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生活的世界,也就是所謂的現實。
是一個非常不合理的存在。
也許其他人不這麼認為,也許有的人還能夠體會到這世界的美好。
然而我所經歷的人生,卻沒有一刻的幸福。
所以,無論我的想法多麼被人所排斥,我也要說……
我所在的世界,就如同垃圾桶裡的渣滓,毫無褒義詞可言。
善良的人會遭遇不幸。
壞蛋反而可以一帆風順。
努力的人不會獲得回報。
投機取巧的傢伙卻可以獲得成功。
老實守紀的人會被壓榨剝削。
肆意傷害他人的惡棍則可以逍遙快活。
這就是我所生活的世界,一個無論用再怎麼惡毒的詞形容都不為過的世界。
小的時候,每當遇到身體有缺陷的人時,其他小夥伴們總是會嘲笑,欺負他們。
只有我,會耐心地幫助他們。
到頭來,也只有我,因為事故而落下了身體上的毛病。
勤勤懇懇工作的父母,也因為被人陷害,被人欺騙,弄得傾家蕩產。
受到迫害的父親在廉價的小診所裡做著毫無用處卻又不得不做的治療。
原本在我眼中宛如超人一般無所不能的父親,現在每天晚上都要以淚洗面。
原本高學歷的母親卻因為被人欺騙代人受過,只得做著最辛苦最底層的工作。
為了我們能夠活下去,為了父親的醫藥費。
從小牽著我的手散步媽媽,也變成了整日斥責我的怨婦。
沒有人幫助過我們。
沒有人理會過我們。
就連我們的鄰居,也都避著我們。
每天早晨4點鐘就要起床,強忍著低血壓帶來的眩暈與無力感,開始為販賣早點的工作做準備,7點鐘去上課,還要因為偶爾的遲到被老師訓斥。
每天學習到深夜,絲毫不敢因為工作而耽誤學業。
為了將自己的身體變成不需要睡眠的鋼鐵之軀,我的手上,胳膊上,已經掛滿了數都數不清的咬痕。
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考上了心怡的大學,卻因為母親遭遇的事故而賠掉了學費。
高中三年,那地獄一般的生活,換來的卻是一場空。
當哭到眼淚乾涸,我竟然笑了出來,這些年的努力,究竟是為了什麼啊?
家裡的一切都已經被變賣,我每天都生活在到處透風的小瓦房裡,靠著“至少不是茅草屋”的想法來聊以自慰。
房間裡面只有一張床和桌子,生活做飯要到屋外點火野炊。
沒有傢俱,我可以忍,沒有暖氣,我可以多裹幾層破被褥,可是,當母親要把我視作生命的書籍賤賣掉的時候,我人生中第一次和她發生了衝突。
我不敢相信,那個溫柔的媽媽,打我的時候就想打野狗一般,毫不留情。
我和母親微薄的收入雖然可以維持我們低賤的生活,但也只有如此了。
除了活著……我已經什麼都沒了。
最後剩下的,就只有一杆筆和幾張紙。
在過了一段行屍走肉式的生活之後,終於無法容忍的我開始著手創造世界了。
創造一個和我一樣,被痛苦和悲傷洗禮的角色,和一個殘酷不講理的世界。
、
“……”
這就是,艾當妮亞的經歷嗎?
在這個已經被各種獵奇色彩填滿的房間中,我聽到了艾當妮亞的自白。
不僅如此,作為創作者與被創作者的心有靈犀,我還感受到了她內心所受到的痛苦。
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也許只有萬分之一,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感受到了足矣窒息的哀痛。
“你創造了我,就是想讓我和你一樣,遭受那樣殘酷的事情嗎?”
我對著被黑暗包裹的少女,低聲地說到。
“啊,就是如此!現在你知道了吧!這個世界的真相!”
說著,無數巨石違反重力定律漂浮了起來,接著就像是被開啟瓶塞的紅酒,岩漿也從原本是地板的地方冒了出來。
所見之處一片地獄的光景。
“是這樣啊……”
聽到她的這句話,老實說我非常的動搖。
甚至開始懷疑起了自己人生的意義。
我之前一直把我所遭遇的事情歸結於不幸,我想,既然有不幸的事情,那麼肯定也會有幸運的事情。
可是現在,我的創作者告訴我說:“你就是用來承受不幸的角色,你永無出頭之日。”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話,那這個世界還是毀滅掉好了。
嗯。
如果……
她說的是真的話。
4:02 S
“艾當妮亞!”
我用美玲甜美的聲音,發出了我有生以來最有力量的吶喊。
“給我醒過來吧啊啊!”
我把前方的烈火與碎石全都無視掉,拿起埃辛諾斯以最迅猛的速度向即將被黑暗吞噬的艾當妮亞跑了過去。
“我不會給你幸福的!不要再來做蠢事了!”
“閉嘴!”
我厲聲打斷了她。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說著,我斬碎了幾顆向我發射的火球
“你竟然敢這麼說!我可是這個世界的創作者!”
“即便你是創作者,你也什麼都不知道!你甚至……”
我沒有因為對方的身份妥協,而是用壓倒性的氣勢喊了出來:
“你甚至根本不瞭解你自己!”
“!”
