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約會（11）
我們兩人在石椅坐下，暫時歇一口氣。眼前那座噴水池開始噴水，在空中描繪出漂亮的水柱拱門。
在那之後，我們平安無事地進行著約會行程。連我自己都很擔心以散步為主的約會行程會太無趣，但月兒今天似乎玩得很開心，真是太好了。
“你覺得很好玩嗎？那真是太好了。我總算可以放心了。”
月兒面帶笑容，凝視著坐在身旁的我。
“嗯，我們去了很多我沒去過的地方，霓虹料理也很好吃……感覺好像去外地觀光旅遊呢。謝謝你，子軒。”
“不，沒什麼啦。這又不是值得你道謝的事。”
不過，月兒的這一番話，還是讓我松了一口氣。
有好一會兒，我們就這樣用肩膀互觸，感受著彼此的體溫。
“欸，子軒。”
月兒突然開了口。
“什麼事？”
“剛才看攝影展時，你為什麼說要帶我去威尼斯呢？”
想不到她會問我這個問題。我無言以對，因為我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情。
看到那張照片時，月兒的臉上露出了略微不安的表情，而她的這種反應也確實令我感到心頭一陣刺痛。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忍不住說了那句話。不過，我也不可能坦承一切。
在我們面前噴向上空的水柱飛沫，有如失去力量似地墜落地面。就像配合它的動作似地，月兒嚴肅地開了口。
“……老實說，我希望子軒能改掉一個壞習慣。”
我吃了一驚。不，我並不認為自己是完人，不過，被當面告知這種事還是滿恐怖的。
“我知道你很珍惜我們，不過，你有時候會覺得我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吧？”
“這……”
我的確有這樣想過吧。當然，我認為她們都是活生生的人類，但她們偶爾會在我面前表現與現實脫節的舉止與思考方式，只要看見她們這樣，我心中就會湧上不安。
“子軒是不是太瞧不起我們了……？”
是的。我不安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我瞧不起她們人格中最根本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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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卻想說服自己沒瞧不起她們。
“什麼瞧不起，我才沒有這、這樣呢。月兒跟靈兒都很堅強，我甚至想向你們看齊。”
“嗯，我知道你的心情正漸漸變成這樣。不過，就算這樣好了，在我們之間還是存在著……隔閡。子軒到底在煩惱什麼呢？”
我沒辦法坦白說出自己的煩惱。不過，月兒繼續說了下去。
“我來猜看看好了？子軒把我們召喚到這個世界，而且對這件事一直抱持著難以言喻的罪惡感。當我們傷心難過，子軒就一定會感到心痛。對嗎？”
之前竹盈也對我講過一樣的話。所以這表示我還沒完全推翻這種想法嗎？
不過，我還是忍不住會這樣想。我的確不在乎她們是遊戲遊戲的人物角色……可是如果她們因此而悲傷的話，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當然會這樣想啊。就是因為我把你們叫到這個世界，大家才必須承受那些悲傷的情緒……”
“這個嘛，的確，如果不是活在現實世界，就用不著面對那些難過的事。不過……”
月兒將視線從我身上移至正前方的噴水池。
“不在現實世界的話，也體會不到這麼幸福的感覺吧？”
然後，她有如告誡我似地說道：
“現實世界裡有很多很多事。有時會因為一點小事而煩惱，有時會覺得很有趣……就算經歷過這麼多事，我還是明白自己跟普通人類不太一樣。不過，我仍然覺得這個世界是一個值得讓人活下去的世界。”
月兒將手臂放在長椅上撐住身體，略微仰向後方。
“之前被召喚到這個世界時，我們消失過一次吧？我雖然沒提過這件事，不過，我當時的意識應該是處於朦朧狀態。”
“……是這樣啊？”
我第一次聽到這種事。
“我不曉得是不是真的喔，回到這個世界時，我依稀想起了這件事……或者說，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這樣講你懂嗎？”
“夢？”
“嗯，就是夢。不過，是一場空白的夢。我不知道那是一場什麼樣的夢，而且連有沒有做夢我都不是很肯定。那種感覺實在太曖昧了，所以我之前一直沒提過這件事。可是，我當時有一種很不可思議的虛無感。想起這件事後，我覺得很冷：心裡也很害怕。我們從這個世界消失後，說不定進入了什麼都沒有的虛無世界。不過，子軒又將我們拉了上來。”
月兒溫柔地說道。
然而，我卻無法沉溺在她的溫柔之中。
“月兒能這樣講，我真的很高興。這是我的真心話喔。可是，我還是太狡猾了。其實，我根本不是值得讓大家如此迷戀的好男人。月兒與靈兒，還有大家之所以會『迷上』我，只不過是因為我把自己設定成主角而已。大家都忠實地重現了這個設定……半點魅力都沒有的我，就這樣沒冒任何風險，也用不著努力的得到了大家的感情……”
至今為止累積在我心中的煩惱，自然而然地從口中流露而出，連我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聲音正發著抖。
“所以，至少我要守護大家在現實世界中的幸福，我想跟大家一起製造快樂的回憶，而且我也覺得這是我的責任。我一開始就在大家身上植入設定，讓大家喜歡上毫無自覺的自己，而且還悠哉悠哉的混吃等死。這樣的我，唯一能對大家做的補償只有——”
月兒突然用手指壓住我的嘴巴，打斷我的話。
我望向月兒的臉龐，上面寫著“真拿你沒辦法”。
“子軒，你誤會了。”
“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