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插六劍仙

李大俠看著眼前帶著面具的黑衣人,他已經連動都不能動一下。

李大俠綽號“鐵劍飛俠”,本是中原出了名的劍俠,據說他曾經練就了一劍開山的本事,可現在的他連自己的劍都拿不穩。

現在他的眼中早就沒有了當初的豪邁,剩下的就只是恐懼和黑衣人手上的劍。

劍寬且長,定是華山劍,可華山素來同自己無冤無仇,那人又何必苦苦緊逼?

雖然他這樣的大俠,本不該如此狼狽,明明自己同黑衣人一招都未對過,可但從那人拔劍的姿勢,他就已經肝膽俱裂。

他學劍整整二十年,還未見過一個人光是拔劍就有那樣的氣度,那大開大合之中彷彿帶著盤古開天時的豪邁,可細微之處也同女媧造人般精緻。

也正因為他學劍,所以他明白一個人拔劍的動作,大概就能說明他劍法的好壞。

而如果這樣看,眼前人的境界早就不是他可以觸及的了。

所以,他現在能做的,就只有討饒。

李大俠見黑衣人許久沒有再向前一步,也稍稍定了定心神,或許這其中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他不禁咽了口唾沫,道:

“這位兄弟,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

“那麼,或許是我們有恩怨?”

“沒有,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更不會跟你有恩怨。”

李大俠一下子愣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這人卻為何緊咬不放?

“看你的劍,好像是華山劍,我素來敬重華山掌門一眉道人,我也知道華山派是名門正派,那閣下為何逼我如此?”

黑衣人笑了笑,揚了揚手中的劍,“既然是劍,本就不需分宗派,這世上只有兩種劍,一種是能殺人的劍,一種是殺不了人的劍。”

李大俠大驚,“那麼閣下的劍,定然是能殺人的劍。”

“是,而且是殺了很多人的劍。”

李大俠咬緊嘴唇道,“那麼,現在這柄劍就要殺我?”

“如果不是,我為何追你至此?”

李大俠看了看黑衣人,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劍,不知為何他竟然開始顫抖起來。

“閣下也應該知道我李某人的名字,雖然我並非什麼大俠,但一生也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閣下想殺我,也需給我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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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冷笑一聲,指了指李大俠手中的劍,“不為什麼,你既然用劍,那麼也一定殺過人,而既然你可以殺人,那麼別人就能殺你。”

李大俠就算再愚鈍,也明白了這人就是前來尋仇的殺手,他的手不自主的向自己的鐵劍移去。

“那,你為什麼還不動手?”

黑衣人道,“我在等你拔劍,我從來不殺手中沒有兵刃的人。”

這就話帶來的震撼實在太大,就彷彿黑衣人是完全看不起自己,雖然李大俠並非武林宗師,但也不是小魚小蝦。

可為什麼李大俠的手還在不停的顫抖呢?

終於,李大俠還是拔出了自己的劍,可就在電光火石之間,他的劍被擊落在了地上。

李大俠已經完全呆傻了,他見過華山劍,也見過華山的弟子,華山劍講究的是剛猛,哪裡有如此快的劍招?

“你太讓我失望了,一個連劍都拿不穩的人,也配用劍嗎?”

這是李大俠臨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看著已經倒在血泊中的李大俠,黑衣人搖了搖頭,緩緩的摘下了他的面罩。

這個人,是公孫休。

公孫休,本是華山掌門一眉道人最得意的弟子,也是華山百年來最優秀的人才,人人都說他會成為下一代的掌門,可不知為何,公孫休在他二十五歲那年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難以想象的選擇。

他下山了,離開了他的師父,離開了他的宗派,一個人下山去了。

這是一個極其愚蠢的決定,任何一個離開了宗派的年輕人基本都不會有好結果,因為這群名門的弟子大都太過狂傲,而卻沒有與這份狂傲相匹配的實力。

人們提起公孫休,就只有惋惜,明明在華山可以學到更多的東西,他為何要下山?

