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雙龍會

山海關外,一片蒼茫。

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居住著勇敢的馬上民族,女真。他們就如同大多數的遊牧民族一樣,用辛勤汗水與樸實的智慧,建立了一個又一個的奇蹟。

但必須要說的是,滿人同漢人的爭執,在千年來從未停止過。從當年的大金國,到如今的三大女真部落,這些馬背上的戰士給予中原統治階層的震撼,永遠都激盪人心。

在現如今已經風雨飄搖的大明的東北角,這片古老土地上的民族,在各自首領的統帥下紛紛開始了統一的大業,可連年的兵戈不但沒有消減這些英勇民族的笑容,反而讓他們在一次次的戰爭中越發強大。

而當徐雲野等人走進了建州,他們則更是驚歎於這些以往在他們眼中的蠻夷的成就,因為現在的建州已經相當繁華,甚至比起一些中原的大城也毫不遜色。

而令徐雲野沒有想到的是,如今的建州,漢人的數量也並不在少數,而且透過他的觀察,他似乎可以察覺到這些自己的同胞在對待異族滿人的態度,甚至比面對漢人時,還要好得多。

實際上,老百姓大都不會有什麼民族憂患感,在乎體制的,永遠是那些吃得起肉的人,比起帶給他們苛政賦稅的大明官員,怎樣也不會有這些異族的近鄰來得親近。

而越是當他們走入這個滿語名為赫圖阿拉的建州女真的都城,這種感覺也越強烈,此時的他們坐在這家由滿人開的酒店中,就越能感到那種民族團結的溫馨感。

可現在的他們根本沒有時間感受這種氣氛,目前最重要的是,是找到玉劍君子的下落。

徐雲野握著酒杯,卻根本喝不下去,他已經計算了時間,方天成應該已經趕到了荷花居士的家中,依照之前說好的計劃,現在他們要在建州耐心的等候。等候他們帶來的準確的線索。

“六哥?你想什麼呢?”沈飛兒伸出手,在徐雲野的眼前晃了晃。

“沒什麼。”徐雲野搖了搖頭,“看來滿人的食物跟咱們漢人,也沒什麼區別。”

“這話倒是沒錯,尤其是他們這裡的酒,我沒有想過滿人也能釀出這麼好的酒來。”沈飛兒笑了笑,又看了看一旁正襟危坐的修梅。

“修梅大師,既然我六哥不喝,那你陪我喝一杯?”

修梅連連擺手道,“不行,不行,我是出家人,出家人怎能飲酒?”

現在的修梅,整個頭上都罩了一層厚重的圍巾,目的就是為了遮住他的光頭,不叫外人看破他的身份,可現在修梅的樣子,卻活像個賣雞蛋的老婦人,這著實是讓沈飛兒感到好笑。

沈飛兒心中暗道,你的師兄們也是出家人,一個個的可沒少破戒,今天到了你,反而裝起來了。但他也不好意思明說,只是笑道:

“大師多慮了,沈飛兒一向看不起出家人,但大師你倒也算得上是個英雄,俗話說得好,酒壯英雄膽,這裡又不是少林寺,你喝了,也沒人知道。”

修梅滿臉通紅,一臉的苦澀,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武僧,遇上了沈飛兒,還真是有理說不出。

“算了,這麼好的酒,你不喝就不喝吧,十二弟,你陪我喝。”

可薛天傲卻只是低頭摸著他的槍桿,連看都沒看沈飛兒一眼。

“嘖嘖嘖,一個個的,怎麼出了關,就都裝起來了,有好酒,沒人喝?豈不是白瞎了東西?”

“哈哈哈,說得好,他們不喝,我陪你喝幾碗!”

一陣雄壯有力的聲音從沈飛兒的身後響起,沈飛兒回頭一看,卻發現那人竟然是一個滿人。

那人大概四十多歲,穿著一身普通滿人穿的袍褂,正坐在沈飛兒後面的桌子邊,他的相貌平平無奇,卻有著一種獨特的英雄氣概,讓沈飛兒也不禁多看了他幾眼。

但沈飛兒向來百無禁忌,他笑了笑,拿起酒杯道,“好,那咱們就走一個!”

兩人斟滿酒杯,同時一飲而盡,沈飛兒見這個滿族大漢如此的好酒量,不僅又笑了笑。

大漢卻是滿不在意,他又為自己倒了一杯,漫不經心的問道:

“幾位是關內來的?”

沈飛兒道,“是,我們是從關內來的。”

大漢摸了摸下巴上的鬍鬚,“但現在關外可不太平,你們這些漢人,好端端的幹嘛要到建州來?”

