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所在的種植村位於葫蘆村與石墨村專線的中間位置，這條線路上有十二個村子，學生數量有二十多名，開闢專線是足夠的了。這樣一來，安藍和一號從中區回到種植村，就只花了八小時時間——雖然不算短，但比起坐普通的車在東區轉線要快上一倍還多。
待回到家裡的時候，白毛和羅蘭早已經做好了滿桌子的食物給他們接風。菜餚是稱得上豐盛的，除了白毛和一號日常食用的那些外，還特意給安藍準備了雞蛋以及一些其它人類也可以食用的蔬菜和肉類，這讓後者十分吃驚，因為她之前從來沒有跟一號提過這些。
“我昨天就到達中區了，見你那邊考試沒結束，就去四處轉了轉，然後恰好碰上了你的主治醫生，就問了下你能吃的食物型別。”一號輕描淡寫地道，“他給我說了幾種，我就讓白毛在東區集市上買了些，做給你吃。”
安藍：“……”
她的主治醫師可是羅帕森啊！中區第一醫院的殭屍異常性病理科主任，平時不管有事沒事都會躲在醫院裡這個那個的，治病熱情超旺盛的傢伙。要說一號能在路上跟他偶遇，安藍死都不信！這根本就是直接前去醫院裡面特地問了人家好嗎？
白毛對安藍的態度仍然不怎麼樣，見她回來只是哼了一聲就扭過腦袋坐到偏遠處的位置上了。倒是羅蘭叼著一隻袋子跳到了安藍的腿上，把袋子遞到她手裡，袋子裡面裝的卻是兩隻草莓。
確切地說，一隻是真正的草莓，另一只則是用木頭雕刻成的草莓。想也知道羅蘭不可能會刻這個，木刻草莓應該是白毛的手藝。
“……謝謝你。”安藍朝著白毛說道。
“沒什麼好謝的，我那天其實賣了你兩隻營養劑，這個賠你當補償而已。”白毛高傲地會給安藍一個後腦勺，然後挨了一號一個爆慄，頓時捂著腦袋跳了起來。
“老大！”他哀怨地嚎了一嗓子。
“叫什麼叫，好好吃飯。”一號道，他的臉上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眼睛裡卻閃現著笑意。
這一餐飯對安藍來說簡直美好的像夢境一樣，但同時也令她覺得心情無比壓抑低沉。連零都感覺到了安藍心情差，話都沒敢說。
吃完晚飯，天也黑了，白毛帶著羅蘭跳窗戶跳牆回家玩遊戲去了。一號則敲開了安藍的房門，表示有點事情要跟她談。安藍表示自己也正好有事情要跟一號談，於是雙方達成一致，鎖上屋門，關掉監控器，齊齊坐在了大廳裡開始了嚴肅的會談。
“我……”
“那個……”
一號和安藍同時說道。
“你先說吧。”安藍大方地一擺手。
一號點了點頭。
“我幫你收拾房間的時候，看到你的錢忘在枕頭下了。”他說道，“下次去學校記得帶上，雖說我能給你送去，但中間會耽誤不少時間，這期間萬一需要用錢怎麼辦？你這樣粗心不行的。”
“……我不是粗心。”安藍道，“我是……我那錢是留給你的。”
“留給我？”一號面上露出了明顯的詫異之色，“那應該是你在福利院裡攢下的錢吧？為什麼要給我？”
“因為手臂很貴……”而且那些錢根本不是什麼福利院攢的，而是他給她的賣身分成啊！
“你在擔心這件事？”一號怔了怔，神情又變溫柔了些，“要是上億藍晶幣我恐怕出不起，但一條手臂罷了，不值多少錢。”
她當時在鬼戲劇場裡要是沒把那些機器打包拿回來，只怕今天一號就真的收到一億五千萬的還賬單了……
“不過，你要跟我說的話就是這個嗎？”安藍問道，剛才看一號那麼嚴肅的架勢，她還以為他有什麼大事要講，結果居然就是為了提醒她記得上學帶錢。
“並不是。”一號搖搖頭，“我其實是……”他說到這裡突然頓了一下，向來嚴肅的面孔上竟帶著一絲的遲疑不決。
“你不是也有事要說嗎？你先說吧。”一號很快地道。
“不，還是你先說。”安藍有點兒縮。一號見狀，許是覺得有點好笑，嘴角輕輕上挑。他不再推諉，直接開口說道：
“是這樣的，咱們之前在福利院裡，定下的是兩個月的領養期。相信你也知道，我之前申請的其實是殭屍相親，我原本的打算是找一名情投意合的女殭屍結婚，生一個自己的孩子，並沒有準備領養。但是最近跟你接觸下來，我覺得你是一名十分善良，性格溫柔的好殭屍，不知道你對我的印象如何？”
這這這，這是什麼意思啊？安藍有點傻了。聰明美貌，善良溫柔什麼的，這難道是在說她嗎？
通常情況下遇到這種事安藍是會多發一會兒愣的，但一號正在用期盼的眼神往她這邊看，等待著她的回應。不得已之下，安藍也只能儘快回答道：“您也是一名好僵。”
一號聞言便微笑起來，又繼續道：“這個月跟你一起生活，我覺得還不錯。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去把臨時的收養合同改為正式收養。在你成長為一名強大的成年殭屍之前，我不會再去申請相親，也不會收養其他的兒子或者女兒，只會盡全力……”一號偷偷看了一眼藏在桌子底下的虛擬器，“盡全力撫養你，愛護你，讓你自由健康的茁壯成長。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安藍這下是真的愣了，甚至連一號說這麼幾句話也要偷偷打底稿的行為都沒心情去吐槽。她萬萬沒想到，一號抱著的竟然是這樣的念頭，他打算對她進行正式的收養！這怎麼可能？