或許是因為惋惜,也或許是因為嫉妒,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此行是必死的,而恰恰如他們所料的是,公孫休自從下了山,就再也沒有訊息。

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公孫休沒有死,反而變得更強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漸漸發現在華山的日子,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華山裡有著太多勾心鬥角,有著太多權利爭奪,而他的心中,卻只有劍。

但不幸的是,他是個天才,而天才,無論是否願意,總會被捲入到那紛爭裡去。

所以他走了,而且找到了一個可以讓自己盡情打磨自己的地方。

朧月樓。

雖說當殺手並不是一個像他這樣的名門弟子應該做的事情,但對於一個心中只有劍的人,卻沒有比這更好的了。因為什麼東西都要練,寫文章要練,打鐵要練,種地也要練,而劍更需要練。

那麼也就自然沒有什麼練習方法能比生死相搏更能讓人成長的了。

而在公孫休這條漫長的血路上,他已經成為了一個跟自己的過去不同的人。

他擊敗了無數個對手,也練就了一身絕世的劍法。因為在每一次的生死相搏中,人總是會迸發出自己想象不到的潛力。

朧月樓給他的代號是“劍”,他很滿意這個稱呼,他喜歡劍,有時,他認為自己就是一柄劍。

一柄始終帶著鮮血,卻又不沾一片塵埃的劍。

公孫休輕輕的甩下了劍上的血花,就如同春日裡屋簷下滴落的雨一樣優雅而寧靜。

天地間似乎沒有了任何聲音,剩下的只是那血滴滴落在地面上的清脆。

突然,他笑著搖了搖頭,向身後的樹叢喊道:

“出來吧,你跟了我很久了。”

果然樹叢之中立刻傳來一陣顫抖的聲音:

“不,不,我懂咱們的規矩,樓裡的人都是不能用真面目示人的,你摘了面罩,我如果現在出去,你一定會殺了我。”

公孫休笑了笑,將劍收回鞘內,對那個樹叢中的人道:

“你既然知道我摘了面具,那麼你大概也就看清了我的臉,那麼,你還怕什麼呢?”

那人一下子驚得頭皮發麻,他顫顫微微的從樹叢中走出,用面具下怯生生的眼睛看了看公孫休。

“頭領,我,我不是故意的,還請繞我一命,我,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公孫休看了看那人,這時候他才發現那人居然跟自己一樣,也是朧月樓的殺手。

可那個人遠沒有殺手的氣度,現在的他反倒像個受驚的小貓。

“你是我們的人,怪不得你能跟到這裡來。”說著,公孫休坐在樹墩上,開啟腰邊的酒囊,豪飲了一口。

那人竟有些驚異,他瞪大眼睛看著公孫休道,“頭領,你,你不殺我?”

公孫休笑了笑,“既然我敢以真面目示人,就不怕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況且現在這世上大概也沒有幾個人知道我的身份了。”

“可,可其他的頭領最忌諱的就是有人盯著他們看,有好幾個弟兄就是這麼死的。”

公孫休輕哼了一聲,“我,跟他們不同,依然走了這條路,就不要怕別人尋仇,否則還當什麼殺手?”

“但,咱們得罪的人實在太多,要是真的有人尋仇,那也不是小事。”

公孫休沒有回答,只是將自己的劍舉到了那人的面前。

這就是他最好的回答。因為只要公孫休的身邊還有劍,他就不會懼怕任何人。

那人一下子愣住了,好久都說不出一句話,而公孫休卻又開口:

“新來的吧,我之前從來沒見過你。”

“是,我是。”

公孫休笑了笑,將酒囊遞給他,“你,要不要喝一點。”

那人彷彿受寵若驚,連連擺手,但公孫休卻把酒硬塞給了他。

那人也只好喝一點,但他喝酒的時候,公孫休卻發現他的背後竟也揹著一把劍。

“你,也用劍?”

那人先是一驚,隨後便點了點頭,猶猶豫豫的說道:

“頭領,我,我是想來……”

公孫休知道他的用意,只是笑了笑,搖搖頭道:

“我沒什麼可教你的,我輩用劍之人,便一生都是徒弟,我當不了老師,也教不了你。”

那人不禁有些失望,垂下了頭,可公孫休卻又開了口:

“不過,可以讓我看看你的劍嗎?”