沈飛兒剛欲答話,便被徐雲野攔住,徐雲野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大漢,只感覺此人絕非常人,當下心中便多了些考慮。

“沒什麼,只是我們是關內的藥商,平日裡常常來往於關內關外,為得不過也就是咱們這的人參。”

大漢聽完這話,微微點了點頭,“這話倒是不錯,關外白山黑水,專生天材地寶。那麼,幾位老闆可是發了大財了?”

徐雲野道,“也算不上什麼,討口飯吃。”

大漢搖搖頭道,“但依我看啊,你們這飯,怕是吃的也不安生了。”

沈飛兒驚道,“哦,大哥這話從何說起?”

大漢飲幹杯中酒,便轉過身子道,“從何說起?就從這說起!”

突然間,店外立刻衝進來幾十位身穿鎧甲的軍士,他們橫刀仗劍,瞬間便把徐雲野幾人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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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也突然站起身大笑道,“以後啊,你們吃的就是牢房的飯了,當然吃不安生了!”

沈飛兒幾人立刻大驚,雖然此時的情況實在太過突然,可他們的反應當然也不慢,幾人也是站起身來,意圖反擊。可這一次,徐雲野又是攔住了他們。

徐雲野走到大漢身前道,“不知兄弟這是什麼意思?”

大漢倒也不懼,反而向著徐雲野的臉前走了幾步,“幾位要是想做間諜,恐怕還是太失敗了些。”

“間諜?你的意思是我們是間諜?”

大漢點了點頭,“幾位說自己是藥商,可我想問問,天底下還有持槍配刀的藥商嗎?”

徐雲野笑道,“怎麼?長白山上有的是兇猛的野獸,你難道叫我們兩手空空去當老虎的食糧?”

大漢頓時一驚,此時自己已經完全佔據了上風,可眼前的這個人卻是據理力爭,分毫不讓,可這反而激起他的好勝心來。

“好,就算這說的過去,可我要問問你們,你們既然是藥商,怎麼此行並未攜帶貨運的車馬,只是單單四人前來呢?”

這一問,倒是真問住了徐雲野,可沈飛兒卻走上前來,向大漢道:

“究竟是你不懂,還是我不懂,藥商可不是拉車賣貨的,你難道不想一下,就算是長白山那樣的大山,能有多少千年山參?我這個人向來挑剔,要就是要最好的,所以,我們根本不需要什麼車馬。”

“有意思。”大漢輕輕點了點頭,可隨即又問道,“那麼,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你們口口聲聲說自己要去長白山上採藥,但你們為何非要上我們建州來?出關的路可不止一條,如果你們真的想要去長白山,來到建州反而是繞了遠,怎麼,天底下還有這樣的藥商?”

沈飛兒搖搖頭道,“你這人酒量不錯,可腦子不太好使,我問問你,現如今整個關外,最強的女真是那一隻?”

大漢微微笑了笑,“當然是建州女真。”

“那麼,最繁華,最安全的城鎮是那一個?”

“這當然是建州的赫圖阿拉。”

“這不就結了?”沈飛兒道,“建州商機甚多,我們就不能來建州做生意?”

大漢哈哈大笑,“好好,那我再問你們,那個和尚,是怎麼回事?難道挖山參,賣藥材,還需要唸經不成?”

沈飛兒頓時大驚,他回過頭看了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修梅,究竟這個大漢是怎麼發現他是個和尚的?

大漢突然正色道,“怎樣?無話可說了吧?你以為我們看不出你們的身份?告訴你,當你們剛進赫圖阿拉的時候,我就盯上你們了!現在海西的烏拉那拉氏,屢屢挑釁,我想大戰也就是不日即發,你們這群漢人趕著這個時候來,不是做內奸的,又是幹什麼的!”

徐雲野走上前,迎著大漢灼熱的目光道,“我們是做什麼的,你不需要知道!”

大漢的目光中的火愈發灼熱,“不,我知道,我曾經應該回應過你的主子!我不需要你們的東西,也不怕與你們為敵!”

徐雲野突然察覺到了些什麼,“主子?你究竟什麼意思?”

大漢咆哮一聲,指著徐雲野怒道,“到了牢房裡!你自己慢慢去想吧!漢人!”

可突然間,大漢聽見自己的背後傳來一陣哀鳴,他立刻轉過頭,卻發現自己帶來的士兵,已經遭害!

而他的面前,突然出現了十幾個戴著鬼面的黑衣人!

