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陰雲遮蓋了月光。點點飄雪隨風飛舞,靜悄悄遮蓋住滿地血腥氣息。

誰也不知道,在這潔白之下究竟遮掩了多少殘垣,又隱藏著多少屍骸。

黑暗中,一隻變異犬順著能量罩的破綻鑽進了一座莊園,躡步朝著一位正在彎腰摘草藥少女挪去。就在那變異犬馬上就要移動到可以進行撲擊的位置時,忽有一隻大手從旁伸出,“咔嚓”一聲扭斷了變異犬的脖子。

“安藍。”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少女手中的草藥瞬間落地,她身體僵硬著轉過身,不可置信地望著站在身後的高大身影,顫抖著問道:“一號?”

“恩。”對方應了一聲。

這聲音聽起來十分冷淡,但安藍卻露出了無比驚喜的神色,一把衝上去抱住了一號的脖子!

“一號!”她大聲叫道,“一號,一號!一號!”

“是。”也不知怎的,被她一抱,那面無表情的高大男子身體一瞬間變得有些僵硬,但又不好伸手推開她,只能無措地站在原地,口中回答著她的話,“是我,我回來了。”

安藍好半天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對勁,趕緊紅著臉從一號身上跳下來。她有點不能壓抑自己的激動心情,在原地轉了幾圈,用力拍拍心口,緩住呼吸,急促地道:“我剛才聽說有一些士兵過來幫忙了,沒想到居然是你!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羅牧雲那混賬說你被傳送去了地下,你是怎麼回來的?那裡的人類都很仇視殭屍的,你在下面生活得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你?”

“他們還欺負不了我。”一號伸手摸了摸安藍的頭,“你呢?這些日子有沒有被欺負?”

“他們也欺負不了我!”安藍一邊說一邊笑了起來,露出一口雪白貝齒。數日不見,小姑娘的個頭又躥高了些,身體也更為豐滿。一號目光一晃既轉,掩過了神色中的一抹局促不安。

“剛才我看到你在外面戰鬥了,實力還不錯。不過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不要逞能,遇到危險要及時逃走。”

“我可不能逃走。”安藍苦著臉道,“這幾日裡,大家幾乎都受了傷,路德那邊又動不動殺過來,我必須要頂住才行的。”

“有我在。”一號說道,“你不必擔心。”

安藍用力點頭,這時候她突然注意到地上的藥草,趕緊去重新撿起來,這是要拿給小書治傷的。一號彎腰幫她一起撿。

遠處,賈思帕望著藥圃裡兩個身影,不由得感慨道:“還什麼不是不知道的,都快貼到一起去了,說不是夫妻騙鬼呢啊!”

“你說啥?”一旁啃圓果的白毛聞言湊了過來,面帶不滿,“你說誰是夫妻?”

賈思帕伸手指了指那邊的安藍和一號:“你不覺得他們兩個挺相配嗎?”

“配個毛啊!” 白毛不滿地叫了起來,“什麼夫妻,他們明明是父女!你那眼睛裡面長的是圓果嗎?”

“啊?”這回是賈思帕愣了,父女?“這麼重口?”

“去去去,你才重口呢!我老大是那死丫頭的養父!”白毛扔掉手裡的圓果殼,一把摟住賈思帕肩膀,細細地給他分析,“我們老大呢,那是聰明勇敢又善良,有那麼一天他決定做件善事,所以收養了這個死丫頭做養女。養女嘛,象我們老大這麼好的殭屍自然要意思意思啦,沒事表達出一點父親的慈愛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你隨便看看就好,不要做出奇怪的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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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思帕:……原來是這樣啊。

白毛:就是這樣啊。你也別不信我的話,要是我白毛撒一句謊,我就把這藥圃的柵欄吃了!

…………

一小時後。

打掃完戰場,大部分殭屍和人類都沉沉睡去,只有一號留下來守夜。

白毛其實也很想睡,不過對多日不見的老大的懷念令他抵過了睏意侵擾,悄悄潛上房頂來找一號。

簡單聊了一些分別後的情況,一號照例少言寡語。白毛也習慣了,順手抓出兩塊半熟肉來扔給他,打算象以前那樣跟老大一起吃肉賞月。孰料一號接過肉後,拿在手裡並沒有吃,只是沉默。沉默半晌,他突然問出了一句在白毛意料之外的話:

“你有沒有喜歡過哪個女殭屍?”

“蛤?”萬年單身狗白毛驀地瞪大了眼睛。

一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不對,便改口道:“你以後結婚,有沒有想過要找一隻什麼樣的殭屍?”

