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覺得周幽這人如何?”

莊休眼睛眨了眨,面對周瑾的這個問題,他無論怎麼回答都是不可能討好的,就直直望著周瑾不做回答。

周瑾笑了笑,說道:“無需拘謹,實話實說就好。”

莊休沉吟了一會,回道:“我與周幽接觸不多,對他瞭解實在不多,不過從那短暫的接觸中可以大略看出他是個爭強好勝的人。”

“爭強好勝?”周幽晃了晃手中的竹簡,“你這不是瞭解得很深刻嗎?周幽從小的時候就不知道繼承了誰的......大概是繼承了父王的性格吧,所以父王看著周幽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小時候,對周幽也是多般縱容,也就使得周幽的的性子變本加厲,愈發目中無人,甚至連原本就屬於我的王位他也想要摻和一腳。”

莊休盯著周瑾,他在提到周幽要奪他王位時,眼中一閃而沒的兇厲,完全不見兄弟的那種親暱關係。

周瑾繼續說道:“不過,好歹我也正統的嫡子,哪怕父王偏心,朝堂內的那群大臣也會支援我這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莊休也約莫明白了周瑾這次來找他的意圖,但他卻故作不知,問道:“瑾...瑾兄,今日來藏經閣該不會僅僅是告訴我你在朝堂的實力吧?如果真是這樣,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我還有急事要先告辭了。”

“莊弟別急,看看這是什麼?”周瑾從乾坤袋裡取出一卷帶著紅色封泥的羊皮卷,並將它交到莊休的手中。

莊休接過羊皮卷,拆去上面的封泥,攤開一看是一幅軍事輿圖,上面標山畫水,且山水陸地之間還有一些紅黑點做標記。

莊休憑藉過人的記憶力將圖上的內容記下,但他並不能看懂上面那些特殊記號暗藏的意思,就皺眉望著周瑾問道:“這是?”

“這是八院統考時的地形圖,上面紅點裡藏著糧食等軍資,而黑點則藏著丹藥兵器等軍備,至於上面的三角、圓圈符號代表什麼意思都在羊皮卷右下腳刻寫著。”

莊休快速瞥了一眼,並沒有拒絕,如果這輿圖為真,他就有了更大的把握在八院統考時從招賢館和八王朝的黑手中將施嵐青救下。

而周瑾見莊休有收下輿圖的意思,心中還是頗為驚訝,他以為莊休這個年紀的人最是俠義心腸,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像這種幕後作弊的方法特一定是不屑一顧的,卻沒料到莊休坦然接受,且從神情姿態上看,他似乎終於自己的談話感了興趣。

周瑾推測道:“莊弟很是看重這次八院統考,想要在八院之間來個一鳴驚人,成為眾人敬仰的物件?”

莊休搖頭,也不願詳細訴說,就敷衍道:“這份地圖如果真是八院統考的地形圖,那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如果有什麼力所能及之事,瑾兄盡可以提。”

“有!我現在就有一件莊弟力所能及的事需要交給你。”周瑾又是套近乎、又是送輿圖的,現在終於說到了點子上。

莊休也是一個唾沫一個釘的守信之人,他說道:“說吧,我會信守諾言的。”

“爽快!”看得出周瑾的心情大好,畢竟與莊休的會面異常順利,只要莊休答應了他接下去的事,在不久之後的奪儲之爭中,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哪怕父王冒天下之大不韙強硬地將王位傳給周幽,失去大臣和部分甲班學生的支援,周御書院的王位他也坐不穩。

“我只需要你,永遠或至少在我順利登上王位之前不要加入周幽的陣營,也就是不能以任何的形式去幫助他,就是這麼一樁簡單的事!我想莊弟一定可以做的,對嗎?”

周瑾幽幽盯著莊休,眼裡是王室族人特有的陰鷙。

莊休沒有急著同意,反而問道:“為什麼是這個要求?讓我效忠於你不是更好嗎?”

周瑾笑道:“那你會同意嗎?”

“不會!”

莊休沒有任何猶豫地回答著,畢竟說得無賴些,他已經記住了輿圖上的所有地形,如果周瑾真的提出這樣讓他賣命的要求,他是一定會拒絕的。

周瑾再次笑了笑:“我知道‘鳳凰’從來不是因為鎖鏈的約束而棲息一方的,只有我自身優秀到能被稱為‘梧桐木’,才會收到各類‘鳳凰’的青睞。簡單一句話就是‘良禽擇木而息’,朝堂上的支援我的大臣難道也是我一家家登門拜訪求來的嗎?不是,他們是觀我行事妥當利落,政策下的也是果決條理才支援我的,所以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你也會和他們一樣,瞭解我而追隨我的。”

莊休呵呵乾笑,這周瑾和周幽果然是兄弟倆,他們真是一脈傳承地盲目自信。

“但願吧。”莊休敷衍道,接著又繼續問道,“只是為什麼偏偏選我,而不選其他人?是因為我是忘恩負義堂的門主嗎?”

