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講禮義為先,樹講枝葉為原。中原道門從來都是與儒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孔子也曾與老子請教過禮樂的問題,卻是這尊師重道,講究禮法尊卑之事,在道門之中也還是存在,只是不似凡塵俗世那般嚴苛,卻也不至於出現望舒眼前這等長輩跪迎晚輩的狀態。

而且看著面前這些飄飛的仙女青鸞虛影,望舒心中一時也是有些沒底,著實不相信這些東西是道門的一眾高人弄出來的,卻是那些虛影的力量自然是沒有多強,本質卻是真實不虛的仙人本質。所謂“杯弓蛇影”,這小小一條蛇的影子都能叫人驚懼,天仙的影子出現在望舒面前,也是叫他無法淡定。

一時間,望舒只覺得情況似乎有些不對,一時又是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飄飛了起來,隨即腳下的玉階便如冰雪一般消融,叫他徹底落入了一片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東西南北的混沌虛空之中,卻又是不引起他絲毫的不適,反而是叫他隱約感覺到些許熟稔,些許從容,些許輕鬆,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從未到過的家中一般,十分自在,並無半點不妥。

而半懸空中那些仙女青鸞的虛影,見得望舒,也是變現得十分親切,直如見了多年老友一般,絲毫沒有生疏之感,反而是一時紛紛簇擁上來,叫望舒自己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又是有些羞澀,想要開口說話,又發現已是不能,卻是自己的肉身似乎都已經消融在虛空之中,只留下精神意念在此處隨性漂浮,一時也是叫他大駭,不知道如何是好。

緊接著,望舒就感覺自己的視線被某種東西吸引,隨即便看見了先前出現在他身後的那道高大女子形象,卻是看得比所有人都要清楚,真切看見了那女子的面容。那女子顯化此處的身形,顯然不是真身,也不過是一道虛影,身形樣貌卻是與那上主頗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叫人每一眼看上去,都與前一眼不盡相同,卻是一時見她是個曼妙年輕的女子,一時見她是個肅穆莊嚴的婦人,一時見她身著羽衣青衫,一時見她身著帝王華服,甚至某一眼中,望舒甚至看見這女子原非人形,而是豹尾虎齒,親切而又猙獰。

心中大駭之下,望舒已經知道自己驚動了西王母的降臨,一時間只覺得無盡恐怖,也是想起當日靈均老道與他描述的,千年前道門與苯教驚動西王母時候的場景,卻是當時天仙修為的高手都擋不住西王母的一道意念,見面就化作飛灰,這等神通威能,與上主相比更要叫人害怕許多,卻是西王母乃是真實不虛存在的上古神祈,威名遠播,比起誰都不知道來路的上主,更有一番積威存在。

但是叫望舒自己都覺得奇怪的是,他本心之中的記憶和思維都是對西王母的虛影驚懼非常,意識最深處卻是一股異常的淡定和平靜,似乎對這西王母還有些許親近之感,一時也是叫他難以捉摸,卻是自己的思想和潛意識產生了巨大的差距,叫他不知道該聽從哪一邊才好,一時竟是有了那裴鉶二心分治的感覺,著實也是叫人難受。

那西王母的虛影一時見得望舒,也是微微垂下了目光,諸多身形相貌,一時坍縮歸一,成為一名看不出年紀的絕美女子,風姿綽約之處,遠超過人世間的任何一位美人,又是衣著華麗而不顯繁瑣,頗有上古之風,卻是動作緩慢而優雅,無形中透露著一眾掌握一切的高貴和超然,輕輕垂下眼眸,似乎看了望舒一眼,隨即嘴角微動,露出一個叫望舒都看得失神的微笑。

隨即,一股尖銳中帶著喜悅,不知道是什麼動物呼喊的聲音一時響起,壓過了漫天天音,一時爆發也就逐漸淡化消弭,與望舒身邊的無盡虛空,天女虛影一道逐漸消失,留下望舒臉上帶著有些呆滯的微笑,依舊好生站在玉階之上,似乎不曾動彈分毫,卻是先前的一切變化,好像只是發生在望舒腦海之中的幻覺一般。

只是站在玉虛宮遺蹟之外的一眾道門高人,就沒有望舒這般幸運,卻是那股嘯聲響起的瞬間,絕大部分教宗一級的高手都是一時心神失守,好端端跪在地上就軟倒下去,只有少數幾位祖師級別的高人還能穩住身形。一瞬間,又見眾人身邊忽然被扯開一道虛空裂縫,其中無間地獄氣息瀰漫出來,原是繹心道姑聽得望舒前來,專程來迎,卻是一時遇到這種情況,那嘯聲將她本身的意志徹底壓制住,激發了另外一個她的自我保護意識,一時展現地獄場景,竟是試圖對抗西王母這位古神。

