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年關,王凡凡先是坐麵包車到鎮上,再轉大巴去火車站,終於到家門口時已過去近10個小時,她的心情卻並沒有變得多輕鬆,推門見到沙發上的表姨媽後就更down了。

“凡凡回來了呀?今年還沒有帶男朋友回家?”表姨媽熱情洋溢地迎來,正在給王凡凡拿拖鞋的王母臉上平添幾絲尷尬。

“你侄女今年都三歲了……什麼樣年齡就該做什麼樣事……這女人一旦過了25就不好挑物件了……不結婚?那哪行,老了一定後悔……”她二表姨這套說辭王凡凡都能背了,以前還辯上一辯,現在都懶得吱聲了;話說她在當編制外的村官時遇到多少玩虛玩陰的難纏人物,尚且都能應付,唯獨對這類親戚真心對付不了—或許可以大發雷霆直接趕人,但對方並沒什麼害人的心思,她又犯不著;何況老媽還在一邊幫腔,“知道這話你不愛聽,但我們是為你好。”

王父抿了口茶道,“孩子有她自己的想法。”但他的話像茶杯裡的水汽一樣無息地消散了。王凡凡實在有些煩躁了,這時門被人推開,王凡凡的哥哥王澄之下班回家,他一眼就明白了屋裡情勢,叫了聲表姨後笑道,“都說表姐是幾個姐妹中長得最俊的,憑她的樣貌找老公完全能找個條件更好的嘛,哎,她可是從高中就有許多男孩追啊。”表姨感嘆幾句“你姐夫今年也沒掙什麼錢”便不說話了。

等表姨走後,王澄之看著妹妹道,“自己孩子結婚早怎麼了,是嫁了國民老公嗎,哪來的優越感!”王凡凡笑著搖頭,不想老哥接著逼問,“我說,你不會是心裡有個不可能的人吧?”王凡凡翻了個白眼,“瞎說什麼,這還文藝上了。”見對方一副懷疑的神情,又道,“拜託,生活不是瓊瑤奶奶的小說,女人為愛情而活為愛情而死的。”老哥嘿嘿嘿地摸著下巴,“欲蓋彌彰啊。”

吃過晚飯後,一家人邊消食邊閒聊,王母想拾起方才的話頭但苦於沒人接茬,王父將橘子分成兩瓣遞給兩個孩子,道,我們做父母的對你們沒什麼要求,有份正當的工作、打理好自己的生活就行;女兒不由笑,說讀書時您對我那麼嚴格,還以為你要培養一個希拉里呢;王父趕緊擺手,做個有福氣的普通人最好,女兒和兒子一齊感嘆當初的苦白吃了。

等老人家去睡後王凡凡低聲跟老哥說,“你有沒有遇到過那種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不是真的不能解釋而是現在的科學無法解釋,當然也有可能科學真的就不能解釋—你懂的,也許人類永遠也無法找到一個能解釋宇宙現象的終極理論,因為人本身包含在宇宙理論之內。”從小學藝術的老哥被她繞暈了,“你說的每個字我都懂,但連成句子後真沒聽懂----簡單點說,你撞鬼了?”

王凡凡無意識地拍打著沙發靠背,“也不是……不過用你的世界觀解釋的確算靈異事件。”王澄之撇嘴,“哼哼,我的世界觀?要知道只有佛學才能揭示宇宙人生的真相……”“打住,”王凡凡大手一揮,“神學就是神學,不是科學也不是哲學。”兩人互相瞪了幾分鐘,王澄之深吸一口氣,“你究竟遇到什麼怪事了?”

“咳,沒啥,就想問你認不認識這方面的高人。”

王澄之想了想,“還真有,我們公司一藝人的朋友認識一個姓張的天師。”

張非離和王凡凡約在一家咖啡館見面,這是張天師第一次獨立受理靈異案件,難免有些興奮,不料案件委託人上來就潑了盆涼水,“先申明,我是非常堅定的科學論者。”見對方神色一愣,王凡凡和緩地笑了,“你們天師上崗是不是有顏值要求啊?”張非離抓抓紅發,“我是兼職啦,先說說你遇到了什麼事?”

王凡凡喝了口咖啡,“……那不是用旁觀者的視角讀史書,就好像親自參與了他的人生,他的悲歡和命運從此與我慼慼相關、息息共鳴。”

“建安二年。宛城之戰中,曹丕的大哥曹昂被殺,十歲的他騎馬逃了出來。”

張非離在電視劇中看過此戰,不由腦補這事若發生在現代,新聞標題應該“宛城兩黑幫大佬火併,三年級小少爺開重機車狂飆逃生。”

“建安十年。曹丕奉父之命鎮守南皮縣,結交了‘建安七子’中的五子,他同這群文采風流的名士們一起宴聚賦詩、暢遊山林、探論道藝;諸子還相互探討和點評彼此的文章,帶動建安文壇文學評論的風潮……”

張非離悠然神往,“慷慨雄健的建安風骨啊,我知道曹丕的《典論》是中國文學批評史上第一部文學專論。”

