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在後臺等待,準備下一個節目登臺表演的演員有十二位,都是些年輕學員,最小的十四歲,最大的二十一歲,而當時在抽菸的有六位,到底是誰丟的菸頭,已經誰也說不明白了,沒有攝像頭,唯有各打五十大板,按理是應該開除,但那對其餘五位沒有丟菸頭的人未免不公平,於是每人被罰款五千,記大過一次。

而沙沙則作為救人英雄而受到表彰。當時沙沙奮不顧身去救人的身姿已經在武館中被廣為傳頌,英雄救美,是永遠不褪色的傳奇,是最浪漫最能讓人嚮往的故事。所以,他的故事被人講了一遍又一遍,本來不過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被人加入了鋪墊,描述,而越來越曲折生動,精彩粉呈。到最後,沙沙聽著,就像在講武俠小說裡的人物,因為除了名字之外,故事裡的人物已經與自己沒有半點相像了。

沙沙有些得意起來,行俠仗義本就是自己的理想,像書中的那些英雄一樣,被人傳頌,被人崇拜,是自己多少年來的夢想,自己學武,不就是為了實現這個理想嗎?而現在,自己才學武不久,還沒有進入江湖,便已經成為人人崇拜的英雄人物了,這是多麼美的事情。其實他當初停下來,把盧小敏抱下樓梯的時候,卻沒有想那麼多,說句實在話,他當時也曾有一瞬間的猶豫,因為那時,後面人潮洶湧,稍有不慎,自己就可能被人潮所淹,被踩踏而死。可他又實在無法看著一個生命在自己面前被人踩死,或來不及逃跑被火燒死。平素的時候,想著行俠仗義,也許你會熱血沸騰,可當真正面臨生死存亡的時候,你會如何選擇呢?

沙沙趁幸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可他明白,當時盧小敏就在自己腳下,如果她是在一旁,離自己還有不小的距離,並沒有擋住自己的道,他還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她嗎?也許不會吧。他為自己曾經那一瞬間的猶豫而感到慚愧,覺得自己愧對了心中從小的夢想,自己缺少一個俠客那義無反顧的犧牲精神。

但盧小敏告訴他,他並沒有錯,有猶豫,才更真實,因為人面對危險時,會本能的選擇趨利避害,這是本性,那種懷著毫不利己,一心為人的想法之人,或許也有,但我們所聽到的宣傳人物中,多數卻無疑是不真實的,有假大空之嫌。重要的不是你曾經想過什麼,而是最終你選擇了什麼,做過什麼。

她甚至說,對那些選擇從她頭上一躍而過,甚至可能踩踏到她的人,也並不怪責,不是每個人都是英雄,不是每個人都會選擇冒著危險去救別人的,人都會貪生怕死,畢竟只有自己的命,才屬於自己,所以她理解這些人。

她唯一有些恨的,是李北。

李北從她頭上一躍而過的時候,她看到他了,當時她的腦中甚至一亮,就像門窗緊閉的黑屋子裡,忽然開啟了一扇窗,覺得有救了。她情不自禁的叫了聲“李北。”可她的話音未落,他已經不見了,消失在樓梯的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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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相信他是沒有聽見她的呼喊的,在那樣混亂的時刻,誰會注意腳下的一個女子呢?何況他的速度那麼快,就像風一般,一吹而過了。可她當時心中的那股悲涼感,那種由希望而跌落到深淵的感覺,真是刻骨銘心。

李北事後非常後悔,甚至比她還傷心,又為她的得救而欣喜若狂,拼命的感謝沙沙,而為自己的一躍而過愧疚不已。他一個勁的道歉,說:“如果知道是你,我一定去救,就是因此我自己死了也無所謂。”

但小敏並不感動,她有時候想,也不應該怪他,人不為自己,天誅地滅,為了一個陌生的女人去冒生命危險,這本身就有點強人所難,不合人的本性。他的話,說明自己在他心目中有多重要,自己應該感動,但感動不了,那也沒辦法,畢竟,他實際沒有救自己,救自己的是沙沙,而且沙沙救自己的時候,還並不知道救的是誰,這一點有時候讓她想起來,有些遺憾,如果當時他是看到她,認出了她因此而不顧一切的來救她,那會讓她的心中新增更多的浪漫幻想。因為他沒認出自己,就不能說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因為換了誰,他也依然會救,可有時候想起來,她偏偏又更加感動,沒有辦法。因為無論如何,是他救了自己的命。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恨李北,按理來說,她不愛他,甚至還拒絕了他,別說他並沒有認出自己來,就算是認出來了不救她,那也是合情合理的,沒有人有義務去救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也許只因為,他雖然沒救她,卻依然還在不停的向她表白他深切的愛情,這讓她反感,甚至感覺可笑。如果以前,她不愛他,卻並不討厭的話,現在她甚至覺得,他不但不值得她愛,甚至已經失去了愛她的資格。

