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目光投向了靠在樹旁的施嵐青,本來按照他沉浸君境多年的修為體悟,是可以全然不懼防守有餘而進攻不足的莊休的,可年輕時候對天驕的陰影在彼此彼刻湧上心頭,讓他下意識地不願去面對莊休,不願再被所謂的天驕再在人前打敗一次。

赤目老者繼續釋放漫天的火焰骷顱朝莊休撕咬而去,同時緩緩朝施嵐青的方向挪去,而莊休一心二用,一邊防禦著老者的攻擊,一邊抓緊領悟進入候境的玄妙,所以對於老者的小動作,莊休並沒有覺察到。

赤目老者眼珠轉動,地上一柄寶刀懸空而起,貼地飛行朝施嵐青的方向飛去。

說到底,老者是為了割下施嵐青的腦袋才與莊休有了這番打鬥,可如果,他先一步斬下施嵐青的腦袋,那麼他就沒有理由再與莊休交手,他自信憑他的逃跑功夫,就算莊休這種天驕再升一個大境也到達君境,也是追不上他的。

所以最快解決這場戰鬥,讓年輕時候留下的陰霾最快消散的方法就是突襲施嵐青!

刀,已來到施嵐青的身旁,老者眼中也露出得逞快慰的佞笑,隨後用無形的修為猛地高高抬起閃著寒光的刀,朝施嵐青的頸脖處重重砍下!

“咔!”

是骨裂的聲音。

殷紅的血液四處飆射,將附近的雪和樹杆上都染上新的顏色。

杜佩愣了許久,他是萬般沒想到甘恬會在甦醒的第一刻就毫不猶豫地衝到施嵐青的面前,替她擋下來那致命一刀。

“甘恬!我草/你姥姥!”

杜佩回過神後立即破口大罵,一向信奉流血不流淚的秦人的他,此刻也紅了眼眶,大師姐施嵐青雖然不錯,但他們也僅僅相處了半年的時間,而甘恬則是從他懂事起就一直在他身邊的,十多年的感情和半年的相處,兩者孰輕孰重,乃是高下立判。

“甘恬,老子日/你!”

杜佩又喊了一聲,可甘恬卻沒有任何反應。

一寸長的刀柄完全沒入甘恬的身體,他的脊骨被刀攔腰斬斷,若非當時甘恬用修為擋了一擋,此刻的甘恬已經被斬成上下兩截。

至於杜佩喊他的聲音,他倒是聽見了,他也很想回頭回應杜佩,告訴他“老子屁事都沒有”,但脊骨被斬斷,他連扭頭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了。

“我...哇~”

一汪的血從口中湧出落在施嵐青的衣裳上,甘恬駭然發現他連說話的能力也都喪失了,並且渾身開始發麻,那原本劇痛難忍的刀傷現在竟慢慢消退,最後甚至消失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陌生,就好像是別人的身體一般不停使喚,且一股瘮人的幽寒從心底躥出來,這幽寒與身體感覺到的冷不同,這種幽寒僅僅針對靈魂。

甘恬開始打顫,但他分辨不出是自己的身軀在打顫,還是自己的靈魂在打顫,他只能瞧見眼前的光亮漸漸消失,最後連施嵐青的面容也瞧不見了......

“甘恬!甘恬!”

