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四)
順便一提,在美術館例行公事的,是每年秋天要舉辦的。
提到秋天大家想到什麼呢。
當然,藝術之秋這件事在戶崎地區沒什麼好討論的。
之前說過,戶崎市周圍的小學會舉辦簽了地區協議的藝術鑑賞會。上野的西洋美術館和初臺的歌劇城會各自分配到希望參與的人,參與者一起揹著雙肩膀參與。
因為是學校活動,那之後會佈置寫感想的作業這件事那是比喝可樂的時候會有氣泡冒出來都更顯而易見的事情。
日本橋方面表示這是作為小升初考試前的作文練習的好機會。
小升初入學考試裡,有很多學校會把命題作文作為考試的一環。
像是小學生活中最印象深刻地事情。自己一個人做成了的事情。和朋友吵架的經歷。
“類似這類回憶類的題目是肯定的了——不過真把這當成單純寫回憶的蠢學生會有很多這件事日本橋方面相當擔心。”
瞭解本部的情況的合理男說完聳了聳肩。
“作文這種東西,既然是考試的一環,那肯定是有標準答案的。把自己的回憶直寫出來要幹嘛?沒有把對方希望的東西按希望的那樣解答出來的文章毫無價值。”
聽到這充滿令人不快的既視感的話,琉愛瞥了我一眼隨後猛烈抗議起合理男。
按標準答案來太無聊了。人生不只是用分數衡量的東西,那種文章才沒有意義……以上種種。
琉愛的這方面我並不討厭。
不,如今,算是有點喜歡吧。
“太蠢了,你把作文看的太重要了。”
而當然,這抗議被反駁了。
“這個其他幾乎所有的考試題目是一個道理。三角函數積分會在生活中使用嗎?會被上司問丕平三世的宗教成績嗎?會有在山裡面背誦李徵的詩的機會嗎?把鹵素氧化能力背出來有用嗎?”(譯註:丕平三世,公元751年至768年在位的法蘭克國王,開創了教皇國。李徵,查了半天只有明朝的李徵比較符合條件,著有《元光詩文稿》、《閒閒亭錄》。)
合理男在會議上滔滔不絕地說道。這傢伙是T大教育學出身。在這些事情方面無人能敵。(譯註:T大,八成是指東京大學。)
“99%的考試問題在人生中不會再用到第二次。都是些毫無意義可以代替的背誦題和邏輯題。是為了千方百計的判定學生能力加以甄別而進行的。命題作文,也不過就是測試出題人設想的邏輯能力而已。”
我們教的東西等於毫無意義。
所以這次也要把學校佈置的感想作文當作模擬考試,目標取得“高分”。
作為按照模範答案寫作文的訓練,由補習班親自帶學生參與藝術體驗,在現場把得分要點仔細認真的解說一遍。
也就是類似於青空教室的活動。學生對於改變了的授課方式會很開心——不過實際上一點沒意思。
是個完全沒有夢想的工作。
而我,無法反駁合理男的理論。
哎呀哎呀。
◇
話說回來。
在美術館調查的前一天,和之前一樣我和冬燕在戶崎parco來了一次散步會。
“……並不是我希望這樣的。”
“啊,是嗎?”
“是桃夏的爸爸媽媽一定要我來我沒辦法就來了。對我們來說都是浪費時間吧。你隨時都可以離開哦。”
在戶崎parco一樓碰面後冬燕冷淡地說。
是因為稍微適應了一些人群嗎,還是對桃夏的時尚少女風放棄了呢,這一次,冬燕迴歸了最初的冷淡態度。
一開始那次死死抓住我淚目的樣子已經完全沒有了。這大概算是件好事吧。或許,我真的不需要參與的。
“總之,來都已經來了。就當是邊走變考慮將來咯。”
“……也是呢。沒辦法。”
冬燕冷冷點頭。
也沒遇上糾纏不休的巡迴公權。在沒有發生在parco裡東跑西竄的和平散步的最後,我們坐到了一張沙發上。
這裡是位於三樓的放著床上用品的傢俱賣場。
店內一角展示著舊款的特價商品。坐起來挺舒服的。不,對於慢性睡眠不足的身體來說其實挺舒服的。
在補習班要工作,在家裡要工作,在睡前要工作,起床後要工作,在時間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天出太郎的執筆慢了很多。這方面還真是希望能學學星花。當然,職業和業餘的要求是不一樣的就是了。
“好睏……”
望著天花板上的燈,我伸了個大懶腰。
回過神來,我已經靠在了冬燕身上。
我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了。放置學生不管的補習班老師。強行靠在初中女生纖細肩膀上的大人。讓女人給自己肩膀靠的男人。從各種方面看都很麻煩啊……
“抱歉,走神了。”
我撐起身姿後,冬燕的肩膀突然一顫。
“誒,誒!?你靠在我身上嗎?我才注意到。”
“哈?”
“我在想事情,完全一丁點都沒注意到。因為沒注意到你靠在我身上,所以才沒反應。恩。我這邊完全沒有責任……”
她一邊說著給自己聽似的話,一邊撥弄編好的頭髮。隨後,她抬起穿著輕飄飄的裙子的屁股橫向移動拉開距離。
接著,冬燕盯住我。
“真是的,有機會就朝小孩子出手。能別那麼粘人嗎蘿莉粘人控。”
“是嗎,你臉通紅哦。”
“咿呀!?誒,是嗎!?肯定是因為這裡很熱,空調沒起作用。”
冬燕在沙發上一蹦,隨後用衣襟給自己扇風。因為她的皮膚很白,稍微變紅一點就很顯眼……
“嘛,我以後注意。眼前就是床找那麼多理由自己還睡著太不像樣了。”
“……沒,沒關係。”
似乎是為了確認自己臉頰的溫度,冬燕把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隨後吸了吸鼻子看起來是要重整氣勢。
“像你這種廢物大人反正會輸給睡意的。抵抗也沒用。垃圾就應該像垃圾一樣睡著不是嗎。”
口氣這麼惡劣估計是有什麼顧慮吧。
“謝謝,默默讓我睡。”
“好好好,不客氣。”
淡定的揮著手的冬燕突然恩地眨巴起眼睛。
“所以說!我是沒注意到你靠上來。好好記得這個設定啊!”