沙沙還是很懵懂,雖然自己的舉動獲得了讚賞,但他卻全沒放在心上,他的目標就是練武功,將來能像那些歷史上的大俠一樣,闖蕩江湖,行俠仗義。盧小敏明顯喜歡來他們宿舍了,不過他並沒有在意,甚至沒有發現這一點,當傅文指出來的時候,他想了想,才覺得確實是這樣。他記起原來李北為了想見盧小敏而裝病的往事,現在她來得多了,他就能常常見到她了。他想。他替李北高興,可他發現,李北卻並不開心,甚至還常常悶悶不樂的,盧小敏來的時候,也不跟她說話,似乎是陌生人一般。

一天,沙沙從外面回來,趁著有空,打算把昨晚換下的衣服洗了,可是找來找去,也找不到。他問李北:“師兄,我的衣服呢?”

李北白了他一眼,依然仰靠在他的床上,眼望天花板出神。

“怎麼了,師兄,你感冒了?要不要去喊蔡醫生來?”沙沙關切的問。

李北卻哼了一聲,從口袋中掏出香菸來,點燃了,叼在嘴中,猛的吸了一口,然後青藍的煙從鼻孔中噴吐出來,在宿舍上空冉冉升起。

沙沙雖然大咧木心,這時也看出來他在生氣。不過卻不明白為什麼生氣。我哪裡得罪師兄了嗎?他回想這幾天自己的言行,沒發現有一個動作,有一句話,甚至有一個眼神是會得罪人的。頓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師兄,怎麼了?我哪裡得罪你了嗎?如果我哪裡做得不對,你要告訴我哦,我好改正啊,你若不說的話,就是生一輩子的氣,我也還是不明白。”沙沙笑著說,他是一個沒有心機的孩子,有什麼疑問,馬上就問了出來。

李北見他如此,似乎倒有些不好意思,說:“沒有,你沒什麼地方得罪我。”

“你知道我衣服到哪裡去了嗎?”沙沙又問。

“你故意的吧?你得意什麼呀,黃沙沙!”李北忽然跳起來,大聲喝道。這一聲非常響,就像一個響雷,對著沙沙劈頭蓋臉的砸下來,震得他耳膜都嗡嗡而響,剛剛李北還顯示出沒事的意思,說,你沒什麼得罪我。沙沙不明白,為什麼突然之間,他就發這麼大的脾氣。

“告訴你黃沙沙,我是你的師兄,若非我從派出所把你贖出來,把你帶到咱們館,你未必便有今天,人不說要感恩圖報,至少不要忘恩負義,顯擺什麼呀,是的,你是勝利者,你可以得意,但為人還是低調的好些,太過張揚,太過得意忘形,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李北恨恨的說完,然後翻身朝裡睡了。

這一頓臭罵只把沙沙罵得暈頭轉向,糊里糊塗。他張口結舌,答不出話來。這是怎麼了?我顯擺什麼了?雖然救人之後,得到了誇獎,可自己從來沒有得意過呀,更別說顯擺了。至於什麼忘恩負義,得意忘形,這更是從何說起?

他不知李北在哪裡受了委屈,卻發洩到自己身上,知道此時不可與之理喻,當下只得忍氣吞聲,坐在自己床上想問題。誰叫他是師兄呢?

這時傅文和洪亮從外面結伴而來,進來就問:“今天晚上去登封看電影,你們去不去?”

沒有人回答,見氣氛不太對,傅文走到沙沙旁邊,向李北的床頭努了努嘴,悄聲問:“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問他,我的衣服不見了,他看見沒有,就突然向我發火。真不知道在哪裡受了氣,卻發到我身上來,真是倒黴。”沙沙也輕聲說,然後問兩人,“真奇怪,我的衣服我昨晚換下,明明就丟在床上的,怎麼突然之間就不見了?”

“原來如此。”傅文一副瞭然的神情,悄聲道:“你快別問了,我知道你衣服在哪裡。”

“在哪裡?”

“盧小敏上午來過,她拿去了,他就是為這事生氣呢。”

“啊?她幹嘛拿我衣服啊?師兄又幹嘛生氣啊?”沙沙更是糊塗了。

“你小子,傻裡八幾的,卻不知哪裡來的豔福。她幹嘛拿你衣服,難道拿去穿呀,臭哄哄的,誰會稀罕呀。”洪亮說。

“是呀。”

聽了他說是呀,傅文和洪亮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又降低聲音,說:“真是個傻小子,她當然是幫你去洗呀。”

“她幹嘛幫我洗衣服呀,這麼好,難道今天是學雷鋒日嗎?”