杜佩邊跑邊喊著,但甘恬就像木雕似的杵在那一動不動,無論他怎麼喊叫也得不到他的任何回應。

而他們這邊的動靜終於還是讓一心二用的莊休聽到了,他抹去擋在面前的火焰骷顱往施嵐青的方向望去,只瞧見甘恬背上夾著一把只能瞧見刀柄而不見刀身的刀。

莊休再聽了幾句杜佩的幾句哀嚎便將這事的大概給瞭解了清楚。

他心中先是慶幸,後又驚懼不已,若非有甘恬的捨命相救,他與施嵐青可真就天人永隔了。他深深吐出幾口氣,心中的怒火卻抑不住地往上躥。

七竅玲瓏心以生命為代價轉換的修為此刻也被盡數激發,風虎身上金光大盛,原本與火蟒只能戰的平手,但現在卻直接佔據了上風,將火蟒打得節節敗退。

而莊休這邊的情況也隱隱有了變化。

那赤目老者見砍傷之人是甘家的子嗣,心中不說懊悔,卻也覺得有些麻煩,再瞧見氣勢洶洶的莊休盯著他,那冷漠、視之如履的眼神勾起了他塵封但依舊歷歷在目的記憶。

“夠了,夠了,不要再打我了,我再也不會去騷擾她了!”赤目老者陷入回憶,幻想著自己還處於當時的情況中,而他眼中,此刻的莊休便是當初羞辱他的那位天驕。

赤目老者抱頭鼠竄,狼狽不堪,一不小心踩到了藏在積雪中的石塊,摔了四仰八叉。

冰冷的雪花蓋在他臉上,激得他一哆嗦,讓老者恢復了一些正常的意識。

他對莊休喊道:“你這個小雜種不過才師境修為,而今老夫已經君境巨擘,捏死你猶如捏死螻蟻般簡單!”他慌亂地朝莊休丟出一個法術,莊休不躲不閃,那道法術便被莊休身外的風捲壁壘給摧毀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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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誰?!”

赤目老者眼中莊休和曾經的那位天驕的臉來回閃動,令他腦袋亂成一團漿糊,加之五雷噩

運若有若無地對他的影響,老者的神智怕是一時間再難恢復清明。

但這並不影響老者君境的實力的發揮,他手腳並用,將他所學的道法盡數打出。

莊休的風壁立即被打得粉碎,飛鴿中的聖人之力也出現裂縫,所幸陷入癲狂的老者準頭不佳,這漫天的道術更多地落在樹上或地上。

莊休這一番切磋下來,已自知自己實力幾何,想要擊殺赤目老者是痴人說夢,便心生退意,想要帶著施嵐青向逃離這裡。

可這神志不清的老者將他認成天驕,也“順理成章”地將他想要帶走的施嵐青認成了當年他喜歡的那女子。

硬是不允許莊休將她帶走,而且他還嫌棄地將礙眼的甘恬一腳踹飛,連帶著蹲在甘恬身旁的杜佩一起撞斷了一棵兩人合抱粗細的大樹。

莊休往甘恬和杜佩的方向望了一眼,先是助空中的風虎消滅掉老者之前召出的火蟒,隨後派風虎下來一起攜手攻擊老者。

他讓風虎去吸引老者的注意力,然後他在一旁伺機救走施嵐青,可以老者的實力對付風虎還是綽綽有餘的,他並沒有尋找道合適的時機來救走施嵐青。

而赤目老者心智驟變,在風虎的不斷攻擊下,令他完全代入了當年在人前被痛毆的自己,那種恐懼侵蝕了他所有的理智。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老者一如當年一般涕泗橫流,哪還有君境高手的風采,他往施嵐青的腳上一撲,哭喊道:“求求你,求求你,讓他不要再打了......”

莊休眉頭直皺不止,這老者的心境似乎已經完全潰散,連風虎的攻擊都不再防禦,只是身體的本能用修為硬抗下這些傷害。莊休擔心風虎的攻擊傷到施嵐青,便讓風虎停下自己上前準備拉開老者。

可莊休並不知道當年的那位天驕也恰恰如此,在停下攻擊之後還特意來到老者的身旁“叮囑”他不要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讓他遠離當年的那個女子。

老者“觸景生情”雙手在空中連續揮舞,用君境修為和道法築成一道厚厚的壁壘,將他與施嵐青鎖在其中。

莊休試著用自身的修為和風虎的利爪風捲,卻都不能撼動老者築修為屏障,而在這時,飛鴿中僅能防護的聖人之力便起不到絲毫的作用,候境與君境之間不可跨越的天塹畢露無疑,而附近招賢館的秦人見老者自築壁壘,但並不知曉老者是否還有一戰之力,萬一等他清醒過來覺得剛剛那一幕實在丟人,惱羞成怒地要將所有圍觀之人盡數斬殺,好讓這個隱秘無人知曉,那麼莊休他能制止,他會幫忙制止嗎?

