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眾人都離去了,呂道長一時看向望舒道:“望舒,現在再無外人,你有什麼要說的,便說罷!或是你要與你師門單獨聊聊,我也可以暫且避開。”

不等望舒開口,靈均老道就是說道:“呂道長已將一切告知為師,只有你師兄師姐還不曉得某些關竅。你可自行量度,為師一應接受。”

望舒一轉念,道:“既然師父已經知曉一切,弟子自是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說著話,望舒便是施展以心傳心之法,以他現在的手段,完全可以將之前在徐福道場之中的一切經歷,以第三人稱視角直接展現在眾人的心頭,只不過是捨去了其中有關開天之密的部分,乃是一來節省時間,二來避免此等秘事流傳於凡人之中,給他們找來禍患。

眾人在頃刻之間,都是感受到了望舒先前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在對他的經歷嘖嘖稱奇的同時,也是為他這等玄妙手段而感到佩服不已。

在場眾人之中,呂道長與東王公關係重大,已經知道了絕大部分的事情,一時從望舒的經歷之中,印證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倒也沒有什麼意外,只是不住微微點頭;靈均老道則是本身就不同尋常,又是得呂道長信任,也是早已曉得許多事情,這會兒只是沉浸在徐福昇仙的那等奇異體驗之中,不斷咂摸其中滋味,融入自身感悟之中。

此事切身牽涉的,其實還是嘉月與大師兄,卻是此刻的嘉月臉上,神色不住變化,有喜有悲,有疑惑也有恍然,頃刻間就是變了不知多少表情,看得望舒都是有些目瞪口呆,卻是嘉月的情況又與他多少有些不同,乃是望舒的記憶是直接在時光長河之中消失的千年,嘉月的記憶卻一直遊離在斯世千年之中,一經望舒點醒,她便是很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

至於大師兄,則是這些年來愈發顯得淡漠平常,竟是聽得這等要緊之事都不曾顯露出一絲一毫的驚訝和不解,又是叫望舒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原是一早知道大師兄與自己和嘉月還有不同,乃是直接來自混元大羅聖人之處,其中只怕還有聖人的考慮在其中,卻是到現在他都不曉得大師兄究竟是哪一位大能者降世臨凡。

好半天過去,嘉月才一時輕嘆一聲,開口道:“西王母對我的心思,我如今算是真切的感受到了。先前我對西王母,本能中還有一種抵抗和畏懼的心思,乃是當年捨棄權柄神力,逆轉肉身之時,對於祂的想法還有諸多不解。到得如今,一切都是明了了,卻是西王母原是怕我被天地同化,才將這等機會讓給我,不是拋棄,而是愛護……”

望舒聞言點頭,也是想起先前嘉月在靠近與西王母有關的地方之事,都表現出一種別人不能感同身受的恐懼,原是她本是青鸞之身,不像望舒天生就是人形,其實一千年前,嘉月褪去古神之身,化作一名女嬰之時,心中多少還是有些牴觸的。

只是現在的她,已經能夠理解西王母的苦心,乃是這千年來,天地間的異變愈發加深,連東王公西王母那樣的古神都不敢說能夠在這等異變之中維持本身自我不便,卻是祂們的下位古神,自然更是難以對抗天地。叫他們隨著徐福降臨凡間,原是一種最深沉的愛與保護,乃是寧願與他們分離,也要保持他們本身自我不滅的。

一時間,呂道長也是輕聲嘆息,望舒一時又是很好奇地看向呂道長,說道:“道長,你與東王公……究竟是什麼關係?”

呂道長早就想到望舒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此刻倒也再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便看了看眾人,一時開口說道:“東王公,作為天生古神,在天庭建立之後,也不得不分化出東華帝君之身,供職於天庭,已顯示對混元大羅聖人們決定的支援。千餘年前,天地之間的異變顯露,瑤池金母和東華帝君兩尊古神分身,也在異變中逐漸迷失了自我……”

聽到此處,望舒也是暗暗點頭,已經大概知道了後面發生的事情,倒也還是安靜聽呂道長講述道:“當年徐福昇仙,東王公顛倒前因後果,看見了關竅徐福記憶的望舒,便也曉得了一切的機緣所在,故而在三百年前,把握時機,暫時降臨與東華帝君的身軀之內,著他自行走上謫仙臺,降落凡間,以此擺脫天地世界的控制,同時將東方乙木權柄帶來人間。”

說著話,呂道長自嘲一笑,道:“區區不才,便是東華帝君之軀轉世,與東王公乃是一體所出,後又斬斷了聯絡,在謫仙臺上的片刻,才重新明白了本身自我,從而得了解脫,也知道自己的責任在此,秉承東王公的意志,成就此時此刻之身。”

在場眾人,誰都不是泛泛無為之輩,都是修有浩大神通在身,又是個個來歷不凡,倒也能夠明白呂道長所說的意思,只是嘉月因著尚不曾徹底恢復古神之身,對於某些事情還有些不解,一時開口道:“那東王公和東華帝君……到底誰才是道長的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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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道長聞言一笑,倒也不在眾人面前拿捏,而是大方道:“以望舒現在的修為,已經能夠實現滴血重生,卻是他若此刻滴血化出一個分身,隨即斬斷與分身的聯絡,那分身到底是望舒自己,還是別的什麼生靈的?他們都自稱為‘我’時,這個‘我’,又是哪一個‘我’?”