冬燕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膝蓋正經起來。雪白的肌膚依然很紅。
“設定,額,你啊……”
“我集中在想事情上,沒有注意到你的體重和體溫,完全沒有。真的!”
“我想你也知道的,你沒有錯,什麼錯都沒有,噢噢你沒錯好棒好棒。”
“你的措辭!”
冬燕就這麼坐著剁椒。
“完全沒信我不是嗎!大人就是這樣把別人當白痴笑話別人。踐踏幼小的心靈把它扒光凌辱透就這麼有意思?”
“你的措辭……”
抗議與抗議相互碰撞。我們的視線在同一個高度上碰在了一起。
但是,
“……和你爭也沒用。我們姑且忘記吧。”
“噢噢,是啊。你真是成熟啊。”
“這種事就當被狗咬了好了。對於漫長的人生來說剛才的痛苦不算什麼。在這個瞬間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更為痛苦的孩子存在……”
“能別搞這種什麼安慰都算不上的語錄麼?你這百分百忘不掉啊。”
“好好好。可以了。”
先一步挪開視線的是冬燕。
冬燕是自己把自己給掰彎那種,和自己順著彎路一路狂奔的某混蛋惡魔不一樣。比起樂觀初中生,悲觀初中生更具有社會性。不管是哪邊和她們有交往的大人都會社會性死亡就是了。
“我考慮的,是BOT戶崎校區的事情。”
看著工作日沒什麼人的傢俱成列區,冬燕的臉上忽然蒙上了陰雲。
“書信炸彈的事情,我們之前說過吧。府中校區的孩子擴散了這個手法。明明和桃夏沒有任何關係的。會不會又因為奇怪的事情被懷疑啊。”
“這件事的話,我也會注意盯著的放心吧。”
“恩……可是,想到桃夏可能又要被陰險蓋世太保眼鏡男虐,我就擔心地不得了。”
陰險蓋世太保,自不必說,指的是合理男。
鶉野姐妹和合理男是不共戴天的關係,在暑期合宿的時候也發生過糾紛。那個時候過度保護妹妹的冬燕的樣子閃過我的腦海。
就算,那是為了讓自己忘卻現實而採取的代償行為,其中蘊含的姐姐對妹妹的一顆心並不是假的。
“……你真是個好姐姐。”
“我們是姐妹啊……她做了很多很多。”
冬燕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少女風裙子,然後露出了半帶害羞半帶自豪的微妙的苦笑。
“雖然我不適合這種衣服。”
“是嗎。我好像看過好幾次了。”
“一,一點不合適!”
來回搖著頭的冬燕朝我面前伸出手
“比起這個!書信的事情!不要在那裡跟爛煎餅一樣笑!”
“才沒有啊。那是什麼鬼表情啊……”
“那個陰險講師嚴格管束著班級的話,書信炸彈應該立刻回爆炸的。桃夏也說親眼看到有學生在寫信。”
“啊,嘛,是嗎。”
“然而,現在書信炸彈還沒有發生。這就有點奇怪了。我覺得是件懸案。”
“懸案?”
“所以我就坐在安樂椅(沙發)上試著推理了一下。”
“……推理?”
等一下,這話題走向有種微妙的既視感。怎麼感覺不太想繼續聽下去?
“看來,情報已經全部齊了呢。”
無視我的阻止,冬燕轉開視線開啟了一旁的手包。
她拿出來的,是今天才買的有著多色菱形花紋的鴨舌帽。
她壓低帽子,叼著幻想菸斗。
“賭上桃夏知名,真相只有一個——謎題已經全部解開了。”
“布魯特斯,你也要來麼……”
這古典劇登場人物般的表現讓我不禁抱頭。
名偵探太多了。解開謎題的人只有一個,你們小學遠足的時候沒有學到嗎?
◇
“首先是五年級A班的人際關係,有必要好好分析一下。”
冬燕深深埋在沙發裡。似乎是為了重整思緒,她用指尖撥弄著美麗整潔的白銀秀髮。
“BOT內外的情況我在每天早晚六小時的自由聊天時間裡聽桃夏講了。”
“你們關係太好了太可怕了還有你太投入偵探角色了也很可怕……”
“我能跟你確認一下情報無誤嗎?”
“算了,隨便你……”
她無視舉手投降的我開始講述的,是小五學生對貼紙再分配制度的反應。
說是,英開開心心,凜有氣無力,楓冷淡如霜,雄太怒火沖天,堇居中調停,涼保持中立。
她講出的主要人物的行動基本和我看到的差不多。
“那麼說來,你也沒注意到。”
“注意到什麼?”
“其中有一個採取了奇怪行動的人。”
安樂椅偵探理所當然似地說道。
瞥了呆呆張大嘴巴的我一眼之後,她的眼瞳變得冰冷起來。伴著輕蔑的視線,她嘆了口氣。
“真是吃驚。你的工作是什麼?綠蟲藻啊草履蟲啊也好好完成了在自然界中承擔的任務。連看好小孩子這事兒都做不好,你不就是毫無存在價值的渣滓了嗎。”
“無言以對……”
“被這種無價值的人照顧的我,甚至沒資格去到渣滓以下的垃圾箱裡。”
“……恩?”
“在自然界的最下層沒有任何資格狂妄自大誇誇其談。明明只有資格呼吸的。給我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蠢女人。你肯定在心裡這麼笑呢吧——”
“等等等等等等?算我求你了你罵我一個人可以了哦?”
這個北歐天使稍不留神就回到罵人位面上開始貶低自己所以才麻煩。甚至有種透過侮辱我獲得懲罰自己的快感的意思。這是所謂的誘受嗎?
“誰是那種因為對鍛鍊過的性受虐狂瘋狂施暴產生快感的直通貧民窟垃圾箱的傢伙啊!”
“誰都沒有說到這個地步吧……”
誰來對如今的初中女生擾亂風紀的行為想想辦法啊,不管哪個都麻煩的不行,扭曲的性癖甚至會影響到今後的人生哦說真的。
“比起這種事,奇怪的事情你說的是凜嗎。確實啊,輕飄飄反轉的話是那種感覺吧?”
