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三)
安撫不斷鬧著自首的冬燕花了一段時間。
要珍惜生命。這樣下去我只能跳蘆之湖自盡了。作為兩者的折中方案,我首先想到讓冬燕去和志邊裡直接道歉。
但是,大概當事者本人現在還睡著吧。發過去的簡訊沒有迴音。
“那麼,該怎麼辦呢……”
人在大廳的我叉著手想著。
肚子餓了。馬上就到晚飯時間了。雖然想回去吃飯。
丟下像個小孩子一樣鬧騰的冬燕離開實在是慘無人道。因此被最喜歡姐姐的桃夏刺殺的可能性很高。我也希望珍惜自己的生命。
等志邊裡晚上恢復過來,讓冬燕去道完歉之後,到時候再回家比較好,但是——
“太宰老師,你在這裡想什麼事情呢?”
一個甜美的聲音降臨在了我思考中的腦海裡。
我坐在藤椅上抬頭一看,有個黑髮形成的影子從上而下覆蓋住了我的視野。
是洗完澡的星花。
她的臉紅撲撲的,圓潤的肌膚如同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因為她把頭髮盤了起來,細嫩的後頸清晰可見。她的臉頰要比平時更紅一些,現在的星花是至今見過的星花裡最色氣的一個。
“難道說,太宰老師在等我出浴?請看。很適合吧?有沒有想拉一下衣帶?”
星花用袖口掩著嘴角笑道。她裝作優雅扭動腰肢。
我看的可不是你的身體。你是真不懂自己的賣點何在啊。你那不需要內衣的體型,確實和浴衣很般配啊……
“哦?”
星花像只怪鳥一樣歪著脖子要啄別人的額頭。
用雙手防備那家夥的我聳了聳肩。
“我是打算叫計程車回去的,不過發生了些事情不能離開了。”
“發生了些事情嗎。難道。”
星花流著淚竄過大廳。
老婆婆依舊像個裝飾品一樣坐在前臺。或許,真就是個裝飾品。
在我確認除此之外沒有別人之後。
“在我去洗澡這個絕好的時機,那只野狗小姐卻沒有出現在太宰老師身邊。這種奇妙的情況和太宰老師的‘發生了些事情’有什麼關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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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直覺有夠好的……”
“呵呵,這是偵探必須的能力。”
“你又想做偵探又想做作家又想做美少女,想做的太多了好辛苦的樣子。”
“後面兩個輕輕鬆鬆就能實現哦!?”
鬧騰的星花姑且先晾在一邊。
這一次沒有廢柴名偵探的出場機會,我已經解決問題了。
“嘛……這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冬燕去的時候總會知道吧。既然如此,一起跟著去或許面對志邊裡的時候還能好辦點。
我是接派活的作家,但星花是大賣作家。編輯這種生物雖然比接派活的作家厲害,但遇到大賣作家就弱爆了。接派活的作家是靠大賣作家賺的錢養活的。這就是作家行業的三角關係。
帶著這樣的盤算,我簡略地講了一下黃瓜天國發生的事情。
當然,我是排除了冬燕一流的負面判斷按照不行的事故來進行說明的。要是又讓星花得意起來就麻煩了。
不過。
“…………誒?”
本以為會笑出來的混蛋惡魔的表情凍結了。
“星花?怎麼了?”
“啊,不,沒有……冬燕同學做了這種事,額呵呵的呵呵……”
她遲了一步露出了僵硬地大小姐式笑容,然後走向了放在大廳裡的飲水機。
“冬燕同學真是,太喜歡操心了。額呵呵,額呵呵呵……”
譁啦啦。
星花的手抖的紙杯裡的冷水都撒出來了。
看起來她異常狼狽。
“你……”
“那,那個!我有一件必須道歉的事情!”
整隻手都溼了的星花當場正坐,扣頭。
她熟練地在鋪著木板的大廳地上來了一發滑行土下座。難道你家裡有擅長這種謝罪方式的親戚?
“等一下,稍微等一下。給我點時間冷靜一下。”
無視了我的阻止的星花說道,
“——讓那個人變成這副樣子的,應該是我。”
星花發出了垂頭喪氣,充滿了覺悟的聲音。
◇
星花有件事沒有告訴我們。
在剛剛抵達箱根湯本站的時候,星花遇見過志邊裡。
“有一個親切的人告訴了我太宰老師的所在地。”
我詢問她為什麼知道我在紫陽花橋的理由的時候,她是這麼回答的。
這位“親切的人”就是志邊裡。
“在車站和冬燕同學分開之後,我發現志邊裡大人在眼前的步道上,然後就和她搭話了。”
星花靜靜地嘀咕道。
“在我說明來旅行的事情經過之後,志邊裡大人說天什麼老師的話自己剛剛見到過。”
志邊裡這個傢伙,對星花隱瞞了我的筆名這件事是很好,但是這是沒反應出我的本名叫什麼吧……
“於是,你就來了紫陽花橋?”