“說對了一半。”周瑾用修為將手中的書卷送回

最頂層的書櫃,然後緩緩解釋,“除了你是門主外,最重要的還有施夷光仰慕你,而劍堂的蓋聶喜愛施夷光,荊軻又對蓋聶的話言聽計從,惠施與你的關係最好,姜璇和公孫鞅與你的關係稍遜一等,但也不差,所以......”

周瑾推心置腹,但絕不是因為他將莊休視為了盟友,而是完全因為即便莊休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他也沒有改變什麼,所以他才說得這麼透徹明白,也好順便訴訴心中不便與朝堂上人言的苦。

“所以你就是甲班牽一發而動數人的症結所在,只要同樣不支援周幽,那你們門堂下的四人,還有劍堂的四人,一共九人都不會去支援周幽的!”

“不是還有剩下的十一人嗎?”

周瑾像是大反派、大魔頭一般地笑了起來,說道:“剩下的除了支援黃明的幾人外,其他的人我自有辦法對付,那黃明是個貪財鬼許以小利便牆頭草般的往錢多的一方倒去,至於朱嘉的儒書閣更是簡單,以孔聖‘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長幼有序’的道理一壓,他們就算不支援我也不敢公然去支援周幽,這些人都不足為慮!”

莊休按照周瑾的說法算了一算,甲班二十人中,十五人選擇不幫助周幽,即便周院長再怎麼苦心經營,幫襯周幽,他與周瑾之間懸殊的實力差距也是無法跨越的鴻溝。

莊休心裡甚至伸出了一絲絲、就一絲絲的憐憫,同情周幽要與這樣的周瑾作對。

周瑾像是開了閘門的堤壩,一旦開始宣洩自己的情緒便再難停住,他不停地說著自己的事,但大多時些不為人知的瑣事。

直到莊休用飛鴿上週院長的召集令才擺脫了周瑾的“糾纏”。

周瑾起身送別,神清氣爽、笑意盈臉,不再以王室的身份對待莊休,而是以江湖朋友一般的語氣送別莊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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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休這邊就有些愁眉苦展,周瑾告訴他的這些事,他又不可能到處說,且說了對周瑾也無多大影響,但周瑾這些破事兒裡的糟糕情緒卻成功“感染”了他,讓他本就擔憂施嵐青的沉重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層陰霾。

莊休苦笑告別,出門時卻不見蘭老聲音,他便直直往蒹葭城奔去,因一路上也沒什麼胃口吃飯,他從一道道不同的美味食物的香氣中穿越過,在天上還有光亮的時分回到了蒹葭城。

一月未見的蒹葭城,城牆和地面上都積著厚厚的雪,且因為能進出蒹葭城的人有限,所以雪上的腳印並沒有多少,只是門前的那一行腳印比較斑駁,積雪已經被踩實為冰,有些滑人。

莊休進入蒹葭城二樓的屋內,裡面的人已經到齊,甚至連周院長都已經到了。

莊休在門前告罪了一聲,匆匆跑到自己的位置上,等抬頭瞧見周院長時,莊休赫然呆住,以前的周院長雖然也年老,但精氣神仍純,可現在的周院長雖然活著,但臉上的死氣清晰可見,甚至那長滿皺紋的臉也爬滿了黑褐色的老年斑,或者說是......

屍斑......

周院長見人已到齊,便扯開嘶啞的嗓子說道:“幾日之後也就是八院統考了,按照規矩我不能給你們提前透露統考的內容,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的是,八院統考不限人數,凡等班級的學生也會參加,不過會比你們早上三日,等淘汰掉一些凡班的學生後,你們再進入統考之地。”

下方甲班的人比起聽周院長說的訊息,顯然對他突然的衰老更感興趣,況且周院長說的統考之事並沒有什麼值得參考的地方。

周院長說完這一段話就似乎耗費了極大的氣力,他不得不扶著牆歇息了一會才說道:“要說的事就這些,數日之後八院統考上你們爭取不要輸於其他學,咳咳咳...咳咳......”

周院長身形越發佝僂,似乎終於服輸了,就乾脆堅持,費力地往後擺擺手,示意甲班的學生解散,而他自己則步履蹣跚地離開。

教室內,甲班的學生竊竊私語,楊朱也是很是驚異地盯著臉上神情莫名的周幽,在這一月來,周幽時常會離開,且歸來之時周幽的氣息會強上幾分,至於周院長明明上次見面時還有生機,等這次再見他時已經生氣全無,油盡燈枯,想來能不能熬過今天的冬天都是未知數。

感覺到楊朱灼灼視線的周幽竟不敢與之對視,而是起身一言不發地朝門外走去,離開了這裡。

楊朱心中愈發篤定周院長的突然衰老和周幽境界的提升一定有著不可擺脫的關係。

但這是他們的家事,楊朱一個人外人的身份也不便置喙。

草草結束這次集會,甲班的人散回各自屋內,不住蒹葭城的人也御空離開。

...

...