“或許吧。那孩子行動不如說是非常的自然的。不管是誰自己的東西被搶走都會不快的。她算數的成績不怎麼好吧?”
“嘛,沒錯……”
雖說五年級A班是彙集了戶崎校區的才俊的班級,班級內部自然也會有成績差異。
凜的國語成績最近越來越好了,不過另一方面合理男負責的算數方面成績明顯下滑。是因為被擁有全國級別算數能力的英一直搶走貼紙的關係吧。
“總而言之,對於貼紙再分配制度的反應和每個孩子的成績是成比例體現的。袒護英的孩子算數成績好,極度非議英的孩子算數成績不好。是這樣吧?”
雖然是疑問語氣,不過冬燕已經確定了似地叉著手。
給出冷靜評論的楓確實算數成績算好的。估計沒有收到再分配制度的實質損害吧。火氣最大的雄太在圖形問題方面那是爛到骨子裡去了。涼看起來也有點生氣。
但是,富士見堇的話屬於那種擅長背誦科目的,對於需要動腦的算數並不擅長,儘管如此她卻做了居中調停的一方。
不管什麼事情都有例外啊。
“——這裡就有問題了。這就是奇怪的地方。”
似乎是看穿了這邊的想法,冬燕尖銳地說道。
“根據桃夏講的,英這孩子相當與眾不同對吧。不諂媚不膽怯不求人,不管是好是壞,總之一個人遊離班級之外。”
我無法否定這個傾向。
暑期合宿的時候,其他女生熱衷於試膽大會,英一個人沒有參與睡大覺。
她一直是一副超然的樣子,我幾乎沒見過她和凜之外的人玩。說起來,構成對話的情況都很少見。我能和她互通想法也就是最近的事情。
“她可以算是當朋友一樣交往的,應該就只有稻荷凜了。那孩子都表現出不滿了,幾乎都沒跟英講過話的富士見堇有什麼理由袒護她呢?明明自己都受害了?”
“……說的有點道理。會不會是偶爾俠義心腸發作,打算扮演氣氛調節器,注意到了班級的氛圍呢?”
“會看氣氛的孩子不如說會加入另一邊才對。與其做少數派使用者英,直接批評英的話更直截了當。單純就是個同學,不顧周圍保護英,對富士見堇來說沒有好處。”
我抓了抓臉頰。這傢伙的說法是不是太有偏見了呢。
“怎麼說呢……你想的太多了。她們還是孩子哦。”
“——能別把小孩子當白痴嗎?”
冬燕的口氣裡明顯帶著焦躁。
“就算是小孩子——正因為是小孩子,總體上感情是會被實際利益所左右的。因為你是大人所以可能忘記了。小孩子的人際關係可是比升騰的熱氣更容易產生變化的。”
她冰冷的眼神裡浮現出了攻擊性的神色。
但是,不止如此。
“怎麼了,有什麼要反駁的請說。”
或許,這和她的回憶有關。這是在已經不去上的初中裡的,某種個人體驗。
白刃雖利,其身易折。
這傢伙散發出冰冷又難以靠近的氛圍的時候,後面往往藏著什麼事情。
我輕輕搖了搖頭。
“……沒什麼。”
“對吧。”
“我什麼都做不到。”
“……我知道。”
對此置喙並非是我的工作,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無法治癒別人的傷痛。
我們能做到的,只有陪伴一旁。
“……你的手幹嘛……等一下,不要,把我的帽子拿掉。”
我當場取下了她的鴨舌帽,易傷的銀線般的頭髮毫無保留的流瀉了出來。
我輕輕撫摸著冬燕的腦袋,她發出了困擾般的聲音,不過卻沒有逃開。
努力保持板著長臉的她縮起肩膀,身子一動不動,就這麼讓我摸頭。
就像受了傷的刺蝟在巢裡縮成一團那樣。
◇
“不過,我還真不知道你也有做偵探的素質。來,給。”
看到的肩膀放鬆下來,我從口袋裡取出了剩下的糖。
“你‘也’?”
沒有接過糖的冬燕眯起眼睛。
“不,沒什麼。比起這個,你不要嗎?”
“……不需要。這是什麼?打算獎勵我?我說了不要把我當小孩子耍。”
就是啊。
這才是普通初中生該有的反應。垃圾惡魔是特殊的。我不禁愣住了。
“再說了這樣也當不了偵探。不把我當個小孩子。真有人接受了你這番話的話一定腦筋不正常。”
聽到了嗎星花?有個超過你的名偵探哦。要不要來點同齡女孩的指甲泥泡茶喝?
“OK我知道了。你說的對。”
冬燕在各種意義上是和星花完全對立的存在。
她是個冷峻且悲觀,缺乏抗打擊能力的有常識的人。
她和那個會多管閒事隨便自爆暴走的麻煩怪獸不一樣,不會陷入奇怪的展開中。這點絕對是優點。
“那麼關於這個小孩子的遊戲。”
我把鴨舌帽重新放到冬燕的頭上。
“富士見堇袒護英很奇怪,你的推理我明白了。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呢?”
不會是因為一些不良企圖才裝的一副樣子,冬燕該不會是打算講這種陰謀論吧。
“某種意義上很接近。”
深深拉下帽子的冬燕撥弄起了從側臉上垂下的編織發。這或許是她想事情時的下意識動作。
“不自然的行為必然有背後的原因。就算對貼紙被搶走不滿還是要袒護關係不好的學生的理由。”
“理由?”
“…………”
這時,冬燕突然語塞。
她躲開視線,不斷撥弄編織發。這可不是在思考,而是想要敷衍或者害羞的樣子。
“怎麼啦喂?說到一半不說反而讓人在意啊。”
我搖了搖她的肩膀,冬燕磨著嘴唇一臉艱澀。終於,她決定了似地猛地張大嘴。
“…………戀……”
“哈?你說什麼?”
“所以說……理由,是戀愛。”
很難說出口似的,冬燕用沒調整好的音量說著。
“戀愛?堇?”
我眨巴起眼睛。擅長運動,平時一直很活潑,比起文靜女生和男生關係更好的堇。冬燕說的和我瞭解的堇的形象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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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是,那個love意義上的戀愛對吧?”
“沒錯。”
“沒有理由地喜歡對方的一切的那種?”