志邊裡在星花之前就看到了我嗎。
我們也不是才認識幾天,作為責編和我搭個話也可以,但為什麼做出這種類似於無視我的舉動呢。
“志邊裡大人也請假了吧。我很清楚她沒有必要在休息日陪工作物件。但是,我還是強行拜託她了……”
“拜託?”
“那個,在太宰老師不開心離開的時候。我又在同一個步道橋那裡看到志邊裡大人站在那裡。”
星花拜託志邊裡來找我。
箱根湯本周圍一帶坡度差劇烈。如果不從高處環視效率很差,但是如果不在低處到處尋找又有很多看不見的死角。
“我請求志邊裡小姐在我走低處到處尋找的時候去到儘可能高的地方,一旦發現太宰老師的話就聯絡我……”
代價是沒有開封的清涼飲料——包廂式電車限定的瓶裝水。
星花也是拼了。
為了能在今天之內解決和我的矛盾。
“這樣一來我也有責任啊……”
“不。對太宰老師亂來的人是我。勉強志邊裡大人的也是我。我靠她不能拒絕我要她幫忙。”
星花咬著下唇說道。
雖然作風有很多地方很垃圾,有些時候讓人懷疑,但就算是已經爛掉了,星花也姑且是備受期待的新人……甚至於,她可以算是MF文庫J史上留名的大熱作家。
幾乎可以算是新入職員工而且幾乎沒有實績的志邊裡不可能違背她的意思。
“估計志邊裡小姐因此去了雜樹叢的方向。在我收到夜彌同學發來的找到老師的資訊後,我要是立刻聯絡她就好了。”
時間差就此產生——然後,事故發生。
“我要是沒有任性拜託,志邊裡大人就不會去到那種站都站不穩的地方吧。說到底,冬燕同學到底有沒有撞到志邊裡大人,都還沒法確定吧?”
“嘛,是這樣沒錯。”
“志邊裡大人或許是單純的失足落下。就算是這樣,這也不是一場不幸的事故。犯人就在現場,我就是犯人,這些事我是有自覺的。”
“你這算是招供罪行啊……”
“在聽說志邊裡小姐沒大事之後,我一下子就放心了。”
星花垂著腦袋,卻還是用意志堅強的眼神抬眼看著我。
“這次的事件,完全是我的責任。”
◇
晚飯我們在一樓的大廳吃了。
破爛不堪的旅店的客人大概只有我們吧。總共四人份。不知道一直處在瞌睡狀態的老婆婆是怎麼知道的,她連我和夜彌的份也準備了。
當然,星花和冬燕各自都訂了雙人房,要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也沒錯就是了。
“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吧。這個天婦羅超級美味。生魚片有很多種,砂鍋也有。我們這是找到了個不為人知的好地方吧?”
沒有人回應我。
本來就不會積極參與到多人對話的夜彌姑且不論。
“……——”
“——……”
一臉悲壯的星花和一臉悲愴的冬燕各自跟個死囚一樣沉默著吃著飯。
只能聽見餐具碰撞的聲音的,宛如守靈夜一般的晚飯。
難得的溫泉旅行,這一點都沒有霧氣環繞的抒情感了啊。
“哎呀哎呀……”
在我叉著手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我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是初代責編發來了資訊。他為因為突發事件而沒有及時聯絡向我道歉,還有就是希望瞭解這邊的情況。
“……情況,情況啊。”
這邊也陷入了麻煩啊。沒想到會被捲入學生們坦白自己是罪犯的事情裡。要是預想到了的話我就變成真正的犯人了就是了。
“抱歉,我去打個電話。”
我披上夾克站了起來。
沒法在這裡和責編打電話。儘管箱根取材的成果為零。
我離開大廳,橫穿過走廊。
我在走廊邊穿上木屐,來到屋簷下。
中庭滿是雨聲。腳邊就是水霧。伴著顏色,宛如遺世獨立一般。
現在,我有一股宛如在巨大迷宮中迷路的小動物一樣的感覺。我到底是站在哪裡呢?
