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崩潰,南詔滅國,望舒在中原大陸上已經是了無牽掛,總算是擺脫了一切的因緣,重得自由之身,便也動了心念,打算辭別眾人,自己孤身一個,東渡出海,前往扶桑,探究自己的身世,尋得徐福留下的安排,同時尋回陰康,以為兩百年後的浩劫做準備。

然而還不等望舒開口,靈均老道便是暫時阻止了他的動作,叫他再在中原待上些許時候,待得時局徹底穩定下來,再走不遲。

對於此,嘉月表示一萬個贊同,連聲道:“師弟,我們同門之誼,這百年來卻是聚少離多。今後的日子,定是要一日亂似一日的,你若能多陪我們幾日,得享些許平和,便是最好不過的了。”

望舒無奈,又聽靈均老道好生解釋道:“此番李唐國運衰亡,乃是我道門在背後推了一把,卻是無論南詔也好,李唐也好,初初破滅之時,都要有一段群雄逐鹿的時候。你即將出海,前往扶桑,經受中原和扶桑之間的法理變化,卻是需要等待局勢穩定,新皇登基,奠定大統,熟悉了中原的情況,才好往扶桑一行。否則李唐破滅,中原法理變化,你又初到扶桑,無所依靠,神通手段都會收到不小的影響,著實不利。”

望舒自是曉得靈均老道的意思,雖是心中對於自己的身世疑惑萬分,早就存了心願要去探究些許,恨不得現在就站在徐福面前,卻也始終知道師父的話語不無道理,卻是自己一時離開,若是短時間內不得迴轉,隨著李唐的破滅,新朝的建立,卻是會受到中原天數法理的排斥,屆時在外艱難,迴歸亦是不易,得不償失,也是不好。

反正兩百多年都這樣過去了,再等幾年也是無妨,卻是如今的望舒,在面對諸多人事物時已經不再像早些年那般急躁,總是沉得住氣的,便也沒有多說什麼,安心留在靈均老道身邊,等候中原這邊局勢穩定下來,再準備出海之事。

只是望舒自己都沒有想到,卻是李唐國統崩潰之後,這天下竟是一時陷入了長久的混亂之中。

唐天佑四年,黃巢之亂的降將朱全忠罷輟了自己一手扶持的傀儡皇帝李柷,破滅李唐,自身稱帝,建國後梁,定都開封,終結李唐國運的同時,開始了中原歷史上的一段混亂年代。十數年後,先前得唐王賜姓的李存勖破滅後梁,聲稱復辟李唐,實則自己稱帝,建立了後人稱之為後唐的王朝。再十數年,後唐將領石敬瑭再契丹人的支援下建立後晉,破滅後唐,又在亂世之中佔的上風,坐殿稱王。而石敬瑭的皇帝也沒有坐得多麼安穩,卻是不久之後,契丹人食言而肥,親自下場,又是將後晉破滅。

而與此同時,李唐末年的諸多藩鎮統領和周邊外族大將都是看準了時機,紛紛建立地方政權,大大小小近十個國號被喊出來,多多少少近百萬兵丁被從四面八方徵召。中原的歷史,真實不虛地呈現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態勢,一時間亂成了一鍋粥,卻是數十年時光裡,王朝如隕星一般劃過中原大地,閃爍出短暫的光芒之後便徹底隕落無蹤,新舊交替之快,國號改易之疾,叫老百姓們在兵亂戰火之中一頭霧水,都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年何月。

這一場混亂,將近延續了一個甲子,在李唐破滅之後的六十年,才有後周殿前司都點檢趙匡胤橫空出世,揭竿而起,篡奪後周帝位,一舉收復河山,將支離破碎了一家子的中原大地重新規整一處,行成一個完整而統一的王朝,是為大宋,又稱趙宋,又因其五德在火,也被稱之為火宋。

望舒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天下一亂,竟是亂了一個甲子,原本以為幾年間就能完成了出海之事,生生被這等亂局拖了六十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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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六十年間,望舒倒也不是白白浪費光景,卻是在觀察人道諸多變化之中,有了新的領悟和體會,又是眼睜睜看著禪宗在中原再度崛起,一舉壓過道門,將李唐開過以來的信仰局面一時改變,藉著戰火推動,傳遍了整個中原,甚至逐漸影響了西南,將其原本的吐蕃密宗逐漸同化,卻是在中原大地之上,呈現出勢不可擋的勁頭來。

說起西南之地,倒也真是於中原局勢頗有相似之處,卻是南詔滅國之後建立的大長和國,沒幾年就被大天興國取代,而僅僅一年之後,大天興國又被大義寧國破滅,隨後又有段思平揭竿而起,聯合本土白蠻人推翻大義寧,建立大理國,才將西南局勢逐漸穩定下來,倒是比中原少亂了幾年,卻也是著實陷入了戰禍許久。

