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昊天上帝的召見,對於人世間的修行者來說,幾乎就是其畢生修行的最終目標。與高高在上的三清天尊不同,昊天上帝本身雖然是領三清符詔,為三界共主,單純從力量層次上,並不能夠與混元大羅聖人匹敵,可是其身份特殊,卻是作為主宰三界的帝王,相比起時常在人間顯聖的三清天尊來說,昊天上帝的召見,為修士“正名份”的意味要更濃重一些。

徐福初初飛昇,對於天界的一切種種都不是十分瞭解和熟悉,卻也曉得昊天上帝召見的意思,一時心緒激動非常,幾乎是處於一種半昏迷的狀態,跟著幾位接引的仙人,小心翼翼朝著高高臺階之上的凌霄殿飛去,每一步都是謹慎非常,不敢稍微僭越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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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望舒從旁觀者的角度,觀瞧著這一切的發生,心中卻是更多明悟,已經隱約知道,整個天庭之中的眾神,雖然都是封神戰中受原始敕令冊封的人間有情眾生,到得徐福飛昇之時也已有兩千餘載的光景,其凡人修士本性之中的那一點點情感,只怕是已經被天地無情所同化吞噬,卻是一路以來,整個天界,除了東王公作為古神,本身有情之外,其餘雖見眾神諸仙,都是機械僵硬,毫無情感可言,宛若提線木偶一般,刻板至極。

想起先前東王公能夠顛倒因果,穿過記憶看見自己,望舒對面見昊天上帝一事多少有了些遲疑,卻是若然徐福消弭之前所言不虛,如今一眾修士們所要面對的大敵,正是已經長生了某種情緒的天地;而作為執掌天庭第一人,若然天地世界發生變化,昊天上帝必然是首當其衝,卻是自己這般前去,豈不是送羊入虎口,危險非常麼?

然而徐福記憶融入望舒的心靈之中,並不需要望舒本人的同意,此時此刻的他,也便不能對抗這一份記憶的程序,卻是連停下來都做不到,真真是進退兩難,一時間多少也有些著急。

然而轉念一想,望舒自己倒也就釋然,卻是這一份記憶的行進,乃是已經確定發生的事情,縱是再強大的大能,能夠扭曲過去現實,也不可能扭曲徐福作為扶桑開闢之主的記憶,卻是一切都早已發生,若是有任何不妥,徐福都不會叫望舒來冒著等風險。

而且看現在的情況,徐福本人對於成仙之事還是十分欣喜和熱衷,根本沒有之後自願墮入凡塵,甚至犧牲自己的意思。一個人的思想和情緒,自然是不會憑空發生變化,說不定就是在凌霄殿中,徐福見到了什麼,才叫他動了這等念頭,與東王公合作,心甘情願去開闢扶桑。

不等望舒想太多,徐福一行人便已經緩緩進入了凌霄殿中,又是自從進入此間開始,徐福本人就一直低垂著頭顱,顯得十分恭敬,不敢抬頭看上任何一眼,便也不曾見得昊天上帝的容顏。這原是凡俗之中,面見君王的法規和禮數,卻是君王天顏,本不是尋常誰都可以窺視;仰面視君,便有刺王殺駕之嫌,違背這等禮數,驟然抬頭,輕則被斥責一通,重則當場就要被處死,以在場諸多大能者的手段,只消一眼就能叫徐福灰飛煙滅,卻是他也不敢這般冒失。

因著徐福一直不曾抬頭,望舒在徐福的記憶中便也看不到周遭的一切細節,又是只感覺徐福一時跪下,高呼昊天上帝神名尊號,倒是不需要三跪九叩呼“萬歲”之禮,原是昊天上帝本身,就是萬劫不磨的,以“萬歲”稱之,幾乎是一種褻瀆,便不再按照人間君王的規矩。

一時間,望舒只藉助徐福的耳朵,聽見一陣震徹整個凌霄殿的話語之聲,卻是昊天上帝開口,威能不是徐福一個剛飛昇的仙人所能承受,在他記憶中留存下來的話語,只剩下單純的神威如嶽,並沒有詳細的意思。不過一千年前,徐福本人親歷此事之時,倒是的確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只不過是記不下來而已,卻是望舒也自然而然理解,昊天上帝所說的話語,大概就是稱讚徐福修行刻苦,貼近大道,成就正果一類。

徐福聽著,心中自然是萬分歡喜,一面謝恩,一面又聽昊天上帝開口,其中大概的意思,便是說天界自有規矩,無論是受原始敕封的正神,還是後世飛昇的仙人,一入仙籍,都要執掌一部分權柄在身,不可因成就正果而廢棄了修行,需要徐福承擔一定的責任。

徐福對此早有耳聞,也是心甘情願,卻是為數不多的些許天界傳說之中,便有下界叱詫風雲的修士飛昇,在天庭只能做一個尋常的小吏的傳說,倒也是天庭的仙人,就算是再不起眼那一個,都要比凡俗間任何一人位高權重,身份尊貴,早年間有不願意接受仙籍,認為職位太低的修士,如今都已經灰飛煙滅,故而徐福聽聞得昊天上帝所言,也是一時拜倒,正欲開口,便是異變陡生。

原本此時,只要徐福開口答應,昊天上帝就要賜予他仙人金書,將其列入仙籍,指派天庭職位,一時卻是不等徐福開口謝恩,就聽得凌霄殿門口的大神高聲宣告道:“東王公,西王母,遣月御望舒來此!”