一號見她神情不對，也不免有點緊張。他控制了下面部神情，儘量用比較平和的聲音道：“我其實是第一次領養，而且還是女兒，可能有些地方做的不太周到。要是你覺得哪裡不妥的話，可以告訴我。手續也不是非要現在就辦，你可以跟我再接觸一下再決定。當然你想找別的領養殭屍也沒關係的，但是那個南少湖就算了，他的工作太不穩定，你跟著他肯定會吃苦……”
“不是的，我不是覺得您不好。”安藍急忙打斷了一號的話，“您是一名非常正直，強大並且有責任感的殭屍，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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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什麼？”一號問道。
“只是我的品行並不是像您之前所說的那樣。如果您領養了我，會失望的。”
“你是怎樣的殭屍，這一個月的接觸下來，我還是看的出來的。”一號道，“你性格隨和溫柔，但柔中帶剛，做事果決勇敢，並且非常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你非常善良，甚至有時候會為了救其他殭屍的性命而不顧自己的身體。”
安藍：“……”
話說他確定這些詞是用來形容她的嗎？為什麼覺得一個都對不上啊！
“其實我是有點不放心你。”一號接著又道，“如果你要找其他的領養殭屍的話，最好找一名有異能的。當然，南少湖就算了，那家夥的異能也不是很強。還是防御型異能的殭屍比較好……算了，你要是不知道該怎麼選擇的話，可以等到下個月的時候再做決定。你剛才跟我說，你有事情要告訴我，不知道是什麼事？”
“……”安藍抿了抿唇，“我……”她只說了一個我字就又停下來了。
哪怕是在元帥的解剖室裡，哪怕是在蓋文的改造室裡，安藍的心情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沉重，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但是她又有無數的話想要說出來。
“其實您不必這樣的。”零突然在她腦海裡說道，“我不知道您為什麼要這樣糾結。之前在劇場裡的時候，您就不肯取一號先生的血液，明明之前就是為了這個目標而來的不是嗎？現在您又不肯接受他的領養邀請。您應該知道，一號先生是十分難得的領養者，如果他成為您的養父，日後只會有大量的好處。您根本沒有必要如此猶豫，錯過這等機會豈不可惜？”
“你不懂的……”安藍嘆道，“有時候越是這樣，就越難接受。”
“我確實是不懂，正因為此我才想問一句，您究竟在猶豫什麼？”晶片不解道。
“因為他對我太好了。”
“對您好也是糾結的理由？”晶片愈加不解了，“難道您比較喜歡找一名對您不好的領養者嗎？”
“並不是那樣的。”安藍嘆息，“只是我比較膽小罷了。我擔心的是，這一刻得到的溫暖，會在下一刻令我墜入冰窟。那樣的話，還不如一開始就什麼都不要。”
“一號應該不是那樣的殭屍。”零說道，“他對您非常欣賞。”
“那我們來打個賭吧。”安藍說，“你看他現在口口聲聲要收養我，但下一刻便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念頭。”
她說著打賭，但並未與零商談什麼彩頭之類的東西，似乎只是要以這個賭約為藉口鼓起勇氣做什麼事一般，突然直起了身子，向一號道：“我聽說您這裡之前曾經收養過一名長相跟我差不多的少女，是這樣的嗎？”
“啊？你不要聽白毛那家夥亂說話。”一號驚詫道，“倒不是收養，我是狩獵的時候恰巧撿到她，留她在這住了一下，第二天就送走了。”
“聽白毛君說，您似乎並不喜歡那名少女。”
“嗯，我不喜歡她。”一號點頭道，“那家夥的身體有些問題。她恐怕殺死過很多殭屍，性格也比較殘暴古怪，醫院那邊說她是得了人類病，但我覺得她可能根本不是殭屍。你以後也要記得，見到得了人類病的傢伙一定要遠離，它們十分危險，就算沒有傷害到你，萬一被傳染了人類病的病菌也是不好的。”
“這樣嗎？”安藍笑了，她的眼睛裡卻不知不覺盈滿了淚水。
“非常感謝您的提醒，不過我可能……沒有辦法做到您所說的事情了。”
“真的對不起，我欺騙了您，其實我並沒有得什麼生食腐食強酸中酸強鹼中鹼強毒中毒弱毒高硬度化合物輻射物過敏症。醫生在我的資料上隱藏了真正的病名，告訴您的這個，是假的。”
“我的真正病名是人類病。其實，我就是您之前撿回來的那個的小姑娘。那個您非常討厭的，殘暴而且古怪的，人類病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