聽到我的話,已經化身為怪物的艾當妮亞先是吃了一驚,然後憤怒地吼道:
“閉嘴!難道你就瞭解我嗎!”
“啊!我很瞭解你啊!”
從長著獠牙渾身鮮血的怪物身上跳了過去,再其想要追擊的時候,用雙刃割傷了它的眼睛。
“我是你這本書的主人公!”
躲過了肉體腐爛的自爆綿羊。
“是這個世界中,第一個出場的角色!”
為了躲避岩漿,將一個一個懸浮的巨石當做踏板。
“我是你這本書,戲份最多的男一號!”
硬頂著飛濺過來的火星與子彈。
“你的心意,我比你更加瞭解!”
終於,在說出心裡話之後,我來到了已經快要被黑暗吞噬的艾當妮亞面前。
“開什麼玩笑!”
此刻的艾當妮亞,脊椎被那可怕的黑暗所壓垮,原本的櫻唇也變成了血盆大口。
“我的心意就是殘酷!就是悲傷!就是痛苦!”
一邊咆哮著,艾當妮亞的背後突然伸出了血色與黑色的翅膀!
化身為怪物的她扇動著那可怕的羽翼,將一陣黑風向我掃了過來。
那風中充滿了腐敗的味道,我的肉體也因此而開始滲血,力量也一下子被抽乾,下一瞬間,從地面突出的兩根帶有倒刺的觸鬚伸了出來,還沒等我做出反應就纏住了我的四肢。
“嗚!”
接著,兩道黑色細線穿透了我的身體,劇烈的疼痛和噴出的大量鮮血形成了正比,肆意地折磨著我的神經。
“哈哈哈!看吧!你那個慘樣,即便如此也敢說這世界不是我說的那樣嗎?”
艾當妮亞狂笑著,兩行血淚也從眼角兩側流了出來。
“那麼,你要怎麼解釋,我所經歷的幸福。”
身受重傷的我已經沒有辦法向之前那樣大聲叫喊,只得用細小且堅定的語氣說道:
“美玲在我身邊的甜蜜日子,遇到小黑時的驚喜,被帶到收容所之後的趣事,和埃辛諾斯姐妹的緣分,綾子的信任與照顧,與格爾賓在一起的歡樂……”
“閉嘴!”
說著,又一道黑線貫穿了我的肩膀,強忍住疼痛,我繼續說道:
“那些可愛的少女們,風趣的愛麗,溫柔的提米,善良的安圖恩,強大而美麗的玲琦,彆扭卻十分有愛的星靈姐妹,還有最不像惡魔的惡魔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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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閉嘴啊!”
“才不要閉嘴!這些美好的事情!我能對你說上三天三夜!”
鼓起全身的力量大聲地反駁了一次,然後就立刻因為疼痛和缺血感到痛苦的窒息。
“我所為你設計的幸福!就是為了能在奪取的時候,更讓你感到絕望!”
“才不是!”
我曾經也這麼想過,可是現在我明白了,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因為,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你該怎麼解釋,我對著世界的喜愛,我對那些少女的喜愛,還有……”
滿嘴是血的我,我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想要喜愛你的這份心情。”
“不要……不要再說了!”
艾當妮亞似乎變得愈發的痛苦,她的血淚也越流越多。
“我創造的這個世界!就是要發洩我的痛苦!所謂的文學作品,不就是這樣嗎!”
“不要把那些像爛俗網文一樣令人厭惡的東西和你寫的相提並論!”
我堅決地否定了她的想法。
“創作作品就是對現實世界的發洩?那種事情才是無聊而可笑的!”
我努力地把自己被貫穿的身體,沿著黑線往艾當妮亞那裡靠了靠。
“你才是可笑的!難道我在現實之中受到的那些痛苦,讓我在這個世界一笑了之嗎?!”
艾當妮亞依舊是大聲地喊著,可是,那語調已經從怒火變成了哭腔。
“正如你所說,所謂的現實世界不過是像渣滓一樣充滿苦難的地方。”
雖然我不太清楚那現實世界是不是真的那麼糟糕,但我可以肯定,對於艾當妮亞所經歷的事情,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去說教。
“可是,正因為如此!你才要創造出這個世界!創造出這個有趣而美好的世界!”
我把我的想法,還有我所猜測的,艾當妮亞的創作初衷說了出來。
不,這不是我的猜測,而是我所肯定的。
“因為這裡就是這麼一個……不可能的世界啊啊!”
“!”
聽我說完,艾當妮亞先是一愣,然後……
“嗚嗚,嗚哇啊啊啊啊。”
大聲地哭了出來。
血淚漸漸低變成了清澈的眼淚,正在吞噬她的黑暗也慢慢散去。
“我創造這個世界的……目的……”
一邊說著,艾當妮亞哭地越發大聲了,她似乎終於回想起來了。
回想起她的心意,回想起她對於這個世界所寄託的感情。
“有趣,而美好的世界……”
房間的景色變回了原來的樣子,沒有了那些可怕的東西,只有艾當妮亞在原地不停地抹著眼淚。
“啊,好好用心去體會一下吧,你所創造的,這個世界……”
說著,我用殘破不堪的身體,微笑著抱住了這位愛鬧情緒的創世神大人。
本書第二個大高潮——不可能的世界篇
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