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靈均老道那邊的情勢焦急,望舒到得洞陽山隱觀天之外時,卻見得閒元道長一個人站在那黑光光柱之外,不疾不徐,似乎正在準備著什麼陣勢或者法器。

從先前的情況來看,望舒也是曉得這一次異變發生得太過突然,又是各家福地洞天的高人,都忙著回援自家所在,像是閒元子這樣修為較高,不太需要幫助的修士,便是自己一個人解決問題,倒也能夠理解他需要準備些許,才能施展神通,發出近乎天仙的一擊,打破光柱封鎖,卻也沒有想到,閒元道長的心境修為這般出色,頗有天地逆轉,我身不動的感覺,絲毫不見著急。

一時看見望舒踏破虛空而來,閒元道長也是抬頭朝他微笑,輕聲道:“望舒,多年不見,你很是長進了。我在終南山見你,原還想與你說上幾句話,卻不料發生了這等變故,失之交臂。此刻再見,乃是你我有緣了。”

望舒一時無語,滿頭冷汗,半天才憋出話來道:“閒元道長,有大能妖王在你隱觀天之中作祟,你竟絲毫不見著急,倒是很叫我佩服!你準備用仙器還是仙陣,擊破這黑光屏障?或是需要我為你代勞,還請吩咐就是!”

閒元道長微微點頭,道:“你有心了。靈均能夠教出你這樣的弟子,倒也是他的福分。我這裡有一件前輩傳下來的仙器,仔細準備之後或能發出接近天仙威力的一擊,只是需要花費些功夫。你若不急,可以稍微等一等,卻是我這一柄仙器,很是不同凡響,施展起來,華麗得緊!”

望舒這下是徹底不知道閒元道長的心思的,卻是面前這黑光光柱,能夠阻擋自己施展古神權柄,卻不能承受自己奮力一擊。與其等閒元道長準備半天,發出所謂“華麗得緊”的一擊,還不如自己直接出手將其破除就是,始終此刻正在福地洞天之內的尋常弟子,只怕很難與修行有成的大妖抗衡,稍稍出現些傷亡,都是自己援救不力的責任。

一時苦笑,望舒也是開口道:“閒元道長,弟子出海一甲子,很有收穫。道長何不看看弟子手段,品評些許,指點一二?”

閒元子看了看望舒,笑起來道:“也罷,能夠見識天仙神威,我也就不必費心激發仙器了。”

望舒看了看閒元道長,實在無言,真心不知道他為什麼這般淡定,一時也就不再多想其他,翻手就是握了玉刀在手,頓時周身瀰漫起淡淡光華,也是他始終尚未重登天界,得回古神權柄和神力之後還未能圓融,做不到毫無煙火氣,出手間倒也是“華麗得緊”。

一刀揮出,就見一片清冷光華灑落,隨即整個黑光光柱,就從刀光落下之處直接破碎消弭開來,卻是這一招出手,望舒多少還是蘊含了些先前施展權柄不成,被這法理光柱反噬的怨氣,故而威力著實不小,竟是連著隱觀天之外的一層虛空屏障都被他砍碎,站在一旁的閒元道長受洞天權柄影響,都是大口喘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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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望舒收刀,閒元道長一面喘息,一面嘆道:“果然是很有收穫,又是威力驚人。我看如今你的修為,只怕不在尋常天仙之下,若是動用神力和權柄,更是連天仙都不是你的對手了。只是你這一招,收放間還有不足,許是驟然獲得力量,尚未運轉圓融的關係。徐福當年留下你們,果然是有諸多準備,你和你那位師兄,都是不得了的高人!”

望舒看著閒元道長,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卻是黑光屏障被破,閒元道長竟然不急著去救弟子,而是很實誠地應自己先前的謙虛之語,果然在“品評”自己這一招之中的得失,實在是叫他猜不透此人心思,又是數萬年的古神記憶之中,望舒也沒有見過閒元道長這般淡定,古井無波的高人。

知道妖族出手,背後還有上主綢繆,自然不是輕輕容易就能處理了的劫數,又是雖然妖族數量有限,分配到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中,每一處也不會有多少,卻也個個都是精銳,望舒也就對閒元道長說道:“道長,我們還是速速進入隱觀天中,誅殺妖邪,解救一眾同門道友吧!”

閒元道長嘆了口氣,道:“哪裡有什麼妖邪?你我趕來之間,只怕那些不幸闖入此間的妖物,已經悔不當初,誠心誠意,棄惡從善了吧……”

望舒聽得新鮮,倒也受閒元道長的話語影響,整個人多少放鬆了下來,一時與閒元道長一道,兩人不疾不徐地撥開重重虛空,一時進入洞陽山隱觀天之內,便是驟然看見一幅叫他作為古神都不曾料想到的場景,頃刻間呆立在了半懸空中。

之間隱觀天之中,果然已經與當年望舒帶裴鉶前來之時不同,卻是整片福地洞天之內,如今已經失去了清淨和優雅,而是化作了一片修羅地獄場景。然而這一個“修羅地獄”,又是與小有清虛天和白馬玄光天之中不同,卻是不見血腥,不見殺戮,雖是汙穢非常,又是絕望氣息瀰漫,可是整個隱觀天之內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不曾受到破壞,依舊維持著原樣。

