不明白的是,如果她是計劃已久的殺手,絕不會是順著水面上漂來的,而能讓她準確的出現在我們必經的路上,顯然她已經埋伏在這裡很久了,甚至從昨天起,她就可能開始埋伏了,可一個人真的能在海上遊這麼久嗎?”

“不,或許她不是游來的,而是一直都藏在水底下。”秋田從震驚中清醒過來,虛弱的說道。

“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正常的人怎麼會在水下憋那麼久?”方天成大驚道。

秋田嘆了口氣道,“我國有一種特殊職業,每逢魚群遷徙的季節,便會潛入到海底的深處,取出大蚌體內的珍珠,或是捕魚。由於女性的身體條件,她們比男人還要適合這項工作,而大多數的男人在潛進海里的時候,往往賭氣,不做第一個出來的膽小鬼,常有事故的發生,所以,從事這項工作的,就全部是女人,我們叫她們海女,而一個經歷了訓練的海女,在裝置的幫助下,即使潛水一個時辰,也不會有問題。”

聽完了秋田的講述,所有人都是驚訝得面面相覷,而方天成在看著那躺在船板上的海女時,也不禁感嘆了起來。

看這個女人的年紀,不過剛剛二十幾歲,可在這個年紀的她,就已經承擔起了殺人的任務。這讓誰也無法笑出聲來。

究竟那些指使她做下這一切的人,到底是誰?前方又會有多少的坎坷呢?

“你說得對,小云,還真的看不清啊。”方天成嘆了口氣,又再次看向了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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