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休低下頭,抬起右腳後跟,用腳尖來回碾著地上的一片枯葉。

片刻後,

他突然唱道:“你還要我怎樣?要怎樣?你突然來的訊息就夠我悲傷,我沒能力遺忘你不用告訴我,哪怕結局就這樣...我還能怎樣?能怎樣......”

陰影下的姜璇聽後好氣又好笑。

氣的是,她都這麼嚴肅得發了命危通知,莊休竟然還有心情唱歌!

好笑的是,莊休知道了自己短命的現實,竟然還能唱歌,他的心,

確實異於常人......

幾息後,莊休停下情真意切的歌聲,伸了個懶腰,打著哈切道:“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我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我在周御書院的待遇就像後孃養的似的。”

“什麼?”姜璇不明所以。

莊休沒有解釋,與姜璇道了聲謝,就獨自一人去往蒹葭城的前門,準備好好睡一覺,忘記這些有的沒的......

他離開的時候,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就是連惠施和公孫鞅這樣同居一室的朋友,也被他暫時拋棄。

此時此刻,他只想一個人黯然神傷,獨自咀嚼少年時期的第一個憂愁。

只是,一旁的施夷光目光緊鎖著莊休,在發現他一個人離開後,趕忙離開篝火堆,跟了上去。

她小跑著,很快就與莊休並肩而行。

莊休斜睨了一眼,淡淡說道:“我想靜靜。”

施夷光腳步一頓,臉上帶著微不可查的緊張道:“靜靜是誰?”

莊休無精打采道:“‘靜靜’不是人。”

施夷光松了一口氣,反問道:“靜靜,是你的寵物?”

“不是。”

...

二人一問一答著,施夷光瞧出莊休情緒低落,以為他是在意眾人對他歌聲的評價,於是她安慰道:“其實你的歌聲還......勉強湊活!”

“嗯”

“你不用在意他們的”

“嗯”

“真的,我沒騙你!”

“嗯”

大概是莊休敷衍的態度惹著了施夷光,她氣惱道:“你除了‘嗯嗯嗯嗯’,能不能說點別的!”

“哦”

“......”

這場不愉快的談話被終結,接下來的莊休一路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而對門的施夷光在關門時,特意將門砸得巨響,只是這些聲音依舊沒能讓莊休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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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休點起油燈,又吹滅油燈,最後在一片昏暗的月光中,脫下靴子,躺在床上盯著屋頂黑漆漆的房梁發呆。

同時,腦海裡浮現姜璇與他說的話,

他深覺,

“天嫉英才......才華橫溢、溢氣坌湧、湧泉之思、思慮恂達、達士拔俗的自己不應該英年早逝......”

他轉過身,將面埋在被褥裡,低聲吼道:

“不甘心啊......”

只是這樣宣洩的煩悶實在有限,於是,他一動不動地躺著,直到惠施等人回來。

惠施望著暗幽幽一片的屋子,問道:“怎麼不點燈啊?”

莊休動了動身子,側躺著回道

:“燈太遠,太累......”

惠施給了個白眼,動手將桌上的油燈點亮。

油燈橙黃的火光有些刺目,莊休閉上眼適應了一會後才睜開眼,瞧見屋內所有人都已經回來了,荊軻甚至已經脫去了外套,披著金甲衣往窗外的小院子走去,惠施與公孫鞅則斜對地坐著。

只是這次惠施沒有用名家的本事一次翻看多本書,而是從一摞摞書堆中,挑選著法家的書籍看著。

不過,越是看下去,他的眉頭越是皺起,隨後乾脆將手中的書籍合上,兩指揉著眉心,向公孫鞅問道:“公孫鞅,我明天和你們法家辯論,你有沒有什麼法家的隱秘罩門,可以透露給我?”

公孫鞅放下周御書院贈的那部法典,回道:“各國各自的小法不說,作為法家核心的法學,即便有不當之處,也早已被補充完善,極難再發現可攻擊的漏洞,所以如果你想在這一方面作為攻克點,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惠施煩躁地抓了抓頭髮,苦道:“我翻了許多典籍,發現法家的律法現今已完善得無懈可擊,即便真的存在漏洞,也不是我這半吊子能看出來的,卻沒想到,你這個法家弟子也瞧不出,唉~”

公孫鞅聳聳肩,說道:“怪我嘍?”

惠施搖了搖頭,躺倒在床上,想著其他能擊敗法家的法子。

而想要分散注意力的莊休,突然說道:“不一定要揪著法家的法做文章,有時候完美無缺的法,在很多時候都不堪一擊,毫無用途。”

惠施坐起身,眼前一亮,頗感興趣道:“賢弟,聽你怎麼說,你是有主意了?”

