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主出現在此,其實也是望舒預料之中的,始終此刻正在發生的,乃是改朝換代甚至是影像中原氣數的大事,就算上主之前沉寂了一段時間,照理來說也不會錯過這一次大事才對。

當年南詔閣羅鳳在位之時,與李唐爆發的那一場劇烈衝突,其根本原因雖然是兩國之間的諸多文化差異,加上李唐官員在南詔作威作福,欺壓一方;但直接引爆這一件事情的,就是閣羅鳳斬殺了李唐在南詔的節度使,卻是當日,望舒他們已近得到皮羅閣的提醒,前往阻止,卻被上主阻撓,只差一線未能阻止閣羅鳳斬殺李唐節度使,最終導致了兩國之間,長達百年的戰爭爆發。

而李唐這邊,道門練手作法,敗壞李唐國運之時,也是因著上主在背後插手,才使得馬嵬坡前李隆基狠心賜死愛妃,又是心甘情願將人王帝主之位傳給後人,直接消弭了李唐當時所面臨的一場內亂,使其國祚得以再延續若干年,進而導致了後來的五代十國亂世。

事實上,上主的著些作為,本身是為著維護歷史原有的程序,使得凡俗世界的歷史,不受到超凡之力的干涉。從“順應天命”的角度來看,上主的舉動似乎並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反倒是道門一眾修士,仗著自身神通,幾番干涉凡俗之事,甚至試圖扭轉歷史,受到上主阻撓,倒也是叫一眾修士無話可說。

然而道門一方的諸多舉動,看似逆天而行,實則歸根到底,是為了避免人道崩潰的浩劫降臨。無論是陳老道在中原,還是靈均老道在西南,一切的舉動,一切的算計,一切的干涉,其實都是因為早早曉得了這一場裹挾一切有情眾生的浩劫存在,或是順應前輩高人的安排,或是按照自己的推算行事,終歸是為著維持凡俗的人道,以及聖人的道統傳承不滅。

而上主本身的存在,就是為著推動劫數的發生和演化。若說劫數是天發殺機,那麼上主就是天地世界手中的刀刃一般,從三四百年前開始,他就一直躲在幕後,各種算計安排,幾番破壞道門之事;到得近些年來,隨著浩劫本身的臨近,他更是圖窮匕見,親自出手,再無顧忌。

呂道長全心全意沉浸在自身的法術之中,吸引因著火宋兩位皇帝即將落入敵手而易散出的天子龍氣,卻是一時不曾注意到上主出現此間,乃是上主本身掌握著奇異的天地權柄,能夠能人所不能為,起穿梭虛空的動靜,除非是在虛空一道上有著極高的修為,又是全神貫注,否則總是道門大能,也很難發現他的出現。

而上主一時出現當場,整個虛空之中的氣數流轉就是發生的奇異的變化。原本受到呂道長法術感召,已經與他手中白玉淨瓶生出感應,不住朝著呂道長湧去的天子龍氣,在上主出現的那一瞬間就像是受到了磁石吸引的鐵器一般,頓時改變了逸散的方向,一時朝著上主所在的位置湧去,卻是相比起來,上主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出現在此間,就能奪走絕大部分的天子龍氣。

感覺到周圍氣氛的變化,呂道長已經愈發深沉地沉浸在了自己的法術之中,整個人幾乎都被虛空之中凝聚出來的各種人道格言所包裹,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精神關注外界的變化,卻是他著實曉得,今日所做之事,直接牽涉著火宋的國運能不能再延續幾年,一旦稍有誤差,火宋就此滅國,那麼等待中原無數百姓的,就是數百年的血與火了。

上主在出現的瞬間,便也看見了這邊的望舒和呂道長。兩人雖是隱身在虛空之中,凡俗看不見他們,可是對於上主來說,卻是不存在什麼隱蔽身形的法門,只要是存在的事物,都避不開他的感知。

一時看見上主的目光朝著自己的方向投來,望舒的心裡都是驟然一緊,手中已經握緊了玉刀,卻是自從上一次在扶桑的九尾狐狸神殿之中,上主藉助望舒的記憶降臨以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面對面相見。今時不同往日,望舒已經曉得了上主的身份和目的,自是十分警惕,再不將他當作那個幾番幫助自己的老好人,而是如臨大敵,還未動手,聖人法器便已經握在了手中。

上主卻是一反常態,並沒有像對付其餘修士那般一個照面就動手,而是一時精神波動,望舒的腦海之中自然響起他的聲音,卻是聽他毫無感情地說道:“望舒,你切過來,我與你好好分說。”

以望舒如今,一尊完整古神的力量,能夠不經過他的同意,甚至是在他十分警惕的情況下,將話語送入他的腦海之中,上主的手段著實已經超過了一般大能者的範疇。望舒看著上主這般,一時也是有些拿捏不定,卻是此人詭異非常,對自己的態度更是矛盾重重,似有善意,遇事又毫不留情,之前幾次有機會將自己除去,卻也始終不曾真的下了狠手。上主心中的想法,望舒著實是有些吃不透的。