“不……總之,電話。”
我取出手機後,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轉過身,眼前有個人帶著一副看不透的表情站在走廊的黃色電燈下。
是夜彌。
“天君。在打電話之前能聽夜彌說說話嗎。”
在聽到那毫無起伏的聲音的瞬間,我立刻堵上了耳朵。我不自覺地就是不想聽她要說出的話。
“關於剛才志邊裡的事情。”
但是這個有著個人理論的作家是不會考慮這邊的情況的。聽不聽是我的問題,不是夜彌的問題。
夜彌筆直凝視著我。
“——讓那個人變成這副樣子的,應該是夜彌。”
淡淡的,靜謐的聲音。
啊啊,也有你嗎,布魯圖斯。犯人太多了啊……(譯註:這裡用了凱撒大帝遇刺時的梗,六十多人參與了這場謀殺,凱撒奮起反抗,當他看到刺殺者中竟然有馬克斯.布魯圖斯時,凱撒便放棄了抵抗,凱撒最後對著馬克斯.布魯圖斯說:“我的孩子,也有你嗎?”便倒了下去。)
◇
“這次的事情,夜彌和志邊裡事先有商量過。”
在來箱根旅行的前一週的磋商裡,夜彌把這個當作討論內容提了出來。
關於這次的事情。
可能和我的初代責編——現仙露文庫的編輯一起工作的事情。
“說起來,我說的三年規則你有記得啊。”
“恩。我和志邊裡講了之後,她沒有否定這樣的潛規則。”
“嘛,要是大賞得獎者三個月就去了別家就麻煩了啊……”
“所以,夜彌認為箱根的事情不事先做好疏通的話會引發問題。”
得獎出道的人在三年內不得在其他同行那裡工作。
對於作家而言是枷鎖的這項潛規則在出版社一方看來是非常理所應當的。讓不知將來的新人出道這件事伴隨著巨大的風險。
不把花出去的成本回收就虧本了。出版社方面也有這樣的想法。
“這種想法我不是很理解,現在也認為這並不合理。”
“對於無法接受的事情,夜彌也能加以考慮……好棒,非常好。你有好好努力啊,乖孩子乖孩子。”
在我不自覺地撫摸起了夜彌柔軟的金髮後,夜彌面無表情的從右往左一甩。
“天君有時候會散發出噁心大叔氣場,請不要隨便亂碰。”
“你講話有時候真是很尖銳啊……”
“因為不合理。就算對方是天君,夜彌也不喜歡不合理的肉體接觸。”
“……抱歉。”
中學生千差萬別很難把握。對搞不清楚的大叔來說好難,真的。
這先不管。
“夜彌不想和給夜彌發獎的MF文庫J發生衝突。”
夜彌也對初代責編這麼說過。
就算是抱持著異次元理論的傻瓜女孩,也不是不會考慮別人的想法。
主張自己沒有感情的夜彌確實是存在感情的。
相比她也知道志邊裡的立場吧。
“當然,夜彌是合理列舉進行說明的,像這樣——”
“第一,夜彌不瞭解你身為編輯的能力。
第二,夜彌聽取了其他作家對於你的評價。
第三,今後夜彌會開始和仙露文庫的編輯共事。
第四,夜彌和你估計會暫時中斷聯絡。
最後,事情的經過,希望你能不要隱瞞傳達給編輯長。”
“這百分百是絕交宣言吧!?”
“?”
夜彌歪了下腦袋。
“哪裡是了?”,夜彌露著這樣的表情。
第一,你懷疑了責編。第二,你尋求了別人的看法。第三,你宣言要加入其他文庫。第四,你要中斷聯絡。最後,你還要她告訴編輯長。
這不是明確要捨棄掉志邊裡的發言嗎。
“為什麼你要說這些話啊……”
“第一,志邊裡是不是一名優秀的編輯,作為新人的夜彌當然不瞭解。第二,關於這件事,夜彌詢問了天君的意見是事實。”
“天君信賴她嗎?”
之前,夜彌確實有這麼問過。在我們呆在MF總部旁邊的讀書咖啡廳,第一次講起三年規則的事情的時候。
“對編輯說閒話,是造成誤解的重大原因。關於對方的事情,親口傳達最好。不對嗎?”
“對是對,但又不對……”
“難以理解。哪裡不對?”
“是我的講法不對吧。”
“第三,雖然仙露文庫的企劃還沒有公開,但是來箱根取材旅行已經是確定的了。第四,夜彌是第一次來箱根。要是手機信號不好的話網路就有問題。所以可能中斷聯絡。”
“你的講法也夠有問題的。”
“最後,這些內容只進行內部交流作為一名商業人士是不合格的。為了有人中途接手還能繼續交涉,我要求向上級彙報。”
“你這講法徹底有問題的吧。”
“……天君是個在講法上鑽牛角尖的老師。是網上被討厭的型別。夜彌覺得非常不好。”
夜彌嘟著嘴說道。
“怎麼感覺你有點生氣啊?”
我晃動著她的肩膀。這傢伙有時候感情表現非常露骨。
“嗚嗚嗚嗚……夜彌沒有生氣。”
毫無抵抗的被我搖動的夜彌呆呆地搖了搖腦袋。
“大概天君所說是對的吧。我記得呆住了的志邊裡的表情。就跟重要的狗屋被燒了的大型犬一樣。”
“這種壓力,我能夠想象……”
“為了避免衝突而講出的話被誤解並非是夜彌的本意。所以夜彌告訴了志邊裡取材的日程。”
“……告訴了?”