“是啊?”
“雖然人在旁邊但是心裡悶得難受會連對方細微的動作都注意到那種?”
“是啊有什麼意見嗎!?”
“因此坦率不起來,所以不自覺的惡言相向然後對此陷入自我厭惡那種?”
“是啊你有意見就說出來啊!?”
“甚至對於說出戀愛這個詞都會覺得自我意識過剩羞恥不已那種?”
“是啊你有意見就說出來啊或者立刻殺了我吧!?”
冬燕像只噴冰怪獸一樣大暴走起來。好弱。你也要加入怪獸行列?
“我不會殺的你冷靜,深呼吸。”
“哈?我不是很淡定麼淡定的不能再淡定了!”
“那你為啥滿面通紅的。”
“才沒有!白痴!這不是惡語相向哦!白痴!”
我被莫名其妙地惡語相向。是自我否定的新系列的惡語相向呢。
“……你或許不懂。”
“啊?”
“戀愛這種感情,是不管對方討厭的地方也好過分的地方也好狡猾的地方也好壞心眼的地方也好惹人發火的地方也好憎惡的地方也好想抓的地方也好想打的地方也好真想打的地方也好全都搞不明白的那種喜歡,在對方面前拼命也想表現出好的一面那種。”
“你的觀點充滿了熱情……”
“謝謝誇獎!”
冬燕拍了拍裙子。
輕小說中類型化的“戀愛”是把神聖的感情用“戀愛喜劇”四個字替換掉的那種。
冬燕所說的和我所瞭解的戀愛究竟是否是同一種東西我沒有辦法很快判斷出來。我寫過那種東西。
這個時代的初中女生比起腐爛掉的大人要更感性的對待這份感情吧。
“但是,堇的行動,又看不出來是要故意吸引某人的視線。”
雖然我並非是理解了戀愛的小孩子,但是作為一名負責學生的補習班老師,如果學生們的行動中帶有不自然的慾望的,我應該是能感覺的出來的。應該是的。我是這麼覺得的。
“也是吧。因為富士見堇沒有特別去引某人注意的必要。”
“……什麼意思。這不是矛盾了嗎。”
“沒有矛盾。富士見堇想要好好地展現自己。但是,她沒有必要特地高調的表現。因為她知道,就算不強行引起對方的注意,對方也一直在關注著自己。”
“這……”
被這我一說,我想起來了。
堇身邊有一個觀察風向轉變態度的足球少年。
戀心已經完全暴露了的涼同意了堇的看法。如果堇也是不想在涼面前責難某人的話。
“富士見堇和紺屋涼介,她們倆已經是兩情相悅了。”
彷彿是看透了看不見的兩人間的人際關係一般,安樂椅偵探靜靜點了點下巴。
暑期合宿的時候有試膽大會對吧。同班同學都那麼想幫忙把他們弄在一起了——冬燕這麼說道。
“同齡人的戀愛,對於女孩子來說是最棒的娛樂。周圍這麼連續不斷地幫他們,看作兩人已經成了比較妥當。”
“確實,涼喜歡堇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但是他們實際上有沒有搞在一起什麼的沒可能知道吧。”
就連擅長這方面的閒話的戀愛腦女乃木也應該還不清楚。如果那家夥知道的話一定會告訴我的。
“結果不在現場的你卻可以斷定?”
“可以。”
“為什麼?”
“紺屋涼介很明顯在袒護富士見堇。與女生這邊採取的自然行動相比,男生這邊相當的露骨。不過,男生這邊應該是打算隱藏這份戀心的。”
暑期合宿的時候,涼因為暴露了跳起來滿面通紅的。
“老師!求你了!不要告訴其他人!”
我想起了當時他求我不要告訴別人的時候的樣子。
雖然已經被女生們當成睡衣派對時的談資了,本人似乎還是打算保密的。
“這麼公然地站在富士見堇一邊,是已經和對方傳達了自己的感情了吧。我還有佐證。”
“佐證?”
“給紺屋涼介的情書哦。我的妹妹看到富士見堇寫信。”
“恩……信?確實,我記得好像是說過有這麼個事情——不過那不是‘書信炸彈’嗎?”
“我也誤解了。女性朋友們那麼騷動,富士見堇說是‘第三封’。因為這是在貼紙再分配制度引入之前發生的,所以是在進入第二學期後不久的事情。奇怪書信的發現時間晚太多了。”
這麼說來,那說不定是真的信。
涼和堇在互換書信嗎。在這個時代。
“這是受到府中校區的影響呢。”
“……你說什麼?”
“寫信這個古老的新文化正在傳入數字生活世代。隨著這個變遷,情書也就出現了。話說瞭解書信炸彈的府中出身的五年級女生不知為何集中在五年級A班。”
冬燕抬眼看著我。
桃夏說不定已經看穿了合理男的計劃。那家夥有看穿大人的理論的能力。所以她才討厭大人,被大人討厭。
“因此,A班的女生大部分知道了信這種溫故知新的文化。和女性網路比較疏遠的男生不太清楚這件事的比較多吧。五年級的其他班級不論男女都還不知道書信文化——這其中的意義,你明白嗎?”
書信炸彈。
這個詞的意思在戶崎校區五年級A班傳播的過程中已經和原本的府中校區的意思完全不一樣了。
透過書信,朋友與喜歡的物件聯絡在了一起。會有學生特地向不喜歡的老師使用這與戀愛密不可分的儀式行為嗎?
怎麼可能會有。
“是呢。”
冬燕看著我的臉,張開纖薄的嘴唇,露出與冰之女王這個詞非常吻合的,明快的微笑。
“故而——五年級A班是不會發生利用書信進行作弊的作戰的。這是我的結論。”
安樂椅偵探彷彿看穿了一切似地說道。
當場沒有判斷她說的是否正確的辦法。就是這樣。
但是,唯有微妙的說服力重重壓在我的肩膀上。
◇
戶崎parco的室內廣播播放出了午餐時間開始的通知。
差不多到了上班時間了。
雖說如此,我卻不想從沙發上起身,而是繼續呆呆望著沒什麼特別的天花板。
“那個,你一直沉默不語,是接受了嗎?”