招賢館的秦人不知道這個答案,他們只知道現在先不跑,一會就沒命跑了!

秦人學生作鳥獸散,每個人都迸發出不屬於他們這個境界的修士該有的速度,眨眼的功夫,這塊地方招賢館的學生就只剩下了昏迷不醒的施嵐青和甘恬,還有那被撞斷了數根肋骨因疼痛而無法動彈的杜佩。

莊休望著招賢館的人離開,他不期望他們能前來相助,只希望他們逃跑的途中遇見別院的人學生時能放下所謂的面子向他們求救,至少也要告訴他們這裡有刺客來襲。

可莊休再一次錯估了招賢館的秦人,他們在沒有生命危險時往往會將面子看得比生命重許多,而真的等到性命攸關的時刻,他們又會反之抉擇。

就比如此刻。

幾位招賢館的學生在逃出不久後遇見了周幽一行人,他們見招賢館的秦人倉皇逃遁便出手攔下,並問道:“招賢館是不是遇見了八王朝的刺客?”

被攔下的秦人一看周幽身後聚攏了一大幫中原人,於是那秦人莫名其妙地驕傲又竄了上來,他們挺直身板,擺出氣定神閒的模樣道:“沒有,我們什麼也沒有遇見,就算遇見了憑藉我們招賢館的實力也能將他一網打盡!”

楊朱瞧著胸前起伏不定、氣息紊亂的招賢館的秦人們,心中滿是輕蔑。

“這秦人百聞不如一見,秦人果然要比傳聞的還要不堪,衣衫凌亂擺明就是剛逃竄出來的,卻非要說自己沒見著,這秦人的思慮真是不可理喻!”

楊朱來到周幽的身前,朝秦人跑來的方向微微頷首,周幽立即心領神會,不再與為了面子扯謊的秦人浪費口舌。

周幽等周御書院的一行人走在前方,後面跟著別院殘存下來的甲班學生,其中有一傷勢較輕的人來到招賢館的秦人面前,悄悄說道:“看見隊伍最前方那個穿儒服的人了嗎?”

秦人茫然地點點頭,那個跟著周御書院隊末的人說道:“他已經斬殺了兩名八王朝的刺客!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秦人再次茫然地點點頭,那同樣是一院甲班學生的人竟然流出甘拜下風的語氣道:“他叫周幽,是我所知的同齡人中第一個達到候境修為的。說實話,就算我不眠不休地修煉也至少還需要三五月的功夫才有可能到達

候境,卻沒想到讓這周幽竟能遠超我這麼多......”

劫後餘生的秦人翻了個白眼,說道:“你們中原人的事關我屁事!”說著他就要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那位學生卻踮起腳伸出一指輕輕點在他的肩膀上,那位秦人學生立即腳如紮根,竟怎麼也動彈不了,他露出驚駭的神情,這是他在招賢館完全沒遇見過的情況。

這世間怎麼可能有人能用一指就讓人不得動彈?要知道面前這個中原人的個子還遠遠不如他呢?

那學生收回定身術,秦人學生卻也不敢逃跑,繼續聽著中原人學生訓話:“你說你們秦人,都是好好說話不聽,非得動手動腳挨一頓打才聽話,真是野性未消。”

秦人學生氣憤,若是放在平時,他即便打不過這中原人也絕對會朝他揮舞拳頭,讓他知道什麼叫“鐵骨錚錚”!可現在,不遠處有個以殺人為樂的刺客不知何時會清醒過來,為了穩妥起見,他不想與任何人發生衝突,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裡。

奈何那中原學生卻像是尋到了可以大吐苦水的聽眾,如何也不肯放秦人離開,反而也難怪修為按下比他高一個頭的秦人,然後摟著他的肩膀道:“好歹我也是燕學院甲班的學生,你一個招賢館的普通學生又怎麼能反抗的了我?”