“夜彌說如果志邊裡在意的話也可以過來。詳細的事情就和仙露文庫的人當場講。”
“噢噢……”
MF文庫J文庫的編輯莫名亂入了仙露文庫主辦的取材。這件事本身已經是個問題了吧。
“是嗎,所以志邊裡出現在了箱根。”
箱根並非什麼特異點。
每個人只是因為要來而來。
說起來,星花說過——
“志邊裡大人說天什麼老師的話自己剛剛見到過。”
——這是,陷入了煩惱中吧。
看到了我和夜彌在一起,推斷自己負責的兩名作家要轉到仙露文庫。
還正好是我的系列被宣告腰斬的時間點上。就算不願意也有理由這麼想的吧。
志邊裡一定是陷入了無比的動搖之中。
甚至到了沒工夫和我們打招呼的程度。
“夜彌不瞭解志邊裡的心情。這是作為一個人類的缺陷。”
夜彌如同自虐一般把這件事如同事實一般承認了下來。
“但是,自從那天之後,夜彌和志邊裡的聯絡突然中斷。所以夜彌認為,或許是夜彌傷害到了志邊裡。”
“這……”
“儘管志邊裡到了箱根,但夜彌認為她很有可能已經魂不守舍沒了力氣。在接近黃瓜天國的時候,這造成了貧血現象發生。雖然夜彌不瞭解其中的理由,但正因為不理解,夜彌才認為,這是自己的原因。”
“……你真有夠實誠的。”
“在吃晚飯之前,夜彌一直在思考應該怎麼和天君說這件事。”
“啊?在吃晚飯之前?一直在思考?”
“什麼意思。”
“你中途沒有睡過去嗎?”
在星花的房間裡,夜彌的腦袋插在坐墊之間,人發出寢息聲。記得是有這麼回事兒來著?
“夜彌一直清醒著。雖然意識清醒,身體卻一動不能動。靠自己的意識很難睜開眼睛。”
“這種狀態偶爾會出現哦。我也有。一般來說,這是進入睡眠狀態。很明顯,你是打了會兒盹。”
“天君真是失禮。居然侮辱合理的冥想。”
“你的合理只在你的世界裡通用……”
“現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
被面無表情的初中生罵了。這是我的錯嗎?是的我錯了。夜彌神大人說出的永遠是正論。
夜彌恍惚地抬頭看向黃色的電燈泡。
“志邊裡的精神受到了創傷。夜彌承認這件事。”
接著,夜彌靜靜眨了眨眼。就像是等待著法官敲下木槌那一刻的被告一樣。
“這次的事故,如果有人要為此負責的話——那個人,是夜彌。”(譯:志邊裡到底得罪了誰,你們都要欺負她233。)
◇
變成了一場意外的旅行。
我靠在走廊的拉門邊撓著腦袋。
以為是搭乘包廂式電車的彌次先生和喜多先生的放蕩之旅,沒曾想突然話鋒一轉變成了所有登場人物都是嫌疑犯的東方快車謀殺案。這是只有什麼都能寫的十返舍一九,日本最初的職業作家才能做到的事情吧!(譯註:彌次先生和喜多先生,指《真夜中的彌次先生喜多先生》,是2005年上映的喜劇類電影。東方快車殺人案,英國作家阿加莎·克裡斯蒂創作的偵探小說。十返舍一九,日本江戶時代後期作家。)
……作為兼職作家的我不能覺得有趣沉迷其中。
我在身為作家的同時,就算已經腐爛掉了也還是一名補習班老師。
學生們在苦惱的話,我就有必要取出壓在她們心頭的大石。
夜彌回去了的大廳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嫌疑犯們肯定都等待著對自己降下的判決吧。
“沒辦法了……”
我去掉螢幕上顯現出的初代責編的手機號碼,轉而向志邊裡發去資訊。
不管三人之中的誰要負責,首先需要進行對證核實。根據對方對事態的認識,情況會大為不同。
很快資訊變成了已讀。
志邊裡似乎已經起來了。回覆來了。
在簡短的發了兩三條資訊後,志邊裡來電。
“啊,志邊裡小姐。你身體如何?”
“啊那個是的……恩我的身體已經恢復了……”
就跟吞了大量的鉛之後發出的聲音一樣。
可能和她的話相反,身體還不怎麼好吧。
“我有點事情想要詢問志邊裡小姐,我會儘可能長話短說的。”
“啊啊對不起這邊也有話要和您說。”
“志邊裡小姐嗎?什麼事情呢?”
“那那個這個話題天出老師可能會覺得有些沉重不過我認為還是要仔細跟您講一遍關於這次的事件。”
“……這次的事件。不是事故。”
“啊對。”
來了嗎。
睡前,志邊裡打算講的話。
“如果,如果其實不是貧血,而是因為某人——”
她毫無疑問認定有人要承擔責任。
我咽了口唾沫。
現在,就將決定星花,冬燕和夜彌三個女孩的命運。
“真的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去自殺。”
志邊裡痛苦地嘆了口氣後說道。
“……啊?”
自殺?
“啊呢個不是那個意思是精神意義上的那個該說是作為一名編輯的自殺嗎這次的事件責任完全在於志邊裡這個人。”
“等,請等一下。我完全不理解你的意思。”
我打斷宛如陷入泥漿裡一般的志邊裡,盯住手機。
黃瓜天國跌落事件,為什麼會變成作為編輯的自殺呢?