“恩,與其說是接受……感覺像是你告訴了我我沒注意到的事情。你的腦筋果然很好。”
我不知為何身體疲勞。感覺肚子裡被一股鉛水一樣又重又苦的東西壓著。
嘆了口氣後,冬燕疑惑地問。
“這種事情和腦筋好不好沒關係。”
“是嗎?”
“是哦。單純的邏輯問題。合理的光芒照亮世界。”
她平靜地說著,一副真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剛說完“它的任務完成了”,鴨舌帽就被冬燕團成一團塞到了手包裡。
望著她的側顏,我稍稍放下了心。
“是嗎——比起世紀垃圾名偵探,你不如說是那邊的啊。”
“那邊,你說什麼啊?”
我說出了合理男的名字。
“你和那個老師的思考迴路意外的接近呢。”
“…………”
瞬間,冬燕的臉上喪失了所有的感情色彩。
純白的臉頰動了動後,冬燕突出赤紅的舌頭。就跟蒂羅爾巧克力一樣笑。緊接著,她突然露出牙齒就要下口喂喂喂等一下!
“你能不能不要理所當然地選擇去死啊!?”
“因為要我和那個陰險陰溼陰鬱眼睛並列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反正也就直接進垃圾桶一條路。”
“好了我錯了啦。是我的錯別自盡了!”
我抓住冬燕的下班總算是讓她停下。
紅著臉氣呼呼的冬燕最後是無奈似地鬆開了下巴上的力道。
“不要摸我……放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真的?真的放棄了?”
“……這次姑且算了。你要記清楚了,我的生殺予奪大權全部都掌握在你的手裡。”
“有這麼威脅別人的嗎……”
無限膨脹的樂觀惡魔已經夠那什麼的了,無限萎縮的悲觀天使在另一個意義上脅迫我的緊……被強迫支配初中女生的一切的補習班老師,這個職業是不是太黑了點?
心累。
我從沙發上起身,在腦內展開假想黑板。
我把天使名偵探和惡魔名偵探得出的答案按順序記在了黑板上。
一。
根據星花的調查,被發現的情書是並非是給道源寺的惡質東西。
二。
根據冬燕的推理,府中學生推廣的書信炸彈成了非惡意的情書。
三。
根據星花的調查,犯人參考了府中的作弊事件用書信釣出講師。
四。
根據冬燕的推理,五年級A班不會發生利用書信作弊的事。
“恩恩……”
我歪過腦袋。
兩人的推理並非完全對立。雖然不是完全對立——但是寫在一起之後,感覺有種微妙的沒對上的感覺。
如果強行把它們拼在一起,就說明有一個小五學生之外的人把作弊和情書穿在一起企圖做壞事。
是誰呢。完全想象不到。
“嘛,又不是推理小說……”
犯人是已經出現在我眼前的傢伙。這種想法是毫無道理的。沒有人保證這件事遵守了諾克斯老大叔定下的推理小說十誡。
所以,就算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我並不認識的犯人做著我並不知曉的罪行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我能做的事情越來越少。到最後,要是想知道作弊到底有沒有發生只能老老實實的調查考試資料——沒辦法啊。
作為最後的手段,把這件事當作道源寺自導自演寫了信讓他被逮捕,情書事件也就算解決了,為了慶祝戶崎校區的和平我們放煙花吧。
總之,我必須瞭解我的工作。
眼前的這份補習班老師的工作。既不有趣也不無聊,也不會解決什麼事件的,日常工作。
“今天你的話非常值得我參考。我差不多要去上班了。在最後我要說一句,謝謝你啊。”
“……在最後?”
冬燕眨了眨眼。
“你是沒辦法才來的吧?和你在白天見面這就是最後一次了。”
“誒——”
“讓你浪費時間了很抱歉。辛苦你了。”
我輕輕伸了個懶腰笑道。
為了這場並不期望的見面讓她陪我花了很多時間。
我想把冬燕的想法告訴鶉野家的父母還有負責監察的桃夏。
不去上初中又不會死,本人有精神的話就行了。小孩子擁有選擇更有意義的使用時間的方式的權利。
“之後我會給你家打個電話適當處理——”
就在我打算就此中斷對話的時候。
“——唔。”
冬燕以光速落到了我的膝上。
她把臉整個塞到了我的大腿上,始終保持著強制膝枕的姿勢。這種JC服務本店並不提供,能請您換家店嗎?
“額……你在做什麼?”
啞然的我問了之後,冬燕肩膀一顫。
“那個,這個……”
把沙發上的墊子壓在自己的後腦勺上小心隱藏自己的神色的冬燕顫顫巍巍地抬起手。
像個風向標一樣轉了幾圈後,冬燕的食指指向一處。
“剛,剛才,那個——穿藍衣服的男人在那裡。必須藏起來吧?我這麼想的?”
“藍衣服?啊,你說警察嗎?”
熱心執行工作和冬燕相性上不太合適。嘛,和警察相信不好作為一個社會人算是個大問題就是了。
“你正常說明情況就沒事了。”
“……不行的。那個人眼神很恐怖。”
“每次出場時機都那麼差呢……”
我抓了抓臉。
話說,冬燕在市民泳池的時候應該是冷靜的讓警察離開了的。過了暑假剝下外殼之後完全就是個不擅長應付成年男性的女孩子啊。
待人方面的問題與其說是解決了不如說是絕贊惡化中啊。
“果然,不再這樣一下不行嗎……”
聽到我的話,冬燕抓我腿的力氣變弱了。
“是,是呢。我是沒事。你既然都這麼說了那就沒辦法……不對,� ��不是,那個。”
冬燕爬起身。估計是和我的膝蓋猛地撞了一下吧,額頭,眉間,鼻子臉頰到下巴整張臉都紅了。她戰戰兢兢像個醃梅一樣抬眼看著這邊。
“……那個。”
“怎麼了?”
“我聽說明天BOT要搞鑑賞會。你也會去吧?”