秦人學生只覺得這中原學生是陰差陽錯地鑽了狐假虎威的空子,他不懼中原學生,但畏懼那殺人不眨眼的刺客,於是他放下秦人的驕傲,服輸道:“兄弟,你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真的、真的放了我吧!”

“不行,我還要帶你去看周幽打敗八王朝的刺客呢!”燕學院的學生直接鎖住秦人學生的脖子,將他往他剛逃出來的方向走回。

秦人拼死掙扎,可惜他的氣力遠不如燕學生的修為強橫,所以他幾乎是以被綁架的方式給帶走的,甚至在半路上,他都帶著哭腔開始撒潑,與他高碩的秦人形象有著天差地別。

燕院的學生被秦人的詭異難聽的聲音擾得不行,就不得不一直安慰道:“你說你一個招賢館的普通學生都還這麼惜命,你說我這前途不可限量的甲班學生會不惜命?會去自尋死路?我帶你去,不是為了黃泉找伴,而是帶去見證奇蹟,因為這次八院統考之後,連續斬殺多名君境刺客的周幽要成為我們這代人中的無冕之王,以後你就是想見他只尊容都尋不到機會!可你現在和我去了之後,將來你就可以和你媳婦兒、孩子、孫兒吹噓自己是親眼見到周幽如何、如何斬殺君境刺客的,甚至你可以在其中添油加醋說自己在這場戰鬥中也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反正也無從考究。”

秦人學生被說動,停止了掙扎,然後朝燕院學生問道:“你真是甲班的學生?”

“如假包換!”

秦人學生猶豫了一會,說道:“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

燕院學生挑了挑眉,果然鬆開了秦人的脖子,而那秦人被鬆開束縛之後扭了扭發僵的脖子並沒有逃走,反正主動加快腳步跟上了周幽的隊末。

燕院學生視之一笑,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

在隊首的周幽先是跟著秦人逃跑時留下的足跡尋之而上,後來在林間聽到了風虎不停地嘯聲,便改尋聲音而往。

周幽他們徐徐接近,隊首的周幽突然用傳音秘術對楊朱說道:“你說莊休此刻境況如何?”

楊朱聽了林間一會風虎嘯聲後,回道:“莊休尊境,刺客君境,兩者之間差距太大,他怕是凶多吉少,不過莊休能撐這麼久也確實厲害。”

周幽回過頭不再說話,既不加快速度,也不刻意停留,這一路上的古怪舉動還遠不止此。

楊朱清楚記得自己和周幽與朱嘉他們分別之後,周幽領著他們原地饒了一圈,起初楊朱以為周幽僅僅是不認路,所以他也沒有在意,更沒有去點醒他令他難堪。

可這之後,楊朱便便漸漸覺察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因為這一路上周幽就像未卜先知一般,遇見了遭遇刺客而倖存的別院學生,而他們卻沒有遇見任何一個刺客,反倒一直源源不斷收容著別院的學生。

直到他們逛了一大圈,再難遇見八院殘存的學生之後,他們遇見了第一個八王朝的刺客。

那個刺客出現之時,他們喊道:“甲班的學生可以滾一邊了,老夫對你們不感興趣!”

楊朱微微皺眉,他會一些簡單的望氣術能望出這名刺客大約在君境上下,不過,既然刺客自己都說不會傷害甲班的學會,那麼他便不打算出手。

可出人意料的是,周幽竟然一反常態的主動出手,且瞧他的眼神大有不死不休的意思。

楊朱當時還出手攔住周幽,並疑問道:“他說不會對甲班的學生動手,你別自尋麻煩。”

但周幽卻拿開楊朱的手,並說道:“我也不打無把握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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