“啊?”白毛依舊怔愣。

怎麼回事啊,這話真的是老大嘴裡說出來的嗎?要知道他跟一號在一起已經呆了至少十幾二十幾年了,從來只知道戰鬥戰鬥攢錢攢錢小心眼小心眼的老大,居然會來跟他諮詢感情問題嗎!開玩笑啊,這貨上次交了那麼多錢去相親的時候都沒問過這種話!

“啊什麼,好好說話。”

完蛋,太長時間不回話,老大生氣了,也或者是察覺到什麼而惱羞成怒?不管怎樣,白毛都覺得自己再不回答就死定了,趕緊開口道:“當然想過啊,我沒事就想的,結婚多重要啊是不是!肯定要選各方面都是最優秀的啦,要最優秀的,嗯!”

“最優秀的是什麼樣?”一號看起來陷入了思考中。

白毛的回答則毫不猶豫:“胸大的!咱們男殭屍不都是好這一口嘛!”

一號微微皺眉,目光向不遠處的一個房間裡漂移了一下。略微思索之後,他的眉心又舒展開來,淡淡道,“我覺得還好。”

“什麼還好?”

“是大是小都無所謂,我不看重這個。”

好吧,果然是老大,超凡脫俗!

問完這幾句後,一號手裡拿著半熟肉,再次陷入了沉思中。白毛那邊幾口把肉啃光,正想下房子再去拿點兒,結果一號一句話,又把他的步子給拉住了。

“你對安藍怎麼看?”

安藍?那個搶他的飯搶他的床搶他的零食搶他老大非禮他還到處勾搭小男殭屍(大部分為白毛腦補)的死丫頭?

“平胸,個矮,長得醜,脾氣壞!”白毛毫不客氣地咔咔列出好幾條,不過想想這死丫頭是老大的養女,一直說壞話也不太好,於是他勉強又在後面加了一句,“但也不是那麼的討僵厭。”

“不醜。”一號道,“長得其實挺耐看 ,挺好的。”

白毛:“……”為啥覺得這話聽著有點不對勁呢?正常情況下的老大應該諷刺幾句才對吧,之前那個狗攆似的狂追老大的瑟琳娜,明明長得前凸後翹臉蛋超棒,老大還嫌棄人家這個那個的呢!現在居然在這裡誇獎安藍長得好看!不對啊,這絕壁的不對啊!

為了證明心中猜想,白毛試探著道:“那老大你覺得安藍怎麼樣?”

一號聞言斜瞥了他一眼,頓了一下,道:“挺好的。”

這一瞥一頓讓白毛的心提溜了起來:“那你覺得她身高怎麼樣?”

“她年紀還小,會再長高的。不過保持現在這樣的話也沒關係。”

一米六幾就沒關係了?老大你是忘記你之前相親時候覺得人家一米八的女孩子個矮的時候了嗎!

“那你覺得她的性格……”

“挺好的。”

“那丫頭花錢大手大腳的,超級敗家!”

“她之前生活過的不容易,買點東西也好,而且我有存款,夠她花。”

“她在學校裡到處勾搭小男生!”

“那不是她的錯。”

我去了!以前他怎麼沒發現,老大對這死丫頭有這麼寵的嗎!就連說她敗家老大都不生氣,自己之前多吃幾塊牛肉老大都會甩臉色的!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覺得對話越來越不對的白毛開始了進一步的調查:“老大,你還記得她是你的養女吧?”

“不是了。”一號說,“幾個月前就取消了領養申請,錢我都拿回來了,添了房子的首付金。”

對了,老大還為了這死丫頭片子專門在花鳥界裡買了棟房子!她才來幾年啊,兩年都不到,自己都陪了老大十幾年了,別說房子,連塊磚頭都沒撈著。白毛越想越委屈,忍不住道:“老大,你該不會是喜歡她了吧!”

“沒。”一號的腰背突然挺直了,在脫口而出一個沒字之後,他又再次重複了一遍,“沒有。沒有這種事。”

瞧瞧這一串小動作,瞧瞧!這叫什麼?欲蓋彌彰!張皇失措,此地無銀三百兩!真是可惡啊,太可惡了。想不到他竟然是這種老大,他居然這樣背叛兄弟!

“老大你實在是太不地道了,枉我一心一意對你,你居然讓我吃柵欄!”發出一聲憤恨的吶喊,白毛哭著跑下了房頂,臨走前還不忘拽走一號手裡那兩塊沒吃的肉。

一號:“??”

數日不見,這小子真是越來越古怪了,吃柵欄是什麼意思?