“這是工作,我會去。”
“是嗎……桃夏說,難得的機會姐姐也來吧。在一起發表對繪畫還有雕刻的感想很有關係好的姐妹的感覺。什麼的。”
“你的這個妹妹還真是喜歡姐姐啊……”
看同樣的東西,走在同樣的路上。這種儀式對於幹姐妹來說是必要的嗎。
“姐姐身邊盡是些死魚眼大人,至少去看看畫藝術品的乾淨男人提高一下審美觀吧,什麼的。”
“喂喂。”
“有比較的基準的話,就算是趣味獵奇的姐姐也能不在不經意期間落在奇怪的雜魚手上了呢,什麼的。”
“你和這個臭小鬼到底是有多討厭大人啊……”
我想桃夏邀請姐姐還有其它意思在。
對於不擅長待人的冬燕來說,美術館是一種新的挑戰。就算裡面全是不認識的人,在裡面雙方可以不交換視線。是個能讓人冷靜下來的地方。
對於冬燕學習白天的活動方式來說,這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這是補習班的活動吧,和你——不對,和桃夏一起看同一張畫這種事能做得到嗎?”
“我們又沒有包下美術館。雖然多少會有些引導,不過在館內是有一定的自由活動時間的。跟暑期合宿的時候一樣裝成監護人混進來的話就沒問題了吧。”
“哼……”
冬燕慎重地觀察著我的表情,隨後抬眼看著這邊道。
“我是無所謂。反正一點都不感興趣。去不去都行。和桃夏兩個人單獨去也行。”
“是嗎。”
“只不過。雖然是無所謂。以防萬一我確認一下……我在你身邊,也不會妨礙你吧。”
“沒有。”
“是哦,不過果然還是妨礙到了吧?”
“我就說沒有啊。”
“那就好。……不過不過,其實還是果然妨礙到了吧。”
“能不要再循環下去了嗎?”
好強的既視感。你是那種不到哭出來不會停的型別嗎。
“……你說沒有,那就沒有吧……”
和嘴上說的不同,冬燕完全一副沒有接受的表情。
悲觀天使是會在奇怪的地方開啟開關的生物。不安會隨著話語牽出,然後獲得奇妙的安心感。一點價值都沒有啊。
我嘆了口氣後筆直看著冬燕。
“老實說,我還想再仔細看看你這張臉。”
“誒……”
“這裡面有我的個人愛好加分。”
“——誒!?”
悲觀少女發出了驚訝的叫聲。她猛眨著眼,來回看著左右,然後用兩隻手夾住自己的臉。
“能,能別開玩笑麼。太蠢了。動搖我,是沒有用的。”
“可是你的手超級抖哦……”
“大人就是這樣玩弄小孩子。你以為會那麼容易給你騙了就大錯特錯了。”
“你倒是笑的很歡哦……”
我是不知道冬燕到底想了什麼啦。
不過我這些話並不是想要戲弄她才說的。
這和星花那個時候一樣。
對於給我幫上了忙的名偵探,我產生了某種很難言喻的感情。
我真的不太明白。說是感謝——光是這樣感覺又不太充分,不過和感慨又有點不一樣。話雖如此,說是反抗或者對抗意識又不對。
光是看著冬燕就會為之一笑。用普通的詞講不清楚的感覺。
明明是個寫書的結果卻表現不清楚的這份感情,確實存在於我的心裡。
我對此非常感興趣,感覺很難受。
我希望瞭解這份感情究竟是什麼。
◇
“啊,不過。”
我的腦海裡突然閃過混蛋惡魔跳梁跋扈的樣子,所以就這麼補了一句。我不會忘記的能不要隨便冒出來嗎。速速退散。
“鑑賞會之前我有約了——或者說叫踩場。你和桃夏一起走走問題不大,不過我大概沒空管你們。”
“我,我一開始就沒有期待這件事……”
冬燕含糊其詞,就像只迷路的小狗一樣無精打采縮成一團。
“是嗎。嘛那就這樣。如果我約的事情結束的比較快的話,在鑑賞會開始之前,或許可以給你來一場白天的活動方式額外講座之類的。”
“真的嗎!?啊,不,恩。我是無所謂啦……”
明顯探出了身子,隨後慌慌張張恢復原位的冬燕狗狗先放一邊。
我在腦內撥動時鐘的指標。
小五學生的鑑賞會在下午一點開始。
和星花兼顧踩場和取材的碰頭在上午十一點。
一小時結束,然後適當吃點午飯——十二點之後,應該有可能陪冬燕。
雖然會變得有點忙,不過能把眼前所有的事情全部處理好。
一開始和星花取材,然後和冬燕進行待人練習,最後和小五學生鑑賞會。
把美術館作為舞臺的,精確到每一小時的完美課程計劃。
完全沒有疏漏,好。
“如果當天能提早跟你會合我會聯絡你的。”
“……唔。恩。”
點了好幾次頭的冬燕伸出白皙的手掌拍了一下,身上的紅潮漸漸退去。
“……——”
於是乎。
我肚子裡還是有種被一股鉛水一樣又重又苦的東西壓著的感覺。
這到底是什麼呢?
從上野站公園出口的檢票口往外來到人行橫道上。
順著週末的紛擾人群沿著告示牌的引導前進,隨後會在樹叢後看到一個奇妙的光溜溜的建築。
那是國立西洋美術館。
它位於明豔的秋日藍天下,身處黃色銀杏的另一頭。
黑白長方體無機質的有序佇立在那裡。
這讓人聯想到了合理宇宙人製造的母艦。從合理星球上來到這裡,偶然降落到地面上的合理旅人。
“哦呀,還真早呢。”
在合理美術館的門邊,我突然遇上的合理男的合理眼鏡正散發著合理檢查的光芒。
“你才是,為什麼會在這裡……再怎麼說也太早了吧。離集合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呢。”
“這是預先檢視一下鑑賞會的行動路線。做什麼事情都要小心謹慎才行。”
“沒搞錯吧。”
沒想到他居然會踩場。在上班時間前開始上班完全不符合合理男的風格吧。
“……你呢?”
“……啊,我也是一樣。”
麻煩了,要怎麼甩掉這傢伙。
我看了看周圍。
今天是個適合出門的溫暖天氣,更有高更的特別展會舉行,所以這裡有不少人。
人流的那頭,有個戴著顯眼高禮帽的女人。都不用仔細看,那個人肯定是——
“日向!?”
我們的同事在那邊。第三個人了!今天吹的什麼風。身為工薪族權威的日向居然在上班時間前到崗,明天要發生天地異變了吧。
“是酒穴室長派的任務吧。”
“你說什麼?”