太奇怪了。
說到底,“這次的事件”的物件是不是有問題。
“志邊裡小姐。你在說什麼呢?”
“啊那個是關於這次——八谷屋老師和天出老師對我這樣的編輯如此厚意的事情。”
我失語了。
而志邊裡,講出了我初代責編的名字。
“在和八谷屋老師商談之後我立刻和他交換了意見——隨後注意到了自己所不足的部分。”
志邊裡再次深深嘆氣。我感覺像是看到了手機那頭把身子縮成一團的哈士奇。
是嗎。
志邊裡直接和初代責編聊過了啊。
這想必——一定是被說的體無完膚了吧。
因為,我也。
被他說的一敗塗地。
“我不認為你和我一起工作有好處。”
在來箱根不久之前,在鐵板燒店三方會談那天。
我時隔許久地痛飲了一番。
讓夜彌先回去之後,我和初代責編兩個人去了別的店。
“和你一起合作問世的,天出太郎的出道作——《愛哭吸血鬼》,並沒能大賣。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找我。我不明白其中的理由。”
我沒有看初代責編的臉,光是盯著眼前的玻璃杯。
這並非是位於新宿歌舞伎町的便宜居酒屋,是個高階的多的酒吧。裡面放著沒聽過的音樂,陳列著沒見過的酒。不管怎麼喝都喝不醉。
“對於作家來說,銷量就是一切。我和你現在負責著的‘社長’完全不同。對吧?”
我也想像他那樣在出道作之後不斷寫自己真正想寫的故事,把故事如需求的那樣一卷一卷寫下去。我也想讓無數人們覺得有趣,喜悅——這些話,就是撕開我的嘴我也說不出口。
“《愛哭吸血鬼》並沒能大賣,並非如此。”
初代責編慎重的講出了這個很久沒從他嘴裡聽到的標題。簡直就像是在對待古老陶瓷器的古玩商一樣。
“確實,這本書沒有大火,但也稱不上失敗。只是你擅自和周圍進行比較,提高了續寫的門檻。這本書是可以在第三卷之後繼續寫的。我應該從來沒有說過要腰斬這本書。”
“可以在第三卷之後繼續寫的,然後呢?”
“……然後?”
“編輯(你)是公司的職員。不管負責的作品賣不賣得動定額工資一直是有的。輕小說作家並非如此。繼續寫賣不動的系列是損失新的機會。趕緊把故事結束尋找新的機會是理所當然的吧。”
“哭鬼,是個好故事,絕對,絕對,是個好故事。”
初代責編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他不是古玩商,而是愛好者嗎,我想到。
“我確實從這本書裡發現了你的才能。你應該還能繼續的。為了讀者。更重要的是,為了你自己。請不要再說損失機會,新的機會這種無聊的話了……”
“你才是,不要裝好人了。雖然那對編輯來說只是眾多作品中的一個,但是對輕小說作家來說,每本書都是自己的孩子。賣不動的痛苦,被腰斬的不甘,只有我能明白。公司的職員是不可能真正理解的。”
“我!從來沒有!抱著這樣的想法和你共同工作!”
初代責編用力拍了一下吧檯。
我嚇得往旁邊一看。初代責編凝視著自己的手掌,眼睛瞪得溜圓,彷彿自己也被嚇到了一樣。
終於,他慢慢鬆開拳頭,看著我。
“《愛哭吸血鬼》這部得獎作品,是我成為編輯之後第一次,從零開始單獨負責的作品。這怎麼可能是眾多作品中的一個?”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我不想說這件事。因為,我不想把私人感情摻在裡面。和你聊天,會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感覺真不好。別看我這樣,我現在也算是個長了。”(譯註:因為我不知道是組長,課長還是副編輯長,姑且先這麼翻譯了。總之,他是個領導了。)
“……恭喜你發跡了。”
“謝謝。這種事,真不習慣呢。”
他的笑容。
和出道之前和我勾肩搭背莫名燃燒著的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旁邊的座位上,有兩個吵嚷的年輕人坐了下來。或許,是喜歡逞能的大學生吧。或許,是還帶著夢想,剛剛步入社會第一年的人吧。
他們興奮地說著屬於他們自己的故事。
“當時,我是打算和你仔細說明的。”
初代責編用同樣的聲音靠近我的臉說道。
沒聽過的音樂漸漸遠去。
取而代之,吵鬧又懷念的歌舞伎町的聲音彷彿在我的耳朵裡重新響起。
“新人第一部作品的銷量,百分百是和包裝相關的。包括簡介,書腰等在內的整個包裝。決定了你的出道作的包裝的,是誰?”
