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夜風很輕易的打透外衣,尤其在今夜,空氣中漂浮著潮溼的味道,像是要下雨。
張城向不遠處眺望,山腰間一片漆黑。
藉助陰瞳,能發現那裡是一片老式爛尾樓,造型頗具年代感,本該是門窗的位置黑洞洞的,像是一隻只不懷好意的眼睛,在盯著靠近的活人。
苑城別墅區,張城終究是來了。
楚曦就站在張城身側,修身的風衣勾勒出他勁瘦的身姿。
他就像一根黑色長矛,紮根在地上,風衣下襬迎著夜風獵獵作響。
“走吧,”張城立起衣領,率先向半山腰走去,腳下年久失修的石板路響起嘎吱嘎吱的聲音。
楚曦,段醫生,杜鵬,依次跟上。
等到他們的身影消散在夜色裡,距離幾人剛才位置不遠的小巷口,慢慢多出了些其他的聲音。
“公子,沒想到他真的來了,”嫵媚的女聲中帶著些不可思議,像是條無骨的蛇,抑或蝕骨的毒。
藉著僅有的一絲星光,小巷口暴露出兩道身影。
一坐,一站。
“他一定會來的,或早或遲罷了,”鬱晚卿輕聲說。
“那我們要不要跟上去?”縛時女依舊在向張城等人消失的方向眺望,彷彿視線能穿透濃濃的夜色。
擊殺張城可是大功一件,她不希望便宜別人。
“跟上去做什麼?”鬱晚卿反問,栗色的眸子中泛著寶石般的光澤,比天上的星星還好看。
縛時女一時間看愣了,竟忘了回答。
半晌後,她猛地反應過來,偏過頭,讓自己的視線遠離鬱晚卿,“當然是幹掉他,最少也要混個助攻吧,不然你怎麼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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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著一張染了緋紅的臉,卻說著嘴硬的話,饒是鬱晚卿這樣的人也不禁勾起了嘴角,“真的?”他眨了眨眼。
“廢話!”縛時女好看的眉一挑,故作嗔怒道:“你既然知道上面對你不滿,還不藉機表現一下,殺掉了張城,也就再沒人會為難你。”
“有些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鬱晚卿搖頭。
“那總要試一試吧!說不定......”
“沒什麼說不定的,”鬱晚卿打斷了她,“我的事情,我會自己負責。”
二人因為張城的事已經吵了無數次,在縛時女眼中,張城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
即便他體內有深淵之魂,但只要未被喚醒,殺他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她不明白鬱晚卿為何袒護他,甚至不惜得罪深淵裡的怪物們。
縛時女從不在鬱晚卿面前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一是沒必要,鬱晚卿的能力之一便是窺視人心,再精密的偽裝在他眼中都形同虛設。
而更重要的是,她也不希望這麼做,鬱晚卿是她踏入深淵,成為殉道者後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的一個。
她還清晰的記得那一天,從苦戮之海醒來後的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他的臉。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只是一眼,就覺得很熟悉,彷彿相識了千年。
她也曾懷疑,是不是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就見過他。
驗證這點並不難,她的能力名為時之砂,常人眼中浩瀚無匹的時空長河不過是她指尖驅使的玩物。
她找到了許許多多凌亂的碎片,可每一片裡都無他。
直到後來,她也就漸漸習慣了,反正這感覺不賴。
“在想什麼?”鬱晚卿突然開口,冰冷的感覺略微有些退卻。
“沒什麼,”縛時女別過頭,看向另一個方向。
很明顯的謊言,鬱晚卿也沒有揭發她。
半晌後,鬱晚卿輕輕嘆了口氣,“張城一定會死,但不是今天,也不是在你我手中。”
縛時女微微一愣,“那會在什麼時候?”
鬱晚卿沉默了幾秒鐘後,微微搖頭,好看的眸子中第一次出現了迷茫的神色,“不知道,我看不到,也猜不透,他的結局被宿命所掩蓋,如果想翻看他的結局,除非敵得過宿命。”
越說到最後,鬱晚卿的臉色就越難看,似乎說出這些,都要耗費他極大的心神。
縛時女不知不覺中也被帶入了同樣的心境。
“宿命嗎?”她輕聲呢喃著,“真的有人能逆天改命嗎?”
不知沉寂了多久,一道閃電劃破了夜幕,同時驚醒了思緒紛飛的二人。
遲來的雨,終究還是下了。
大雨傾盆,豆大的雨滴中夾帶著絲絲點點的冰晶,砸在身上,甚至有了一丟丟的痛感。
縛時女手忙腳亂的去翻雨傘,每次同鬱晚卿出門,她都準備的很充分。
黑色的傘完全籠罩了輪椅上的年輕人,縛時女湊身過去,一起擠在傘下。
傘不大,擠擠的話,剛好容下兩個人。
縛時女很滿足。
鬱晚卿伸手出去,接住了幾滴雨水,又慢慢鬆開手,任憑雨水從指縫間溜走。
若是換一個人來做同樣的動作,只會讓人覺得做作,可鬱晚卿不同,他栗色的眸子中閃的光,就足以表明他的虔誠。
“公子,下雨了,”縛時女提醒說,“小心著涼。”
“下雨了,”鬱晚卿默默收回掌心,袖口下襬被雨水浸溼,正淅淅瀝瀝滴著水,“這樣的天氣總會伴隨一些故事,也讓我想起幾位故人,”他低下頭,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
縛時女也覺察到了一絲怪異,她凝視著雨幕,直覺告訴她,一定有哪裡不對勁。
這個嫵媚的女人突然間警覺起來,指尖冰藍色光芒流淌,無形的領域猛地張開,如同屏障般撐開雨幕。
過於奪目的外表總是會讓人不自覺的忽視她的實力,從而忘記了,她作為殉道者之一時的恐怖。
領域只擴張到一半,便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抑制住了,空氣中出現了很明顯的邊界。
那是另一個領域,強大到足以與縛時女領域對抗的域。
就在小巷盡頭。
它們之間劇烈摩擦著,附近潮溼的空氣被電離,不停爆出幽藍色與暗紅色交織的火光。
縛時女轉過身,一雙好看的眸子裡彷彿藏著冰霜,這是與她同一級別的對手,值得她慎重對待。
半晌後,一陣踢踢踏踏的聲音從幽深的盡頭處傳出,來人根本沒有遮掩的意思,一步又一步,踏碎了沿途的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