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也清楚了李昂頭頂上的紅光，那八個或大或小的紅點，就是蜘蛛的八隻眼睛。
那根本不是什麼帽子，而是一隻五顏六色的大蜘蛛。
就與他想的一樣，無數只蜘蛛沿著蛛網上的蛛絲爬了過來，體型大小不一，小的如硬幣大小，大的八條腿張開，足有碗口那麼大。
蜘蛛組成的浪潮在楚曦附近匯合，瞬間吞沒了他，有劇烈的刺痛感從全身各處傳來。
極少有蜘蛛會一口一口吞食掉獵物，結網的蜘蛛更不會，它們都是先用毒液將獵物麻醉，然後向獵物體內注入能分解蛋白質的酶類，等獵物體內的蛋白質被分解，再吸食其中的汁液。
換句話說，獵物可以活生生的感覺到自己被分解，甚至是吸食的全過程。
楚曦很不幸，已經進入到了第二個階段，先是雙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去，接著是雙腿，很快又轉移到了腹部......
他只剩下了一顆腦袋還能活動，而身體僅僅剩下了一張皮。
楚曦依舊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彷彿被吸食的並不是他的身體，他甚至衝著虛無中的一處笑了笑，笑容中充滿輕蔑。
有雙血紅色的眼睛在楚曦不遠處亮起，李昂的身影浮現在楚曦面前。
“你已經快成人幹了，怎麼還笑的出來！”李昂眼睛通紅，像是輸紅眼的賭徒，“我要把你扔到101，讓那裡的東西收拾你，而你動都動不了！”
楚曦笑容愈發燦爛。
“你為什麼不害怕？都已經這樣了，你為什麼不怕？！”李昂突然間情緒失控，他嘶吼著，眼中說不出的恨意。
“因為不可怕，”楚曦憐憫的看了他一眼，接著緩緩閉上眼睛。
李昂清晰地看到楚曦的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結束了。
等到楚曦再次睜開眼睛，虛無中所見的一切都消失了，他依舊在那間教室內，李昂架在衣架上手機還亮著，默默記錄著一切。
變得只有李昂自己，他整個人都癱在地上，手腳軀體通通癟了下去，而本該盤踞在頭上的大蜘蛛此刻正騎在他的身上，口器埋在他的腹部，吱吱的貪婪吸食著汁液。
楚曦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在陷入幻境中後，他就已經猜到了這只蜘蛛所賦予李昂的能力——施加恐懼。
無論是蜘蛛，還是李昂自己，都沒有在幻境中攻擊的能力，只有被施加幻境的人精神崩潰後，蜘蛛才可以吸食受害者。
這只蜘蛛應該也屬於道具的一種，只不過與染血的球棒，陰鈴等死物不同，它是活的，與宿主李昂是一種介於合作與寄生之間的特殊關係。
而李昂利用蜘蛛為他施加恐懼，攻擊其他玩家時，是要付出代價的，代價就是一個人的血肉。
可如今楚曦完全沒有恐懼，蜘蛛也就無法吸食他的血肉，所以蜘蛛與宿主李昂之間詭異的平衡被打破，憤怒的“道具”將怒火都發洩在了主人的身上，李昂被反噬，成了蜘蛛的食物，也就是此次攻擊中的受害者。
加害者變成了受害者，也算是天理昭張，報應不爽。
楚曦默默向李昂身邊走去，那只蜘蛛發現有人靠近後，居然抽出口器，轉過身子，八隻眼睛緊緊盯著楚曦，明顯是不喜歡有人打擾它用餐。
楚曦低著頭，視線短暫與蜘蛛交錯，驚人的一幕發生了，在蜘蛛的眾多眼睛中竟同時閃過一抹人性化的恐懼，接著八隻長腿邁的飛快，直接沿著牆壁攀爬上去，接著撞破玻璃，不知道爬去了樓內哪裡。
楚曦看向李昂，他的臉扭曲的厲害，有恐懼，有痛苦，但更多的仍舊是不解，他只剩下了一口氣，連頭都抬不起來。
“你......你為什麼不怕？”李昂的臉已經癟下去一半，深陷的眼窩看著殊為嚇人，一雙眸子緊緊盯在楚曦的臉上，彷彿隨時都會渙散。
楚曦低頭看著他，平靜的雙眸沒有一絲波瀾，“你經歷過絕望嗎？”他聲音很輕，又很動聽，彷彿臨終前的彌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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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已經說不出話了，可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沒聽懂楚曦的意思，但奇怪的是，他似乎能感受到來自面前男人的傷悲。
那種傷悲來的純粹又浩瀚，宛若星河。
在李昂眼中，一直將自己視為藝術家，是一位播撒死亡與恐懼的另類藝術家，他不相信還有人能在這方面超過自己。
當然，一切都停留在遇到面前這個男人之前。
楚曦蹲下身，一手捏住李昂的下巴，強迫他的眼睛看向自己，幾秒種後，那原本已經出現渙散的瞳孔陡的聚焦，接著李昂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他急促的呼吸著，呼吸聲如同破敗的風箱。
隨著乾癟胸膛最後一次起伏，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楚曦緩緩鬆開手，李昂的上半身“咚”的一聲摔在地上，濺起了星星點點的塵土。
李昂死了，並非因為恐懼，而是最純粹的絕望。
是楚曦施加給他的絕望。
沒有人奏響絕望的曲譜，楚曦只是將自己身上發生過的一切......在李昂的腦海中重現。
從門側衣架上取下一早掛在那裡的風衣，楚曦轉身離去，臨走時還不忘隨手掩上門，就像是一位家教很好的男士，剛剛結束一場普普通通的舞會。
腳步聲漸行漸遠，聽著堅實果敢，可有心人卻能從中聽出一些其它的味道。
在楚曦身影消失後不久，留有李昂屍體對面房間的門忽然被推開，露出了門後的兩道身影。
“魔術師先生，”女孩怯懦懦的望了身側的怪人一眼，疑惑道：“你不是說要殺掉那個叫做張城的人嗎？”
“剛才那人是他們一夥的，”女孩頓了頓，謹慎說道：“落單的機會可不常有。”
一身魔術師打扮的怪人沒有回答，而是盯著楚曦離去的方向，像是在思考什麼，“你覺得他沒有發現我們？”他突然扭頭，慘白色的面具朝向女孩的臉，冷不丁嚇了女孩一跳。
“他......他發現我們了？”女孩面色惶恐。
怪人看了女孩良久，忽而笑了，“我記得剛才那個男人可是救過你，在李昂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