不過思考片刻,望舒便也是微微點頭,心念轉動之間,他已經想明白了一點,卻是如果上主要對自己動手,那麼自己身處何方都是一般無二的難逃,此時呂道長真是作法的要緊關頭,若是引得上主靠近,即是自己能夠抵擋,也會對呂道長造成一定的影響,著實不妙,還不如自己先順著上主的意思,靠攏他去,聽他分說,縱是他說出天花亂墜來,望舒自然也是不會相信一點一滴的。

心念至此,望舒便也直接分化出一尊分身來,替代之前的自己,站在呂道長的身旁。這一尊分神,擁有望舒本尊一成的力量,乃是由日光轉化月光之後,靠著望舒的月御權柄凝結而成。以望舒的古神之力,一成力量也已經超過了世間正常的修士,無論是人類還是妖族,能夠敵得過他這一尊分身的人物也沒有幾個。而且留下分神,其實也就是立下了“道標”,望舒時刻可以本尊降臨回來,自是無礙。

考慮到上主很可能有隨意降臨,無處不在的手段,望舒在分化出這一尊分身的同時,也是暗暗在虛無夢境之中溝通了嘉月,叫她憑藉精神感應,投影一絲神念在自己的分神之上,若是事情發生變化,上主舍下望舒來對付呂道長,憑藉嘉月的手段,倒也能夠阻攔他片刻,堅持到望舒趕回來就是。

一切準備妥當,望舒這才身形一動,整個人腳不邁步,也不飛行,直接靠著虛空之力,推動自己瞬間出現在了上主的面前,與此同時,望舒也還是玩了一點小花眼,卻是他出現在上主面前的同時,兩人周圍的虛空就被他以月御權柄割斷,自成一界,再不屬於正常的世界範圍之中。

看著望舒這般操作,上主倒也是沒有什麼反對的,只是開口輕聲道:“我原本沒有與你動手的意思,你不必這般小心。你我之能,已經不是普通凡俗所能承受,常言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若與你動手,勢必波及下方的一眾金兵,壞了他們的打算,卻是非我所願。”

望舒聽著上主說話,將心意和道理都說得分明,一時倒也稍稍安心了些許,卻是上主既然能夠這般與他說話,顯然是目前還不打算與他動手,又是虛空隔斷,兩界分割之後,天子龍氣便也被擋在了另一個世界之中,不能融入上主的軀體,一時又是緩緩朝著呂道長所在湧去。

心中思索著,望舒也是小心開口道:“先生大能,已經毀去我道門三分之一的福地洞天;縱是先前我與先生有多少因果糾纏,此刻你我也還是彼此敵對的,多加些小心,總是好的。卻不知先生叫我過來,到底有何事要說?始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無心與先生閒話。”

上主定定看著望舒許久,這才開口道:“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該得到的,你也得到了。你所謂的‘道不同’,指的是什麼‘道’?在這一方世界之中,你與我原是最接近的存在,若是你我都‘道不同’了,又有誰能夠‘志同道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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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主這一番話語,說得望舒都是一愣,卻是此刻望舒的心裡,已經有無數的念頭開始轉動。倒不是說望舒理解不了上主的意思,而是他有些拿捏不定上主如今的狀態。作為先天古神,月御望舒的誕生是在盤王大帝劃分混沌,演化兩儀之後,晚於東王公和西王母,卻要早於其餘一眾古神,幾乎是皇天后土立下之後,太陽和月亮就是同時出現的,月御本身與這一方天地,可謂是部分前後出現,望舒本身貼近天地世界,自然也就是不錯的。

然而上主本身的存在,並不是天地世界的具現,只不過是這一方天地世界,因著人道統天而產生出屬於自己的意志之後,受這股意志驅使的一個大能者而已。要是這麼說,望舒和上主之間,其實是有著極大的差距和不同。可上主話語之中,又是很有一種叫望舒都覺得恐怖的思想在其中,卻是聽他所說,似乎已經將其本身當作了天地世界的化身,他就是世界,世界就是他一樣,才能叫他說出自己與望舒最為接近,兩者相似相通的話語來。

心中想著,望舒嘴上也是小心回應道:“先生此言差矣!我乃先天古神,掌握自然權柄;先生不過是一屆大能,縱是手眼通天,要與我相比也尚有不足。我與先生不同!”

上主搖了搖頭,一時微微仰頭,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不必言語試探。我就是天,天就是我,我不是受誰掌握的傀儡,而是掌握一切的上天!這個世界,不過是我的一尊化身,我與世界之間,不分彼此!”

一語出,天地皆驚。隨著上主的話語一字一句說出,望舒先前分割虛空的屏障一時寸寸破碎,緊接著兩人所處的虛空都是無風起浪一般,盪漾出道道虛空漣漪,一圈圈向外,隔絕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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