不過白毛的事並未讓一號琢磨太久,恢復了一個僵的狀態之後,一號很快又陷入了沉思中。他本來是打算思考一下現在的戰略佈局的,但一旦靜下來之後,腦海裡就總是莫名浮現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大部分與安藍有關。

其實這種情況之前就發生過。第一次應該是把安藍賣掉的時候,那時那個小丫頭對他而言,是個連名字都沒有必要知道的路僵甲,更何況她還試圖刺殺他和白毛,並且自身患有人類病,一號自認為沒有直接殺死她,而是送到醫院去,還給她換了手臂,做到這些已經算是盡了義務了。

但不知為何,一號午夜夢迴有好幾次都會夢到一雙眼睛,那眼睛有時候充滿憤恨和絕望,有時候又單純無辜象高原上的鹿。一號性格強勢,做過的事很少會覺得後悔,但這一次,他總是禁不住在想,也許除了醫院,那個人類病小姑娘還會有其它的什麼更好的去處。

後來,因為十八磨經常在自己面前吹噓家裡的好幾個老婆的緣故,一號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有些不高興的。加上家裡也確實需要有個女殭屍來打理,一號便拿出積攢的存款去報名了政府相親,打算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妻子娶回來。

結果因為某些不值一提的原因,好端端的相親居然被那些傢伙弄成了領養,還要養三個月再退錢,一號心裡縱然不情願,為了錢也只能先把對方領回來。不過,這個小姑娘倒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麻煩,跟她一起生活還是挺不錯的,漸漸地,一號開始考慮真正領養的可能性。反正妻子對他來說不是必須的,如果直接有個孩子,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然而隨著時間再度推移,一號的想法又一次改變了,他開始覺得在家裡的時間總是不夠,出外的時間總是特別漫長。為那個小姑娘找到一些她喜歡吃的,或者是喜歡玩的東西的時候,看她開心自己也會覺得很高興。他開始慢慢地,悄悄地觀察她,他知道她在他面前總是會開心地笑,但是在他離開後卻會自己蹲在角落裡,抱著身體發呆。那時候她的眉心總是緊緊的皺著,他的心裡也會跟著酸澀。

到底是什麼事讓她不開心呢?

那些日子裡,他總是在琢磨這個問題。為此他還去找村子裡一名據說對女性殭屍的心裡很有研究的殭屍打聽過。結果對方聽一號描述了半天之後,回了他一句“肯定是孤單寂寞冷,想漢子了”,被一號揍得好幾天都爬不起來床。

再後來,一號終於知道了原因。原來她不是殭屍,而是一個人類,而她會出現在領養院裡,也是拜他所賜。

一號承認,他是十分討厭人類的,這種生物從有書記載以來就一直是殭屍的最大敵人。他之前會毫不猶豫地把她賣掉也是基於這個原因。一直以來,一號秉承的政策都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但這一次,他卻意外地徇私了。

原本以為會討厭的人,卻只令他愈加地輾轉反側。原本想要解除的領養協議,卻因為發現有其他僵競爭而被他迅速收回。一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以為自己會像甩燙手山芋一樣把她丟出去。但事實上,他卻忍不住悄悄收集她的資訊,並在知道她參加了探險隊後主動隱瞞身份加入隊伍,只擔心她遇到危險。

究竟是為什麼呢,明明沒有任何實質的關係, 為何偏偏對她這樣在意?一號自己也不明白。但既然想要這樣做,一號便索性放任不管,他想知道自己對那個小姑娘是什麼樣的感情,也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

結果……

不久後,他就到了地下世界。

在衝上去護著她的時候,一號什麼都沒想,完全是下意識地動作。等到事情發生之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竟然是可以為了她捨命的程度……

但是,這似乎也代表不了什麼。一號在賈思帕家的蘑腦上悄悄查過,資料裡說,愛情,親情,友情以及責任感都是可以讓人(僵)為了他人而奉獻生命的。

忍不住想要去她的(真)父親家裡看看自然也代表不了什麼,這只是好奇而已。

看到地下世界的大部分人們生活過的十分艱苦,會忍不住想到她當初一個人在這裡生活究竟吃了多少苦,這大概是因為自己在意她,但是也可能是觸景生情。

但是再加上著急想要回到地面見她,希望能與人類不再敵對之類的詭異想法,一號終於對自己愈加懷疑起來了,最後終於忍不住在回到地面的時候,試圖與自己的好基友白毛進行探討。結果白毛這邊也是莫名其妙說了一大堆,只在最後丟給他一句如驚雷般震撼的句子。

你喜歡她。

喜歡……嗎?

原來是這樣。

也或者,一直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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