“真快被你氣死了,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傻?”傅文說,“明擺著別人喜歡你唄,不然憑什麼給你洗衣服?”

“是呀,師兄之所以生氣,你現在也明白了吧?”洪亮說。

再不明白,那就真是傻瓜了。不過,盧小敏喜歡自己?不會吧?我有什麼好值得她喜歡的?

李北見三人嘀嘀咕咕,又說又笑,有些話聽得清楚,有些話聽得模糊,更是生氣,從床上跳下來,摔門就出去了,砰的一聲很清脆的響,驚起無數灰塵。看著他走遠,傅文和洪亮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說:“李北這次吃醋吃得可真狠,沙沙,你小心他揍你哦。”

沙沙沒有笑,卻在想,這可怎麼辦呢?盧小敏為什麼要喜歡我呀?

但不知為什麼,從此以後,盧小敏那羞澀的笑容,會常常浮現在自己腦海中,不經意的,就像一縷陽光,從樹葉間透射進來,照在他的身上。

他已經走出了宿舍,本想去找盧小敏要回衣服的,這時情不自禁的站住了,不知為什麼,竟有些怯,於是乾脆不管了。到了第二天,盧小敏拿著他已經洗乾淨的衣服來了,她把衣服放到他的床上,卻羞澀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小敏姐,我那衣服汗臭熏天,沒燻著你吧?”

“沒呢,沒呢。”盧小敏忙說,“並不臭。”

“不臭不臭,還很香呢。”洪亮說。

“體香,體香。沙沙的處男體香。”傅文哈哈大笑。

“胡說八道。”盧小敏笑著啐了他倆一口,沙沙也笑了起來。唯有李北沒有笑,他臉朝內躺在床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胡說八道?你是說不是處男體香?沙沙其實已經不是處男了?你怎麼知道的?”洪亮介面說。

“不跟你們說了,越說越不像話。”盧小敏紅了臉說。緊接著,她甩了甩頭髮,像突然想起來似的,說:“明天晚上是週末,咱們到登封去玩吧,我請你們吃晚飯。”

“是嗎?太好了。”傅文和洪亮都歡呼起來。

“李北,你也去。”盧小敏說。

“我有事,不去了。”李北說。

第二天下午,四人坐車來到登封,盧小敏早訂好了酒店,四人進去,盧小敏點了滿滿一桌子菜,弄得三人連聲說:“夠了,夠了,太浪費了。”

“難得浪費一回,你們就盡情吃吧。”盧小敏開心的說,她今天似乎很特別,不似平素一般的羞澀,說話大方隨意了很多,笑臉如花。她精心打扮過了,新洗的頭髮特別的飄逸,散發出洗髮水的清香,就像一朵盛開的茉莉花散發出來的氣息。黑色的短裙,黃色的上衣,白色的波鞋。不胖不瘦的身材顯得特別有形,曲線玲瓏,清純有韻。

穿著紅色制服的服務小姐端菜倒茶。

“喝啤的還是白的或者紅的?”盧小敏問。

“喝啤的吧。”傅文說。

洪亮和沙沙都沒有異議,於是服務小姐開了啤酒,把四個人的杯都斟滿。

盧小敏首先端起杯來,四人碰了杯,“沙沙,祝你生日快樂。”

“啊,原來是沙沙生日呀,生日快樂,生日快樂。”傅文和洪亮忙說。

沙沙愣了一下,他當然記得自己的生日,只是不明白盧小敏怎麼知道的,更沒想到,今晚是她特意給自己慶祝生日安排的。

氣氛更是熱烈了,中心也由盧小敏轉到了沙沙,每個人都向他敬酒,他只得酒到杯幹,喝了幾杯,感覺有點不勝酒力了,於是再給他敬酒,他就推辭不喝。

“那可不行,今天是你生日,小敏這麼有心,你不喝,不但對不起我,那也是對不起小敏呀。”傅文不依的說。

沙沙只得喝了。

洪亮又敬他,他實在喝不下了,堅決不肯,洪亮大聲說:“你這樣怎麼行呢,都是兄弟,不能看人有高低呀。今天我沾你光,這裡就算借花獻佛,你可不能不受。”

沙沙見他不依不饒,只得又喝了。

服務小姐端上蛋糕來,沙沙點上蠟燭,在心中許下美好的祝願,然後一口吹滅了,耳旁響起“祝你生日快樂”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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