“……編輯。”
“沒錯。也就是說,責任在我。第一卷的銷量和內容完全無關。銷量,完全不是作家的責任。”
“……這種事……”
“和你吵架的時候,我想著一定要挽回失敗,所以才說我們來創作更厲害的作品吧。但是,你沒有相信我。”
我苦笑之後搖了搖頭。
“……我不擅長啊。相信別人,被人相信。”
那是去年暑假的時候。
現實中的信賴沒有任何意義,這是我和北歐到來的少女一起淋雨的時候想的事情。
不管是相信某人,還是被人相信,我都不能接受下來。
“不是這樣的。”
初代責編換上了嚴肅的表情。
我想,這是那天我們第一次眼神交錯吧。
“我理解的。我理解你。”
“他們的想法真是樂觀啊,真好。”
“請不要逃,聽我說。你不擅長的,不是相信別人,也不是被人相信,而是相信你自己吧。”
“…………”
“天出老師。請你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才能啊。”
◇
他邀請我換一家店繼續,我以明天還有課為由拒絕了。
醉了的初代責編不斷說下次一定要去新宿。
我呆呆地望著他的樣子,隨後問出了我一直想要問的事情。
“吶,你說,我之後,應該寫什麼樣的故事?”
因為這件事,我在五年前和他大吵了一架。
我們一開始發誓“創作我們相信的快樂的故事”,但是我之後變成了要寫能賣的故事主義,而責編則是繼續主張要寫有趣的故事。
雙方都不願意改變自己的意志而產生矛盾,就算改變了,雙方的搭檔關係也會發生變化。
“……那個時候,我也是年輕啊。”
初代責編似乎是正確理解了我的意圖。
“我就講講我現在的看法吧,天出老師。”
他蹣跚晃動的身姿停了下來。
“你應該寫賣得動——而且有趣的故事。作家的願望和市場的需要,兩邊都要兼顧。”
“……你有夠貪心啊……”
“貪歸貪。只要能賣我什麼都可以去做。我們把人們需求的東西用有趣的形式表現出來,然後去賣。天出老師寫出有趣的書的話一定能大賣。這次一定,這次一定會。就算要我向惡魔出賣靈魂,我也要它大賣。”
初代責編用強有力的眼神筆直盯著我。
“所以天出老師——再次和我共事吧。”
這——
……是個完美的答案。
我一直,希望得到的答案。
回想起當時的情況,我不禁感傷了起來。
就像我經歷了許多那樣,初代責編在這五年間也經歷了很多。
世界上,有變化與不變。
初代責編的強硬和熱情沒有變化,但是,他根本上的東西發生了改變。
“我沒有任何改變哦。”
“……誒?”
“剛才,你說‘好處’對吧。說不認為和我一起工作有好處。”
是酒醒了嗎,還是說依舊醉著呢。初代責編把我推到路邊。
“要是要考慮好處壞處,那根本就做不了編輯。編輯呢,真的是一堆麻煩事。追著作家的屁股跑,因為作家惹事低頭道歉,被作家打破約定,結果還只有作家受到稱讚。”
“噢噢……”
“要笑著哄帶著學生想法工作的天真作家開心,要低頭求憑自己的心情幹活的大師的好心情,周圍一大堆因為小事就會暴跳如雷的不適應社會的傢伙,還有很多在截稿日一定不會聯絡你的騙子。”
“唔,那個,這個麼,恩……”
夠了吧?你說那麼多真心話,我都要覺得難受了啊。我是不是應該切腹以謝這個世上所有的編輯啊?
“但是啊——”
初代責編用力握住被逼到牆角的我的手。
“——我們,是才能的奴隸。”
他的手,如同燃燒般火熱。
他的聲音,比燃燒更為熱烈。
“比起有著優秀人格的人寫的故事,那些任性妄為人格有問題的人寫出的故事要更為有趣這種事經常會有。因為兩位元組的文字、因為隨處可見的話語而靈魂受到衝擊的衝動,你也非常清楚吧?”
“……恩——”
“唯有‘有趣’不講道理。怎麼都不跟你講道理。為了這無法形成理論的理論,編輯們揮汗工作。因為,才能的奴隸,是無法違抗有趣的。”
才能的奴隸。
這是,宛如自虐一般的,能感受到矜持的話語。
因為,自己,有著看穿才能的力量。
“所以,天出老師。正因為我是帶著這個信念,和作家一起工作的。”
他握著我的手的力氣,強到讓人害怕。
就像是在訴說著痛苦,骨頭被壓斷了一般。
“我才最討厭——浪費這份才能的傢伙。”(譯:這就是你欺負哈士奇寶寶的理由?)