王凡凡輕聲喟嘆,“在南皮縣的日子只有短短半年,卻是他人生中最為快慰得意的歲月,十年後他還在《與吳質書》中憶起許多細節,文中有‘清風夜起,胡笳微吟,樂往哀來,悽然傷懷。’幾句;以前讀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當我與他融為一體,咳,當我的思想和他同步時,才體會到詩句背後的複雜況味,”她喝了口涼掉的咖啡,“當時天下動亂儒學式微,文人們皆心懷建功立業、治國安邦的政治願景,所以他們的精神面貌是剛健激昂、務實自省的,但同時也會悲嘆和憂懼生命的短暫脆弱。”

張非離邊聽邊點頭,感覺自己到了百家講壇現場。

“建安十八年。曹操和兒女們在老家譙縣祭拜完祖墳,打馬沿著渦河而行,當時春色怡然田野青青,曹操心情快慰,要求曹丕和曹植作賦。”

張非離實力接茬,“渦河?《臨渦賦》嘛,雖然他倆都寫了但只有曹丕的流傳了下來;有個民間故事說是兄弟倆寫完後發現內容竟是相同的,於是曹植讓兄長呈上去,自己沒交。”

王凡凡笑眯眯,“為什麼內容一樣,是心有靈犀還是另有他因?”

張非離略有尷尬,“你懂的,曹丕在民間一直被黑得很慘嘛,故事裡說他一直想著立太子的事,認為父親是藉此考驗他們的才華,思緒太亂這才寫不出好句子,後來交上去的作品是抄襲曹植的,曹植明明知道卻幫他隱瞞實情。”

王凡凡笑道,“他的確在想立儲的事;恩,二人作賦時有個歷史背景---曹操這次回家鄉距離上次有11年,當年的譙縣飽受戰爭摧殘,萬物凋敝民不聊生,曹操頒發《軍譙令》下令為陣亡將士立廟並撫卹家屬;如今見法令起了成效,心中難免得意,曹丕作賦前本想藉此奉頌父親政通德化,可再往深處一想,此番歌功頌德只會顯得虛偽刻意,不如只著意描寫景色;至於曹植,他看完兄長的賦作後面色有變,隨即將自己的撕掉了,原因誰也不知道。”

“建安二十二年,曹丕在和曹植的奪嫡之爭中勝出,被立為太子。”

張非離等了片刻,“……沒了?”

王凡凡聳聳肩,“嗯,他心情很高興,也很複雜;曹植給後人的印象可能是個文人,但他也心懷經世濟國之志,曾寫過‘戮力上國,流惠下民,建永世之業,流金石之功”,古代文人寫文章還是為了入仕嘛,倒是當皇帝的曹丕提出‘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扯遠了,同為胸有經緯的曹氏子弟,他可以理解弟弟與自己爭儲,卻也不可能完全不怨恨;想想看若是曹植繼位,身為嫡長子的他該如何自處?”

“建安二十四年。太子曹丕留守鄴城,魏諷夥同王粲二子、張繡之子張泉等人密謀造反,本計劃在重陽節當晚突襲留守府、擊殺太子及群僚後外通關羽之軍,不料舉事前遭到內部人士洩密,太子接到密告後火速集結精騎搜捕骨幹分子,將一干人收監後,更不等遠在長安的曹操收到訊息就先對叛黨進行了處決。”

張非離滋了口烏龍茶,“先斬後奏,夠果決,雖說有擅權的嫌疑,但這種時候拖延反而不利。”

王凡凡十指交握擱在下巴上,“誅殺的人中有他好友王粲的兒子,也有在宛城殺死他大哥的張繡的兒子;一個人若走上王道便再難容私情,此中情味不足與外人道也。”

“延康元年,曹丕稱帝,改漢為魏。”

張非離不由好奇,“當皇帝是什麼樣的感覺?”

王凡凡展開雙臂,“屬於我的時代終於來臨!”

聽王凡凡說完她的神奇經歷,張非離不由感嘆,“聽上去真浪漫啊,跨越時間和空間與你相逢。”王凡凡用小勺攪拌著咖啡,“不能說是‘相逢’吧,因為他並不知道我的存在;其實我並不是親眼見到這些經歷,更像是讀取他的腦電波,而且每次‘穿越’回來後現實時間幾乎沒有變化。”

張非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後往椅背上一靠,“你說你是科學論者,那你是怎麼解釋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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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關於《臨渦賦》那段是我杜撰的哈,真實情形的確湮滅在歷史裡了~話說魏文帝曹丕的風評不高可能是因為對一個人物做評價首先要看他的身份定位,他和唐太宗一樣,第一身份都是皇帝,太宗開創了貞觀之治,所以哪怕他殺兄弒弟歷史也會認可他是明君,畢竟私德不是評價皇帝的第一標準;曹丕政績其實做的不錯,可惜只在位6年就死了,如果他能活的長久些,能真正一統天下,或許歷史對他就是另一番評價了,不過,歷史總充斥著這樣偶然的殘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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