話說道這裡,已經很有玄妙意味,卻也叫眾人都能夠理解,又聽靈均老道笑著開口道:“同一塊鐵石,一半鑄成佛像,一半鑄成利刃。佛像勸人向善,利刃奪人性命,那鐵石的本質,是慈悲還是殘忍?佛像和利刃,到底哪一個才是鐵石自身?”

靈均老道的比喻,要比呂道長的更抽象,又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嘉月在兩位的比方之下,便是理解而恍然,說道:“無論是滴血分身也好,鐵石分鑄也罷,所成之物,都是與本身相似而不相同。東王公與東華帝君,都是古神的一個側面,皆不是最完整的‘本身’,卻是統一起來,才得‘自我’!”

呂道長撫掌大笑,道:“你雖尚不曾得回本身神通,卻已經有了極高的悟性,看來當年西王母的決定,也並不是隨意指派,而是深思熟慮的。誠如你所言,正是因為東華帝君也好,東王公也罷,甚至連我在內,誰都不是古神的完整面貌,故而我們都是一體,又有不同的表現。也正是因為如此,天生古神之中,東王公與西王母那一個層次的存在,原是沒有一具完完整整,徹徹底底的血肉之軀的。”

望舒聽著嘉月與兩位高人對話,也是一時露出笑容,乃是因為嘉月尚不曾得回完整的“自我”,對於超出人世間常識的事物尚有難解之處,就像是人間沒有又高又矮,又胖又瘦之人,也沒有又圓又方,又黑又白之物,可是這一切,都只是凡塵俗世間的侷限,放在天界古神的身上,一切的矛盾都能得到統一,單純描述哪一個極端,都不能完整描述古神的本質。

嘉月明白了這一點,一時又是問道:“道長,既然你能夠逃脫天庭之身,那西王母的瑤池金母之身,又當如何?”卻是她現在已經能夠理解西王母的苦心,看待西王母就如看待自己的長輩一般,自是十分關心,也不願意瑤池金母一直迷失在天道之中,消弭自我。

呂道長聞言一嘆,道:“時機未至……我得以脫出此身,乃是因為當年看見了望舒的因果;然而瑤池金母並無這等機緣,尚在天庭之中沉淪迷失……說也好笑,天界原是超脫之所,如今卻是成了沉淪之地,也不知做人和做神仙,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解脫……”

望舒聞言也是感嘆,又見靈均老道欲言又止,便也曉得自家師父的心意,秉承著“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的優良傳統,望舒還是為靈均老道開口道:“道長,不知陳祖師飛昇之後……”

呂道長聞言點頭,說道:“你等不必擔心,陳道友在飛昇之前,我便與他商議清楚,卻是我東王公之身尚在天界之中,執掌男仙飛昇之事,見得陳道友飛昇,自然曉得前因後果,已經將他送往崑崙山西王母神域之中,暫且躲避,與千年前玉虛宮之事時的諸位道友一起,在無盡混沌之中暫且沉眠。”

眾人聽到這般,都是松了口氣,卻是天界發生這等異變,陳老道若是貿然進入凌霄殿中,接受了昊天上帝的仙職,只怕也是難逃迷失自我的災難,卻是大家所不願意看見的。

眾人都是聰慧之輩,又都是悟性非凡,有望舒和呂道長這兩位知情人在此,倒也沒有什麼事情是說不清楚的。片刻之間,所有的因果疑團,便都解開大半,過往的種種佈置,此刻也顯露出端倪。

一時間,望舒又是朝靈均老道問道:“師父,我先前在扶桑之時,你急著召我迴轉,又看此間情景,諸位高人前輩,是在商量什麼要緊之事?”

靈均老道對望舒已經尋回“自我”,重登古神業位,卻還願意稱呼自己一聲“師父”,表示十分滿意和歡喜,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卻也還有些凝重,沉聲說道:“千年將盡,末法大劫萌發。道門諸位道友,在近半年間,監查到中原妖族動向詭異,似乎是受了某種力量的驅使,正在謀劃著什麼。為師以為不詳,不敢叫你和陰康道友在外耽擱,才著急召喚你們迴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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