◇
過了一段時間後的今天。
我一邊和志邊裡打電話,一邊走在箱根的夜路上。
我抵達了之前才到過的尤妮森邊的旅館。
這和初中生們住的破爛旅館像卻也不像。雖然是一棟華麗的建築物,但可能是出於景觀考慮長明燈很暗。雨下的昏暗燈光宛如要被箱根山吞沒一般。
宛如笨重的大型野獸受了傷之後匍匐與此一般。
“……總之,我去你那邊。”
我告訴志邊裡。
聽她的話不得要領。感覺事情前後錯開了。從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只有痛苦的喘息聲聽得很清楚。
我認為有直接和她對話的必要。
“我們在旅館的大廳聊一聊吧,沒問題吧。”
志邊裡沒有回答。
不管等多久,也不見有人來到大廳。
我背志邊裡回來的時候的那個服務員依舊呆在負責夜間接待的前臺。
可能是考慮到留宿的客人或是剛才那種緊急情況吧,電梯依舊在保持執行。
志邊裡的房間在八樓最深處。
記得,那是一間毗鄰庭院的美麗景色,可以對� �一覽無餘的不錯洋房。雖然在夜幕已經降下的現在這並沒有什麼區別。
“志邊裡小姐,身體還好嗎。”
我敲了敲門,隨後感受到門那頭傳來了身體一顫的氣息。
估計,她就在一門之隔的地方把。
“關於夜彌老師的絕交宣言。那是誤會。夜彌老師的說法有問題。嘛,持這種看法的是我,夜彌肯定會不認同吧。那家夥明明一直一副超然的樣子,偶爾表現出感情的時候一點不有趣就是了。”
沒有回答。
因為之前才打過電話,現在也已經起身了,身體應該是沒有問題吧。沒有來大廳——嘛,常有的事。
在剛開始在BOT升學補習班工作的時候,我受到顧客猛烈的抨擊,那個時候除了呼吸之外我也沒別的力氣。這個世界上的怪物家長都把愛孩子和罵老師當成同一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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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對,夜彌也有在反省——”
“啊那個我並沒有誤解。”
這時,細小的聲音傳了出來。
“八谷屋老師想要去仙露文庫工作這件事是事實她不相信志邊裡這名編輯的能力也是事實。”
“恩恩……”
我沒有否定。因為,夜彌新作的角色沒有和出道文庫的編輯商量而是去和仙露文庫的編輯商量這件事是事實。
“但是你說‘作為一名編輯的自殺’?沒必要這麼嚴重。”
“說這句話的不是我。”
對面傳來了沉悶的咕咚一聲。
估計是志邊裡用額頭磕門的聲音吧。聲音的位置就這麼變得越來越低。
“……不是你的話……那就是有人對你說的。”
沉默就表示肯定。
對志邊裡說這句話的人肯定就是。
初代責編了。
◇
志邊裡在和夜彌磋商之後很快就到了仙露文庫。
出版社之間的橫向聯系非常頻繁。習慣上,從內定時期開始同期之間的酒會就會定期召開,跳槽同行其他公司也比其他行業多。朋友的朋友基本上就跟朋友一樣。這個行業狹窄的可以稱之為出版村。
做了什麼事,很快基本上整個村子就都知道了,所以請無法嚴守截稿日的作家一定注意。會被初次見面的其他公司的編輯笑眯眯地來一句“下個月出版的原稿還沒有寫好呢?”什麼的。這樣人家會難受的,請你們不要這樣啊。我說真的。
總而言之,透過同期編輯,志邊裡得以和對自己負責的作家多管閒事的仙露文庫編輯直接接觸。
雖然之前兩人並沒有直接見過面,但是他是我的初代責編,志邊裡聽說過他的名字。
說到底,他對志邊裡來說是MF文庫J的大前輩。
在志邊裡用和舊友說話的氣氛講話的時候,一不注意。
“那那個關於八谷屋老師她才剛出道還沒有三年那個貴公司不會有那樣的想法吧。”
她隨意就把“三年規則”提了出來。
“你是叫,志邊裡小姐,對吧?”
“啊是的沒錯現在我負責天出老師那個前輩您的優秀事蹟我聽說過今後還請您作為同行多多指教。”
“對不起,這就算了——我都快吐了。”
“……啊?”
她並不知曉,這是踩了對方的雷。
“三年規則!你說三年規則!?”
我還記得鐵板燒店裡憤怒的初代責編的那張臉。
“不要說蠢話了。”
我想——那家夥在面對作家的當時還是有所注意的。
志邊裡是以“交流意見”的想法和他對話的。
但是,事情卻並非那麼簡單。
根據她欲言又止的聲音推斷,用“被罵了”這個詞來概括,應該是最妥當的吧。
比如,像這樣。
“因為出道還不到三年所以怎樣?得獎了就不能在別的出版社工作?在我離職之後,貴公司看起來是把這個限制條款加進了合同裡了呢。”
“啊那個合同裡的話那個……”
“沒寫嗎?那麼根據常理,沒有承擔相應的責任就限制合同另一方的行動,就是濫用優勢地位的行為。這就牽涉到獨禁法的問題了。公平交易委員會會怎麼看?”(譯註:獨禁法,指獨佔禁止法,類似於中國的反不正當競爭法,公平交易委員會,日本的反壟斷機構。)
“……啊不那個……”
“雖然是業界的潛規則,但是三年規則是為了出版社而服務的,有為受到限制的作家一方考慮嗎?”