話音未落,徐福和觀察徐福記憶的望舒都是心神一震,卻是一個以為出現了影響自己成仙的變數,另一個則是驟然得到了“遇見自己”的機緣,兩人都是難以自持,便在徐福不住顫抖之中,偷偷用餘光窺視,便見一名高大俊美,周身清光瀰漫的少年人大步走了進來,其面貌與如今的望舒有八九分相似,眉眼間的表情更是十足相同,只是看上去更為空靈高潔些,也更加陰柔秀氣些。

月御望舒一時走進凌霄殿中,見得昊天上帝在御座之上端坐,也不下拜,也不行禮,只是一時站定在徐福身邊,嚇得徐福手腳都是冰涼,整個人已經蒙了一半,隨後就見月御望舒手中的一份符詔大方光芒,同時聽其朗聲說道:“奉東王公,西王母諭:下界仙人徐福,功德圓滿,得道飛昇,人品貴重,不可多得。兩位古神請昊天上帝開恩,將徐福分入兩位麾下!”

此言一出,徐福整個人直接抖了一下,眼看著就要軟倒當場,卻是今日這般多的變化,實在是叫他無所適從,一時聽聞得兩位古神要將自己從天庭之中帶走,也是叫他又驚喜,又意外,又不知所措。

從身份上來說,東王公與西王母都是上古大神,天生就掌握著天地間的陰陽權柄,節制眾生飛昇成仙之路,卻是作為天生古神的祂們,雖然名義上乃是昊天上帝的屬下,也的確有“東華帝君”和“瑤池金母”兩個化身在天庭任職,可見識過不少道門內部隱秘典籍的徐福,卻是真實不虛地曉得這兩位的高度。

徐福大驚之下,正欲軟倒,一時就感覺到一股親切柔和的力量一把扶住了自己,不叫自己跌倒還不算,甚至還拉著他站了起來,卻是一時反應不過來,徐福已經不由自主地轉身抬頭,剛好看見了周圍的一切場景。

而望舒透過徐福的記憶,也感覺到了那一股力量,卻是這力量與自己之前收回來的那一部分神力的權柄都是十分接近,乃是同出一源,叫他心安而且倍感親切,就曉得是月御望舒拉了徐福一把,卻不知道祂為何要在凌霄殿這等場合之下,叫徐福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舉動來。

然而徐福一個抬頭,卻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只看見自己周圍滿是面無表情的諸多天神,正前方高高在上的御座之上,端坐著一尊看不清形狀,不能描述感覺,只能感知其“存在”的大神,自然便是三界共主,昊天上帝。

徐福在起身的瞬間,就已經暗道不好,打算再度跪下,卻是在月御望舒的力量之下難以控制自身。然而一時起身,見得周遭情況,已經準備閉目等死的徐福,卻是好半天都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周圍像是凝固了一般,無論是昊天上帝還是諸位天神,都沒有對他的不敬之舉做出任何反應。

月御望舒輕笑一聲,又是伸手一指,將自己面前的那一道符詔凌空朝著昊天上帝所在的地方飛去,融入那一團“存在”之中,這才聽聞得昊天上帝的聲音重新在大殿之中響起,道:“東王公乃是天生古神,執掌男仙飛昇,區區下界仙人,若是古神想要,就帶走好了!金母以為如何?”

隨著昊天上帝的聲音響起,周圍的一眾天神臉上才稍稍有了些表情,又見坐在御座下方,高於一眾天神位置上的一名莊嚴女子,微微點頭,正欲開口,一時臉上便是有些疑惑和扭曲,隨即便有了更多的情緒和表情,說道:“便叫徐福隨望舒去罷。陛下,事情已經了結了。”

月御望舒聞言,一把就是拉起徐福朝外走去,卻是徐福心中惴惴,還欲與昊天上帝辭別,就見得隨著瑤池金母的那句話一說出來,整個凌霄殿內的一切天神都是瞬間消失,御座之上的那一團存在更是憑空消弭,沒有引起任何力量波動,就消失在了原地。

這等場景,就像是凡俗修士用神通手段留下的映像一般,說沒就沒,毫不拖拉,卻是徐福看在眼裡,不知為何,心中就是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又是後背發涼,這會兒才有了些許劫後餘生之感,一時抬頭看向月御望舒,卻聽他在自己耳邊說道:“徐福,我救你一命,你要如何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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