到得最後,在這一甲子的群雄逐鹿之中,中原的趙匡胤和西南的段思平獲得了最後的勝利,憑藉一己之力,佔據天時地利人和,一個建立大宋,一個建立大理,為這片大地掀開了新的歷史篇章,再寫嶄新神話,在一片誦經唸佛聲中,開始了自己的傳奇歷史。

直到趙匡胤建立大宋,定都汴梁,兩次杯酒釋兵權,徹底將天下大勢把握在自己手中,穩固大統,成就氣候,望舒才得以開始準備東渡出海。卻是到得此時,中原的大統已經基本定下,大宋的氣數也逐漸清明,一眾高人已經推算出其大致的國運興衰,註定其將為接下來兩百年內的中原大統,法理凝固,再無顧慮。

宋開寶三年庚午,七月,望舒在靈均老道等人的陪同下一時來到碣石山前,眼看著無窮無盡的大海,一時間心潮澎湃,想到自己今日就要出海前往扶桑,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又是在靈均老道的催促下,從小乾坤袋中取出了一片翠綠的樹葉,握在手中,一時卻不舉動,而是轉頭看著眾人道:“師父,師兄,師姐。我這邊去了,你們好生保重。待得我迴轉之日,定會將一切都告訴你們。”

有了一個甲子的緩衝,再多的離愁別緒到現在也是消弭無蹤,靈均老道神情鎮定,微微點頭道:“此去一切小心,卻是外面比不得中原,師父不能處處照拂於你。凡事隨緣,萬莫強求,若是尋不到徐福仙師留下的線索,你也要好生歸來才是。”

望舒點頭,又是轉頭看向嘉月和大師兄,一時間三人沉默無言,千言萬語也都在眼神之中。好半天過去,才聽得嘉月輕聲道:“我多的也不說了,給你留個念想。免得你在海外,一想起我來就覺得心煩。”

望舒一時啞然失笑,無奈轉向大師兄,就見他半個身子都化在了虛空中,低聲道:“早去早回,自己小心。”

暗道大師兄最近是愈發清冷,望舒也是一時覺得無奈,原想著還有些離別傷感,少不得要落幾滴眼淚,現在看來,卻是自己想得太多,原是眾人這等壽元,這等經歷,已經於凡人有了些許差別,卻是不必多說什麼,也已經習慣了分別。

想到此處,望舒也就釋然,一時雙手握住了那片綠葉,默默誦唸咒語,一時就見五行之氣凝為實質,在那片樹葉上形成了各式各樣的咒語,隨即就見望舒伸手一拋,那樹葉頂著潮溼的海風一時落在海面之上,從一個巴掌大變成了丈許方圓,緊接著就聽望舒說道:“看我以神透過海!”便是一時沖天而起,落在那一片偌大無朋的樹葉上,朝著還在岸上的幾人深深看了一眼,隨即哈哈大笑,便是招來清風海浪,一時腳踏樹葉,朝著遠處飄走。

直到此時,嘉月才一時流下淚來,又聽靈均老道輕聲安慰道:“莫要哭,望舒此去,尚有機緣。為師也有諸多不解,等他回來一一為我述說……這瞞天過海之事,也就他還能做得……”

嘉月深深陷入了離別的情緒之中,一時沒有注意靈均老道所說的“瞞天過海”之意;大師兄則是微微抬頭看了靈均老道一眼,不過按照他的脾性,從來都不願意糾纏於這些事情,便也沒有多問,堅信靈均老道的一切安排,都是為著望舒著想。

眾人旁邊的某處,虛空忽然間一陣顫動,隨即呂道長的身形,從虛無之中生生擠了出來,於眾人打過招呼,看著天邊已經變成一個小黑點的望舒,一時低聲嘆道:“過海之法,各顯神通。望舒搶先一步,倒是叫我們今後更有信心了……”

而在離眾人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上主的身影也是逐漸凝聚出來,一樣看著望舒,又是瞥了靈均老道等人一眼,自言自語道:“瞞天過海?殊不知海好過,天難瞞,古來能夠漫天過海的,又有幾人?望舒,你這一去,再回來時,是否會有所改變?”

也就在上主出現之後片刻,呂道長一時心有所感,轉頭朝著上主所在的地方看去,入眼卻是一無所有,一時間叫他臉上有了些許疑惑和畏懼的神情。靈均老道看在眼裡,也沒多說什麼,只是一直盯著海上的望舒,直到他的身影徹底從眾人眼中消失。

七月的東海上,信風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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