“動員全部全職老師踩點,在確保準備萬全的同時提高我們的團隊協作能力。這不是很有室長的風格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最搞不懂的,是我沒有受到室長的聯絡這件事。酒穴室長果然是討厭我嗎?
“——……?”
注意到了我們的日向歪了歪腦袋。
看起來好像是安心的表情——什麼情況?
“呼。”
合理男擺出思考的姿勢看著我。
“因為被她拜託了發言提綱的事情,我有些事要和她說。太宰要不要先進美術館?”
“啊,恩……好。說不定會熱衷於踩場錯過集合時間,不過沒關係哦!先解散了!看情況再聯絡!”
“……太宰老師?”
這是在是太幸運了,我速速離開。
目的地美術館的場地內有一座位於售票口所在的前庭的羅丹的雕塑。
那是和為鑑賞會進行踩場過程中偶然遇到的初中生碰頭的地方。
不過若是周圍徘徊著許多全職老師的話,踩場是不是應該儘早結束呢。說起來,搞不好會被重視團隊合作的室長直接叫過去。
想著這些的我穿過人群,然後看到了站在雕塑“地獄之門”邊上的有著我喜歡的黑髮的女性。
是我看錯了嗎?感覺她和星花很像。
“吼……”
她還有這種打扮啊。
袖口有單點花紋配絲帶的罩衫打牌濃胭脂色的裙子。帶著緩和波浪卷的髮梢。連鞋尖都是頗具秋意的時尚顏色。和平日穿的制服別有一番風味。
雖不至於說成熟——不過,嘛,自稱大人的小孩子的品味不差。
我咳嗽了一下。
然後感覺她的後方傳來了個聲音。
“——是嗎,你也在等人嗎?”
她似乎在和誰講話。
羅丹雕塑的另一頭,有個有著一頭白銀編織發額女生。
“是的。雖然來得早了點。”
我是不是看錯了?那個人感覺和冬燕很像。
蓬鬆又凹凸有致的針織衫配上長外套和長裙。寬鬆的羅紋貝雷帽,那應該是北歐的牌子吧。品味雅緻,整體上搭配的很好,醞釀出了一層大小姐的氣氛。
這印象與平時截然不同挺不錯的——額,等,等一下?
為什麼你們會碰到?我制定的應該是課程時間沒有重疊的完美計劃來著。
是我看錯了嗎?不,肯定是我看錯了(願望)。只能是我看錯了(祈求)。看錯了所以放心吧(錯亂)。
躲在彙集在“令人驚恐”的雕塑作品前的遊客後的我悄悄探出頭。
眼前有兩個相距一米相對站立的初中女生。
“那個……冬燕同學,是這個名字吧。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再次和你碰面,真是讓我開心啊。”
星花的鼻頭皺出很多皺紋,她上上下下打量著冬燕。如果這是在表示自己的喜悅,那世界上就沒有爭鬥這個概念了。
“沒錯,我是鶉野。你的名字……我忘了。抱歉,我看來是不記得了。”
另一邊,冬燕看都沒看星花。她以無視野貓般的不遜態度無視著身處同一次元的某人。另一個意義上,這是在消除爭鬥這個概念。
“啊拉啊拉嘛嘛,是嗎——我叫筒隱星花。那麼重新請您多多指教了呢。”
星花輕輕微笑起來。
感覺小惡魔的尾巴從她屁股那裡伸出來了。
“我可是清楚記得冬燕同學哦。那個時候,在暑期合宿的最後一天。你好像不知羞恥地貼到老師身上去了呢。”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腦筋不正常給某個老師送慰問品的人呢。”
冬燕冷淡地閉上了嘴。
她的背後看起來像是生出了拒絕一切的天使白羽。
毫無疑問,白之天使與黑之惡魔在地獄之門下邂逅了。
◇
——不對,冷靜。
我用理性止住本能要轉向邁步的雙腿。
反過來想想。
趁這個機會讓天使和惡魔好好碰個頭也可以有啊。
本來,星花和冬燕就沒有爭鬥的理由。
只在暑假最後見過一次的兩人當時“哦?”“哈?”了一聲之後就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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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花並不知道冬燕去暑期合宿地的事情,把那次事情看作偶然碰見……應該是這樣的。冬燕不知道我給星花上個人課程的事情,把星花單純當成是BOT初中部的一個學生……應該是這樣的。
所以兩個人之間沒什麼深仇大恨——應該是沒有的。
既然如此,她們應該能處好關係的。
這兩人之間存在著絕對性的交流不足。
趁今天這個機會讓她們相互了解,應該是有可能讓她們關係更近的。
總有一天,星花的練習原稿可以讓冬燕當夜晚的個人課程讀,冬燕的待人練習可以拜託星花負責白天的個人課程,或許。
這麼一來我的執筆時間就能再增加一點了。恩。完美的修正計劃。這次確實是完全沒有疏漏了!
失敗是成功之母。危機和機遇同在。彈簧壓的越緊彈的越開。我聽說第一印象越差之後的關係就會越親密!
在心中仔細品味我們酒穴大統領的信念之後,感覺這確實可以有啊。
今天是星花和冬燕的friendshipbirthday。
同齡女生之間總有什麼共通點的吧。雖然我不知道。
在我抱著期待正要邁出步子的時候。
“莫非冬燕同學也在等某位傾心的物件?”
星花再次點燃了導火索。
“你說‘也’。”
冬燕猶疑地回應。
“恩,就是這樣。我之後要進行卿卿我我的約會。”
星花得意洋洋地挺胸說道。
好奇怪啊?我們好像仔細確認過不是約會了來著?
“哼。那我也一樣。類……類似於約會。”
冬燕翹起下巴。
奇怪啊?這邊連約會的約字都沒冒出來過吧?
“今天,在這裡,我們兩個都要約會嗎?”
“……真是偶然呢。”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呢?”
“你才是。”
“你是不是把對方親切地作陪擅自誤解成了約會呢。”
“這是我要說的。”
兩人用刺探的視線盯了對方一會兒之後。
“——啊啦啊啦。真是意外的共通點呢!如果不是運氣特別不好的話,我們說不定會不知不覺就變成好朋友呢!”