低頭看去,就將隱觀天中心之處,原本是供奉三清天尊的大殿,不知何時被一陣漆黑濃郁的怨氣霧氣所籠罩,殿中三清天尊,對這霧氣也不知是熟視無睹還是無可奈何,竟是沒有顯露出絲毫神異來,只是依舊維持著泥胎模樣,一動不動。

而這一片怨氣霧氣之上,則是聳立著一座比尋常高塔還要高大的黑石王座,其上冰冷痛苦氣息瀰漫,便見一名前凸後翹,濃妝豔抹,髮髻高盤的妙齡女子,身著暴露,端坐其上,手中握著一條長滿了倒刺的荊棘長鞭,正在不斷朝著四面八方揮舞。

幾名身量高矮不一,面目猙獰恐怖的妖王,如今正跪伏在那女子的裙下,受長鞭鞭撻,個個痛哭流涕,懺悔平生罪孽,言語虔誠而發自肺腑,比尋常僧人都要真摯許多。

而在那一片黑雲的近旁,倒也的確有幾具胸膛撕裂,血肉模糊的軀體擺放,卻是這些軀體,每一具都被包裹在黑雲之中,栩栩如生,也不見鮮血流淌,除了傷口致命,幾人已經身死道消之外,再沒有什麼異常。

至於一眾隱觀天的弟子和修士,則是圍繞在那幾具軀殼的近旁,個個臉上露出悲憫恐懼神色,不時躲避著呼嘯而來的鞭梢,卻是誰也不曾受到什麼傷害,頂多就是驚嚇過度,臉色蒼白而已,比起小有清虛天和白馬玄光天之中眾人,不知道幸運了多少倍。

一眾隱觀天弟子,不住小心朝著那黑雲王座之上的女子看去,又像是害怕什麼一般,竟是不敢多看,直到其中一人,偶然看見了半懸空中呆立的望舒和一臉淡定的閒元道長,招呼眾人,眾人臉上才露出一股“終於得救了”的神情來,卻是這副神情,不像是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而是被人戲弄折磨得狠了,實在是無從堅持的感覺。

那一名王座之上的女子,自然是望舒早就認識的繹心道姑;眼前的這一幅場景,對於望舒來說倒也不是十分陌生,乃是他當年在女媧陵之中,曾經見識過繹心道姑撕開虛空,顯露自己的心象地獄,便是面前這一幕狀況。看來兩百多年的光景,繹心道姑的修為也是很有長進,至少是那個存在於她心象地獄之中的“自我”,已經強大到能夠將內心投影在現世之中了。

到得此時此刻,望舒終於曉得,為何閒元道長先前,竟是保持了那樣的淡定,絲毫不見著急。繹心道姑本人,似乎是患有某種精神上的疾病,也不知是先天所生,還是後天所得。尋常的繹心道姑,是個跟人說話都會臉紅,與人鬥法也總是束手束腳的羞澀姑娘;可一旦遇到某些情況,繹心道姑本人就會性情大變,成為一名不讓鬚眉的強橫女子,其無論是性格還是修為,都比尋常時候強大許多。

以當年的繹心道姑,不過是連教宗都不曾觸及的修為,就能憑藉“一心分二智”的特異,將九幽道的教宗級別高手生生拖入自己的心象地獄之中折磨,相當於是越級抹殺了大能強者,卻是如今已經修為高深,接近祖師級別的繹心,一旦爆發出心象地獄來,一眾尚未成仙的大妖,在她的王座長鞭之下,比起小貓小狗,也沒有強了許多。

一眾大妖在繹心道姑的“淫威”之下,不斷懺悔痛哭,繹心則是端坐王座之上,似乎是很享受這等折磨別人的快樂,又是隨便聽見誰聲音小了些許,當即便是一鞭子抽打在妖王的身上,尋常法器都不能近身的妖王,被她的鞭子一抽,竟是個個慘叫不已,頗有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之感,自是不敢懈怠,愈發努力懺悔告解。

看著繹心王座之下的黑雲之中,當年九幽道大能的臉龐在陰氣森森中沉浮不已,時時刻刻痛苦猙獰不休,望舒的心裡也是一陣陣發寒,卻是眼前這位繹心道姑的“邪惡”本身,已經超過了妖王們的嗜血意念,也超越了望舒作為古神,這麼多年所能見識到的諸多人物,可謂是前無古人,又是恐怖非常。

而也就在此時,繹心道姑似乎是發現了什麼,一時抬頭朝著望舒和閒元子看來,嘴角便是扯出一絲很誇張的笑意,一面伸舌頭舔著猩紅的嘴唇,一面輕聲道:“望舒,你來啦!當年在女媧陵外,拖你的福,才叫我受了釋迦摩尼如來的經文重創哩!來來來,讓姐姐看看你這些年,可有些長進麼?”

話音未落,繹心道姑便是從王座之上驟然消失,隨即虛空震盪,一截鞭梢裹挾著陰寒之氣,朝著望舒的面門抽打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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