變生肘腋,一眾道門高人都是有些反應不過來,也多虧得他們此刻還站在玉虛宮的範圍之內,雖然從空間上說,是身處崑崙山洞天的範圍,可實際的法理,卻是受到混元大羅聖人的庇護,饒是元始天尊不在此間,那西王母作為古神也難以侵擾聖人道場的投影,才叫眾人保住一條性命,沒有像千年前那般釀成慘禍,只不過是受了些許驚嚇。

閒元道長自身的修為已經接近祖師一級,也是一時失神之後便緩醒過來,見得繹心出現這等情況,也是嚇得他連忙出手,一把按住繹心的肩頭,卻見那個臉上已經出現妖豔妝容的繹心,竟是對這閒元道長並不排斥,被他一把按住,臉上湧現出一股不滿後也就退去,緊接著那逸散出恐怖無間地獄氣息的虛空裂縫也是自行彌合消失,繹心這才緩緩轉醒,卻是絲毫不知先前發生了什麼情況。

一眾道門高人,看一眼繹心,又看一眼望舒,一時只覺得這一輩的弟子中著實出了不一般的人物,卻是個個都如妖怪一般,都有叫人忌憚之處,卻是誰也不敢表現,臉上反而是儘量堆出了友好的神情,個個看著此刻還站在玉階上的望舒,上百道和善的眼神落在望舒身上,叫他渾身一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隨即轉醒。

也是眾人識相,卻是先前西王母顯聖,顯然是因著望舒,又是那西王母時隔千年再度出現,卻是表現出了不同於先前的友好之感,一時叫眾人都是紛紛明白了局勢,自是不敢與望舒過多為難,反而極力表現親近。要知道,以西王母的神威,縱是不能與元始天尊這位混元大羅聖人對抗,卻也絲毫不將一眾仙道都未成就的凡俗修士放在眼裡,此間還是她的地盤,眾人也不敢太過造次,觸怒於她,盡量避免這位執掌者天厲和五殘的古神不滿。

在諸位高人殷切的眼神注視下,望舒一時渾身發涼地恢復了神志,一時抬頭,差點被嚇得滾下玉階,卻是這麼多年以來,從未見過道門高人這般親切友好的模樣。先前在泰山蓬玄洞天之時,因著靈均老道主動暴露自身在宙光法門之上的領悟,眾人為了討好於他,倒也曾對望舒他們友好,只是與今日這般表現又是有些不同,卻是今天的諸多高人,個個都是親切到近乎諂媚的,直叫望舒後背發涼,覺得不妥。

先前的幻覺經歷,如今依舊在望舒的腦海之中,只是他看著一眾高人迎接自己,倒是不好意思太過耽擱,便也三步並作兩步,朝著玉階的盡頭走去,不多時便是踏上了玉虛宮之前的投影,隨即便有一眾高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向他問候,搞得他著實不適應,又是求助一般地看向站在眾人背後的閒元道長。

閒元道長在確定繹心沒事之後,便心態十分輕鬆地看著一眾道友去巴結望舒,卻是早些年裡,眾人都知道靈均老道收了幾個著實了不得的徒弟,只是因著當時望舒他們的身世有些特殊,情況也十分微妙,諸多高人都不願收徒,最後靈均老道站出來的時候,也有不少人冷嘲熱諷,如今卻是給自己招來了麻煩,誰也沒想到望舒踏入崑崙山洞天會有這樣的異變,一時間叫他們個個都是有些心中驚懼,卻是在此時此地,誰也不知道開罪望舒會不會招來西王母的報復,個個提心吊膽,自是要好生與他往來。

而閒元道長則是自持與靈均老道關係極好,又是對望舒他們也著實不差,明裡暗裡多有照顧,與那終南的陳祖師、青城的一眾道士以及王屋山的趙老道等人,早些年裡就是給靈均老道幫了大忙,做下浩大人情的,此刻卻是十分輕鬆,心情愉快,頗有一種出氣的痛快之感,也不上前,就眼睜睜看著眾人在望舒一個小輩面前露怯,也是著實愉快。

望舒聽著眾人類似“靈均果然收了好徒弟”、“望舒小友的仙緣這般濃厚,定是成仙之兆”一類的話語,只覺得整個人都有些發矇,又是不敢僭越了禮數,一一還禮,忙得不可開交,也是著實受罪。這溢美之詞,聽上一兩句是有益身心健康的,聽多了卻是對人著實不好,容易引發自我膨脹,心魔產生之類的問題,卻是需要著實小心。

好半天過去,眾人才覺得心中稍安,暗道這般表現友好,西王母若是有靈有應,應該是不會為難他們了,這才紛紛告辭,陸續回到玉虛宮遺蹟之中,閒元道長這才領著繹心走上前來,笑道:“望舒,感覺如何?我教你來這崑崙,還是有些好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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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一時苦笑,說道:“閒元師叔玩笑了,卻是這等‘好處’,以後還是少些的好,著實太過累人,又是叫人心驚。不好,不好……繹心師姐,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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