那人又是一驚,他小心翼翼的劍解了下來,輕輕的摸了摸,彷彿是珍貴的珠寶一般憐惜。

他不捨的將佩劍交給公孫休,公孫休也小心翼翼的雙手接劍,握住劍柄,一下子將劍拔了出來。

霎時間,便如同有一道白光直衝天空,那是一柄極輕極細的劍,但它的威力與鋒芒卻完全不亞於公孫休的大劍。

公孫休看了良久,才默默嘆道:

“好劍!”

他將劍收入鞘內,又再次雙手奉還那人,他看了看那人,又道:

“能配這樣的劍,你定然不是一般人,至少絕不會是像那樣的人。”

那人順著公孫休指的方向看去,卻發現是那已經是一具屍體的李大俠。

公孫休突然站起了身,向那人拱了拱手,道:

“光是這柄劍,就值得我一拜。”

說罷,公孫休竟然對著那人深鞠一躬!

那人一下大驚,自己在組織中的地位跟公孫休差了不只是一個層次,可如今的公孫休卻謙虛的像個學徒,這讓他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公孫休看著那人呆滯的樣子,不禁又笑了笑,轉身拿起酒囊,便要離開。

那人見公孫休要走,這時才想起自己的來意,他一下子驚慌起來,上前幾步攔住了他道:

“頭領,我,我還有一事相求。”

公孫休又看了看那人,搖了搖頭,“我說了,我當不了你的師父,你還是請回吧。”

那人急忙道,“頭領,我素來仰慕您的劍法,今日相逢已是讓我受寵若驚,可是如果不能得到一點的教誨,我今後也便要後悔一輩子,還是希望您不吝賜教,指點一二。”

公孫休又看了看他的劍道,“好吧,既然你也是個愛劍之人,我便同你切磋一下。”

說罷,他已經拔出了自己的劍!

那人一下子愣住了,雖然自己是來討教的,可也只是想當場使出劍招,讓公孫休指點一下,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跟公孫休對戰。

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又是他的晚輩,怎能隨意出手,那人猶猶豫豫,想了半天,才拔出劍道:

“頭領,和您切磋,我是不配的,晚輩只是想讓您指點一下,那麼我便獻醜了。”

說罷,那人提起自己的細劍,腳下發勁,竟直接一躍到了樹梢上,之間他如手中握筆一般,刷刷點點,便對著大樹的枝幹連砍出了數劍。

一套完畢,那人如蜻蜓點水一般降落在地面上,他微微一笑,將劍收入鞘內,而在劍鞘合併的一剎那,樹葉便已經片片飄落下來。

而最讓人驚異的是,那根枝葉茂盛的樹枝上如今已經沒有了一片葉子,而那地面上掉落的葉片的竟然全是完好無損的。

那人不禁心中狂喜,看來自己的劍招又有長進,在這麼短的時間,可以斬下樹葉,卻不傷及樹枝,這其中的奧妙可不是三言兩語說的清的。

“頭領,您看我這一劍如何?”

可他的話還沒有講完,卻已經感受到了迎面襲來的劍鋒!

本來平靜的公孫休不知為何突然暴怒起來,一劍,只是一劍,他的一劍就已經洞穿了那人的身軀。

一陣劇痛頓時襲來,那人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他竟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何惹怒了公孫休。

而公孫休卻已經再一次一步步走來,而他的手中,還提著那柄劍。

殺人的劍!

“你很讓我失望,你根本就不懂劍!”

那人此刻竟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現在的他感受到的只有驚異。

“劍,不是砍柴的,劍是用來殺人的,你用劍來砍樹,是侮辱了劍,而你,也根本不配用劍。”

公孫休話音未落,利劍便已經襲來。

那人一時間完全驚呆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炫技竟然是公孫休最忌諱的一點,而此刻的他已經完全放棄了抵抗。

面對著公孫休,自己完全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他已經閉上了雙眼,可他等了好久,那柄劍卻沒有洞穿他的咽喉。

他驚訝的睜開了眼,卻發現公孫休已經走到了遠處。

“至少你臨死前,還珍愛著你的劍,人在快死的時候,應該不會偽裝的。”

那人驚異的看了看自己,自己的那柄劍在不知不覺中竟然被自己牢牢的抱緊了。

這本是他下意識的舉動,可這舉動卻已經救了他一命。

“光這一點,你就已經不會死在我的劍下了。”

那人還沒有從驚異中清醒過來,卻已經發現公孫休消失在了樹林中的迷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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