“——是呢。就算是蛇和青蛙,要是把整個世界翻個底朝天,也難說不能找到關係親密的例子呢。不存在的事情是無法證明的。”
呵呵呵呵,兩個人開始無聲地笑了起來。
哇她們的關係已經超好了呢!
筒隱星花和鶉野冬燕。
僅僅遠觀,不管任誰都是惹人注意的美少女。
來看羅丹雕塑的參觀者的視線集中到了這兩個真人身上就是證據。那是宛如在看藝術品般的,對於美麗感到崇敬般的,樸素又感慨的視線。
但是。
很遺憾,我還發現了一件事。
樂觀惡魔和悲觀天使看來是遺傳因子水平的不對頭。
看到的世界大不相同,思考方式的根幹大相徑庭,平時的精神狀態完全不同。
唯有在此處抱有著鬥爭本能這件事是類似的。
“冬燕同學,能在這裡遇見也是某種緣分。在我們的約會物件到來之前我有點事想問你可以嗎?”
“不行。無意義的對話你去找那邊的雕塑。”
“誒,冬燕同學一直都和無機物對話的啊?真是奇怪的興趣呢。”
“…………唔。”
星花呵呵一笑,冬燕一丁點都沒笑。
嗶哩,空氣一顫。這是什麼情況,戰鬥漫畫?
“嘛嘛。我開玩笑的。小玩笑而已。可愛小星花的玩笑。我單純就是想和冬燕同學聊天哦。在BOT,大家都是遠遠圍著我看,好想和同齡的孩子搞好關系啊,我經常這麼想。”
“……”
“啊,我說真的!我可能看著有點成熟,不過我才初三。之前剛剛過了十五歲生日。最喜歡的那個人為我盛大的慶祝了一番。冬燕同學今年幾歲?”
“……”
“那個?”
“你真是會和雕塑聊天呢。”
“~~~~~~~~~~唔!”
冬燕冷冷一笑。星花一丁點都沒笑。
啪嘰,空氣一抖。這是什麼情況。恐怖漫畫?
“——……”
“……——”
天使和惡魔的銳利視線糾纏在了一起,兩人站在地上紋絲不動。
下一瞬間,星花張開嘴。
“——暑期合宿的事情也是,恕我僭越,看起來你是沒有站穩,不過那種事還是不要做的好哦。承蒙溫柔的老師的一番厚意,單方面靠過去什麼的,不會有任何結果不是嗎。這對冬燕同學的人生起不了幫助。我可不是高高在上哦,這是人生前輩的苦口良言喲?”
星花開啟了機關槍講話法,混蛋轟炸機講個不停。
另一方面。
“而且如果太宰老師有了戀人那樣會讓他們吵架的。當然,老師的戀人是個非常心胸寬廣的成熟女性所以沒關係——”
“哈?”
“對了,冬燕同學也像太宰老師和他的戀人那樣,找到一個為自己著想的好人就好了——”
“哈?”
“我建議不要去找一段短暫的感情,而是能長期談下去的戀愛哦。努力一下的話會在同齡人裡找到合適的人——”
“哈?”
冬燕這邊,用短促的一聲回應一切,已經擺出了談話中能採取的最強迎擊態勢了。
星花和冬燕。
這已經不是爭鬥了。以血洗血的大戰開幕了。
我的計劃徹底破產。眼前的是末日決戰,朝著世界終焉一直線推進。
今天是地獄的gunshipbirthday!
“話說真是奇怪呢,冬燕同學的約會物件完全沒有要來的感覺呢。不好好對待喜歡的人真是太過分了呢。”
“是啊是啊,你好慘好慘。”
“我,我的物件就在附近!我聞到味道了!”
“哈。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看鐘。哪有約會這麼遲到的。”
“冬燕同學才是,完全沒有看鐘。你真的要約會嗎?”
“……我,我的物件,也應該已經來了。”
“光靠說誰都會。難得我們都在這裡等——先找到男朋友的人算贏,要不要比比看?”
“先,找到,男朋友的人,算贏……?”
看來形勢不妙。
還能待在這裡嗎?還是回合理男那邊去吧。
放著不管天使和惡魔說不定會自己對對胡呢?
“那麼冬燕同學。單輪決勝開始!”
“我沒答應吧。比勝負什麼的無聊。”
“哎呀哎呀?難道說,你沒自信?”
“——哈?”
“不不不,沒關係的哦。冬燕同學硬撐也沒關係啦,既然不是約會還逞強說是約會,讓人家來好好安慰安慰你吧。”
“……會做那種事的只有會那麼想的人。不打自招還真慘呢筒隱星花。”
“——哦?”
“雖然我對結果已經註定的比賽不感興趣。我就讓被最最最喜歡主人扔掉的,腦筋和內心都可憐的要死的棄貓,看一看比死亡更加痛苦的現實吧。”
“沒了戀愛的敗犬在虛張聲勢呢!我親愛的他來了之後,你就好好認清自己的立場汪汪叫去吧!”
好,我懂了!
要儘快回去,早一秒鐘也好!遠足組,讓路!求你了讓我過去,這可是人命關天啊!
“為了之後我先問一下,你妄想中的親愛的有什麼特徵?”
“關於冬燕同學的主人,雖然沒有意義不過我也想瞭解一下。”
“沒什麼特別,就是個沒用又平凡的——”
“他是個很會教人又帥氣的,特別的——”
“嘿——”“……哼”
不管怎麼穿,人數都越來越多的兒童遠足隊。我被推忘了不想去的地方。地獄之門離我越來越近。
“話說回來冬燕同學喜歡渣滓來著呢。肯定會是個爛到透了的人。我很期待!”
星花輕巧地拍了下手。
“啊啊,說起來筒隱星花,你喜歡的是什麼都做得到的超人呢。想必會是一位與優秀兒子相配的人出現呢。我非常悸動。”
冬燕對此冰冷地哼了一聲。
接著兩人同時看向了人群——
“——啊!”
其中的某個人喊了一聲,其中的某個人抬起了手。
天使和惡魔一齊看向了我。
就這樣,地獄之門開啟了。
啊啊,神明啊。
天上的神明啊,你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