大漢已經完全震驚,同樣震驚的還有徐雲野。

因為他萬沒有想到本該銷聲匿跡,躲避起來的玉劍君子,居然敢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派出殺手來。

難道事情已經敗露?這些殺手是來取自己的性命的?

但徐雲野更加沒有想到的是,這群鬼面人的目標竟然是他身前的那個大漢。

士兵們見敵人來襲,立刻迎面而上,但這群身經百戰的滿族勇士們雖然人數上是鬼面人的幾倍,可現如今他們依然不是鬼面人的敵手!

大漢見自己的士兵一個個倒下,頓時心如刀絞,他抽出腰刀,也衝入了敵陣,並大聲用滿語不知在吼著些什麼,但徐雲野可以看出來,他的意思是讓士兵們不要慌亂。

可面對著強大到無法戰勝的敵人,士兵們還是慌亂了起來,他們手足無措的應對著突然的打擊,可顯然,修羅會的這群殺手個個都是身懷武藝,這顯然是這群普通的士兵無法面對的,雖然滿人的士兵們可以在馬背上縱橫戰場,但在如此狹小的空間,他們無法抵擋這群武功高強的殺手。

而轉眼之間,大漢帶領的幾十名士兵,就只剩下了幾個人,而那些活下來的士兵,也根本沒有還手的力量,他們能做的,就只剩下在主子的身邊顫抖著舉起自己的刀槍。

大漢此時已經氣喘噓噓,這一次他帶的可是自己貼身的侍衛,個個都是久經沙場的勇士,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這群侍衛此刻面對這群惡鬼般的敵人,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難道自己只是拒絕了那個人的示好,就要遭遇到如此的滅頂之災嗎?

而真正讓大漢感到一絲恐懼的,是現在他身後的徐雲野,在前後都有敵人的情況下,他連跑都跑不掉,難道這群人的主子真的有能力派出這樣的高手,在自己的領土上殺掉自己?

大漢微微笑了笑,自己自從起兵以來,從未遇見過如此危急的時分,每一次遇到險境自己都能靠勇氣與智慧化險為夷,打敗遠比自己強大的對手,可這一次,自己恐怕是無能為力了。

但面對著邁步走來的鬼面人,他還是沒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今天就算是死,他也要戰鬥到最後一刻!因為他絕不甘心,敗在這群漢人的手下!

大漢握緊戰刀的手又加重了幾分,他明白,有的時候可以求生,但有的時候,卻必須拼命一戰。

多年之前,當他進京向皇帝上供述職的時候,他曾經登上過山海關的城牆,望著關內群山環繞,萬里河山豪邁的壯勢,這個在疆場上廝殺了一生的人,突然間熱淚盈眶。

自己,不,全部的滿人同胞已經龜縮在關外險惡的白山黑水間整整幾百年,而自己是否有朝一日,可以邁過這道天造地設的雄關,真正的讓戰馬賓士在那片土地呢?

此時此刻,大漢已經衝了上去,他的戰意從未像今天一般高漲!

因為他是要開創未來的人,決不能死在這種地方!

但突然,徐雲野已經擋在了他的面前。

當一個鬼面人的脖頸噴出的鮮血灑在大漢的臉上,他才發現徐雲野已經出刀,可是他根本就沒有看清徐雲野是什麼時候出手的!

而更讓他驚恐的是,徐雲野的刀上,一滴血都沒有沾。

可正當他驚愕不止的時候,沈飛兒等人也都已出招,只不過幾個來回,那幾個鬼面人就已經全部躺在了地上。

大漢不禁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他自打起兵,歷經大大小小幾十場戰役,卻從未見過如此激動人心的時刻,而在那一瞬間,他竟也發現了那即使是自己的鐵騎也無法踏碎的東西。

徐雲野看著所有的鬼面人都躺在了地上,又緩緩將刀收入鞘內,而突然,他的眼光又停留在了大漢的身上。

他緩緩的走到大漢的身邊,看著他滿身的血汗與厚重的喘息道:

“你雖然眼神不太好使,可還算是個英雄。”

大漢望著那個宛如戰神一般的徐雲野,卻只是笑了笑:

“厲害,你叫什麼名字?”

“徐雲野,你呢?”

大漢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是愛新覺羅氏的努爾哈赤,建州女真的主人!”

兩個剛剛還勢如水火的兩個人,突然間同時大笑起來,雖然他們不屬於一個民族,也完全不是一路的人,可英雄之間的惺惺相惜,卻促使著他們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因為無論是什麼民族,亦或者是什麼身份,那種人類最純粹的激情永遠都會存在於每一個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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