七日後,甲班的八院統考正式開始。

這天的早晨,周御書院異常的安靜,因為書院內丙等以下的班級

都已經被派往八院統考的戰場進行初步的篩選。

這些先行的人行為境界低,無法做到以修為來抵禦寒冷、飢餓,且又不可能擁有乾坤袋這樣的寶物來儲藏食物和水,因此這行人進入了特定的考場之後,他們就需要爭奪場上為數不多的食物和水源。

食物和水源是按照十人中僅足夠一人飲用的程度來分配的,這也就使得統考的戰場上戰況格外激烈,甚至為了爭一口吃的,喝的,他們連同院同窗之間也會下狠手,而且這樣內耗被淘汰的人還不在少數。

三天下來,千百多萬的八院低等的學生被淘汰的僅剩數百萬,不過從整體參賽的人數來看,八院的學生的淘汰率大都差不多,沒見哪個學院的學生特別優異或特別糟糕。

畢竟零與零之間並沒有什麼可比性,總不好比較哪個零更圓潤一些吧?

一道臨時的傳送陣的光芒從天而降,落在了八院同院統考的集合地點上。

這集合地上外圍擠滿了人,但中心地帶所佔的人數卻不多,莊休他們降臨之後自然而然地來到了這空曠的萬人矚目的中央位置。

莊休他們到了之後,附近其他學院的甲班學生立即投來各式各樣的目光,有好奇、有不屑、但更多的是冷淡,就好像看街邊的柳樹一般,是盛是衰都與他無關,他只需要走好自己的路即可。

而當他們用目光審視周御書院的甲班的學生時,周御書院甲班的學生也在審視他們。

其中莊休看得最是認真,他拼命地在人群中尋找招賢館的施嵐青的身影,但在場地中央並沒有見到任何他熟悉的身影,甚至連其他的一個秦人的身影都沒有見著。

莊休奇怪不已,準備向惠施問問知不知道這兒的情況時,卻發現附近有三五人往惠施的方向走去,並站定在惠施的面前,問道:“你小子就是惠施?也看不出來有什麼三頭六臂的本事,就只會耍耍嘴皮子和潑婦罵街一樣?”

莊休眉頭大皺,之前瞧對方也是從中央的地方過來的,怎麼一開口,硬是將自己的身份降低到了街邊尋釁滋事的小流氓一樣的存在。

可惠施卻笑了笑,似乎認識面前的人,就回道:“熊大、熊二,回去查字典知道了沐猴而冠的意思了嗎?”

那兩個比惠施體型略大,但比秦人略小的兩位楚人立即露出羞惱的神情,手上不見兵器,但衣下的肌肉高高鼓起,顯然是很想打惠施一頓來洩心頭之恨了,但礙於現在是八院統考,他們師長又曾叮囑不得惹事,所以他們也只能吹胡子瞪眼,不停地瞪著惠施。

惠施“搖頭擺尾”做出極其挑釁的動作,然後說道:“來打我啊,打到我,我就去......告老師!”

兩位楚人被氣得鼻子裡噴出白氣,這也是莊休第一次在人身上看到這樣的景象,可想而知他們此時是有多氣憤。

不過,人的剋制力是有限的,兩位楚人明顯上了頭,衝動碾壓了理智,兩袖揮之如鐵,誓要將惠施碎屍萬段。

但他們旁邊另一人卻出手制止了將要惹事的熊大熊二兩同胞兄弟,並安撫道:“馬上就要八院統考了,你們不準在外面惹出什麼事給翰林舍抹黑,從現在起你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翰林舍,尤其是在這種時候不要被人挑撥幾句就喊打喊殺,那樣的話我們和蠻夷之地的招賢館有什麼區別?我可不喜歡將來有人稱我們為’蠻夷第二’,而被排擠到一旁。你們明白了嗎?”

熊氏兩兄弟對這個穿著華服的人似乎言聽計從,且莊休看得出那兩兄弟不是那種因武力高低鎮壓而低頭的那種服從,而是發自內心的敬仰、崇拜,就好像是凡等班級的人望見甲班學生時的模樣。

可熊氏兄弟也在中央地方,按理說與穿華服的人應該同為甲班,而在能讓甲班之人這般聽從自己的話,便實在難想象這穿華服的人到底有著怎麼的魅力或實力能收服住同窗同學。

那穿華服的人朝惠施微微一拜,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徑直帶著熊氏兄弟離開。

一向不搭理“嘴下敗將”的惠施竟也工工整整、規規矩矩地朝那人施了一禮,這就讓莊休愈發好奇,他走到惠施的身邊問道:“他是誰?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對陌生人這麼客氣。”

惠施確認那華服少年走遠之後,對莊休道:“從身份上講,他與周幽差不多,都是王室族人,不過他不是院長的孩子,他是院長妹妹的孩子,叫‘項飛’。從名氣上講,他辯解之力遠遜色於我,但他讀心御下的本事卻能甩我好幾條街,據傳......也不是據傳,尤其是剛剛那一幕你也看到了,之前的兩人是多麼想打我,可項飛三言兩語便安撫下了他們的興趣,這不是因為他的言語多有精妙,而是他在熊氏兄弟心中積累了長久深刻的威信,讓兄弟兩人將他的話奉為圭臬,說難聽點,就是言聽計從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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