莊休回道:“在我們家鄉,有一句關於法的十六字真言興許能幫上你。”

“說!”惠施迫不及待道。

莊休在記憶裡淘了一會,字正腔圓道:

“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

法家公孫鞅聽後如遭雷擊,僵在原地,不斷喃喃重複著這十六字真言,越發覺得其精妙無比,若能貫徹到底,這法家法治天下的宏願,

不遠矣!

只是現今法家只做到“有法可依”,距離後三者仍有一段艱辛的路需要走......

名家出生的惠施感觸不如公孫鞅深,但這也給了他莫大的啟發,他揉搓著指尖,一個朦朧的念頭在他心間萌發,並漸漸長出了苗頭......

“賢弟,你的家鄉在哪啊?怎麼會有這麼精闢的言語來概括法學。”

莊休沉吟了一會,說道:“具體名字,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在...遙遠的東方......”

“東方?神州東方臨海,但都有名有字的,除非是海上的仙山!”想到這個可能的惠施,眼裡的光芒要比聽到十六字真言時還要亮,畢竟他心中一直嚮往著見到傳說中的神仙。

莊休卻擺擺手,笑道:“這世界上哪有神仙?”

惠施搖了搖頭,一本正經道:“這世界上以前真的有神仙,只是神仙受到了莫種波及,所以不復存在了。”

莊休依舊不信,他將目光轉向公孫鞅,想著法家的人不至於輕信這種荒唐話。

卻沒想到,公孫鞅也正色莊容道:“雖然記載不詳,但

以前確實存在過某種稱之為‘神仙’的人。”

一旁的惠施為了讓莊休相信,還特意舉了個例子,

“儒家有‘子不語亂力鬼神’——避而不談,道家只論天地,不論天人——避而不談,就是靠這吃飯的小說家也極少觸碰神仙這一話題,於是在這一大群人刻意隱瞞下,‘神仙’就越來越吸引人,甚至不少人出海訪仙,只是這些人確認大多乘興而去,失望而歸,也沒誰真的見著神仙過。”

“不過,世間依舊流傳著三處神仙地的傳說,,蓬萊、瀛洲、方丈......”

莊休砸吧了下嘴,算是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可惠施卻突然神秘地壓低聲音,輕聲說道:“雖然各家都對世間神仙的問題三緘其口,保持沉默,但你們想想,各家對修為高深的人都是怎麼稱呼的?”

“聖賢!”

“聖賢、聖賢、神仙、聖賢......”

莊休聽著惠施反覆念著這兩詞,也明白了惠施的意思。

他說道:“聖賢是神仙的諧音!”

惠施重重點頭,莊休這個無神論者卻依舊不信,辯解道:“這可能是巧合。”

惠施翻了個白眼,正要解釋時,屋子門外傳來敲門聲,接著不請自來的褒姒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走進屋內,旁若無人地坐在公孫鞅的床邊。

公孫鞅眉頭一皺,剛要開口,卻被褒姒搶先道:“你床邊現在沒有那麼多書,不能再一次作為理由趕我走了!”

接著又親手撥了一粒葡萄,想要餵給公孫鞅。

可公孫鞅到底是個正經人,他側身一躲,用手拍回褒姒的好意,然後有些不耐道:“我說了多少遍‘食有時’,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呢?”

好心被當成驢肝肺的褒姒,委屈巴巴道:“我這不是擔心你餓嗎?再說你爹也讓我在外面多照顧照顧你!”

褒姒搬出公孫鞅的父親後,突然有了底氣,敢正面反駁公孫鞅了......

不過公孫鞅顯然在一些是非前,“六親不認”,他說道:“‘食有時’這個規矩就是他教我的,他怎麼會輕易打破自己立下的法?”

褒姒在公孫鞅唸書時的耳濡目染下,多少清楚一些法家的門道,就詭辯道:“公孫叔叔都說‘法外有情’,再說晚上吃點東西怎麼了?”

公孫鞅大概對褒姒的糾纏而無可奈何,他端正身體說道:“看書看全,聽話聽完,我爹說的是‘法外有情,然則法不容情!’你別擅自斷章取義,胡亂用這些大道理。”

褒姒將果盤往公孫鞅身上一推,說道:“我不管,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

公孫鞅氣得支吾地說不出話來,若是外人,他早就不客氣的訓斥過去,而對這個一同長大,將她當做自家妹妹的褒姒,公孫鞅總是做出讓步,也沒有說過多少重話。

因此也導致吃透了公孫鞅性子的褒姒,一次一次地讓她的‘奸計’得逞。

公孫鞅無奈吃了點褒姒親手準備的果子後,再次下了逐客令。

這次,褒姒沒有拒絕,而是乖乖地起身,離開了公孫鞅的床鋪。

只是臨走前,她對著莊休說了一句,

“你退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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