“…………那那個……”
“作家的生命是短暫的。才能終有一天是會耗盡的。在出道之後的三年要受到同一個出版社的限制,這不是浪費才能嗎?我們並不是要揣度出版社一方的想法,而是應該站在作家一方的立場上行動不是嗎?”
“………………啊……”
因為憤怒的初代責編的連珠炮而面色蒼白的志邊裡想象就知道有多可憐了。
大型犬哈士奇在動搖的時候會陷入什麼都做不了的狀態。
“關於八谷屋老師,我因為認為把她交給貴公司是一種浪費所以和她做了交流。你若是對此不滿,有本事就讓八谷屋老師的書賣出去再提,而不是把她用了三年用爛了再扔掉。”
“……………………”
“八谷屋老師第一卷的銷量不如預期,並不是她這個新人的責任,而是做出指示的編輯一方的責任。然而,現在的情況是只有作家受到了傷害。難得有初中生出道,現在她卻傷痕累累。”
“……………………”
“編輯這個職業,就是為了作家可以欣然赴死。至少,我把這當作信念。你有信念嗎?”
這與志邊裡原本打算出於同行友誼向文庫的大前輩輕輕鬆鬆確認一下情況的意圖完全不一致。
這個地方,絕非是什麼咱家小村的平靜會場。
“至少,你是不會去死的呢。”
初代責編估計是用的宛如能燒穿天空的那個聲音說的這話吧。
“與此相對,你在無所作為的殺害作家——我絕對無法原諒這種人。絕對,絕對,無法原諒。我絕對無法原諒你這個殺死才能的犯人。”
哈士奇顫抖著身子抬頭看著憤怒的信教者。
這裡。
是才能的奴隸代替神明,為無能斷罪之所。(譯:讓你們都欺負我們的哈士奇,都是壞人,都是壞人。)
◇
“……能開門嗎?”
我長嘆了口氣之後說道。
小湧谷的大型觀光旅館內部微妙的冷颼颼的。感覺有一股死亡之風殘留在走廊裡,要比外面的空氣更為寒冷。
“我一直一直在思考從那天開始一直在思考來了箱根之後也一直在思考。”
志邊裡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用細小的聲音訴說著。
“我被說是殺死作家的犯人。”
“……這種,屬於說話的藝術吧。”
三年規則,要讓出版社來說那也是有理由的。
這個世界上始終存在主觀以及與主觀相背之物。絕對的惡什麼的是不存在的。
“但是在作家老師的人生面前優先考慮出版社我認為這是作為編輯的自殺他說的很正確至少比我正確。”
志邊裡的聲音似乎是從門下縫隙透出來的。或許,她現在正趴在地上。就跟身受重傷的大型犬一樣。
“因為我從沒有考慮過要為了作家赴死。”
“……那是那家夥的個人信念……志邊裡小姐也有屬於自己的信念吧?”
說著說著,我感覺自己有點蠢。
信念。這裡也要聊信念嗎。
為什麼我必須要聊信念呢。
任何人都有信念。理所當然。夜彌有著夜彌的信念。星花有著星花的信念。
初代責編,也有初代責編的信念。
沒法好好講述信念這回事的,只有業界老油條的我,
“……——我從沒有想過。”
還有剛剛成為編輯的志邊裡吧。
長長的沉默氣氛充滿了走廊。
我望了一會兒天花板。那是與這件旅館的費用相配的高級品,奢華的枝形吊燈外側準備著蠟燭。
但是,那其實是彩燈。實際上,裡面是通電的,光是透過LED燈泡放出來的。
大蠟燭,單純就像是惡趣味的墓碑一樣豎立在夜之墓場之中。
“那個如果真的只是如果天出老師希望換其他編輯的話。我願意和編輯長——”
“那個,志邊裡小姐。”
望著蠟燭屍體的我打斷了志邊裡。
“……再次之前,我有個也問過那家夥的問題要問。”
“好的。”
猶豫要說什麼是好的我不知不覺說出了這句話。
“我之後,應該寫什麼樣的故事。能賣得動的故事,或者是有趣的故事,你覺得是哪邊。”
短暫的間隔之後,志邊裡回答很明確。
“對不起我無法回答。”
“無法回答?”
“我不知道天出老師應該寫什麼。”
這也是當然的吧。這件事應該是作家自己思考的事情,就算拜託編輯也只是讓對方困擾。自然。
“……抱歉,問了你奇怪的事情。”
——但是。
被突然告知腰斬魔王和勇者的慢生活系列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志邊裡每次都在關鍵的地方放棄交流。
要是作為一個女孩子,或許有人會覺得這個弱點很可愛吧。
但是——作為工作物件,這又如何呢。
說不出信念的作家,和沒有思考過信念的編輯,存在繼續合作下去的意義嗎?
“……結果,這是需要獨自一個人思考到死的事情呢。我們互相思考一下自己的事情,如果志邊裡小姐得出了結論,也請告訴我。”
沒有回應。
高階旅館的裝潢,看起來異常陳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