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李唐周邊的諸國之中,回鶻與李唐的關係可謂是最好的一個,卻是當年太宗皇帝在位的時候,曾經幫助如今的回鶻建國,出兵相助,著實有一番恩情在。故而當年李唐內亂,安祿山起兵和吐蕃趁火打劫的時候,回鶻都是幾番出兵相助,不但沒有趁人之危,反而是堅定不移地與李唐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之上,生生幫著李唐扭轉了局勢,挽回了危局。

對於道門的眾人來說,天數之中所不能把握的,便是周邊這些不受聖人道理教化的諸國,卻是以他們的神通手段,算計中原大地可謂是萬無一失,一旦出離中原,卻是很難徹底把握許多事情,從而導致了無窮的變化暗藏,叫他們多少都是覺得有些為難。

而法理的不同,不單單是表現在占卜之上,還有諸多類似於天地之力衰減的情況。雖然說,這天地之間,最根本的道理都是一般無二的,火放在哪裡都是熱的,人走到哪裡都避不開一個衣食住行,可更深刻的一些不同,卻是直接導致了修士們不願意踏足其餘國都,避免自身的法力發生衰減。

望舒離開洞陽山之後,因著沒有裴鉶的牽制,自己也是能夠大展神通,卻是連續幾日,施展虛空法門,不時躍進百里,不多日就來到了李唐國境邊緣的夏州,再往前去便是踏入契丹的領土,只要繞過些許,便能進入回鶻,進而前往崑崙山脈。

一步邁出,望舒也是有了一種與當年離開南詔之時著實相似的感覺,卻是感到有什麼東西被生生從自己身上剝離,叫他一時不適,原是中原大地上的聖人道理,給他加持的力量,在離開李唐國境的瞬間,便消弭無蹤,只待他迴轉中原,或是踏上崑崙山脈才能全然恢復。

對於此,望舒自己並不覺得是多大的問題,卻是先前在洞陽山時,也曾與諸多久居中原的道長打聽過這等情況,知道回鶻本土雖然也有宗教衍生,卻是與佛道兩家有著天壤之別,其人更注重人世間的道理,而對冥冥之中的天道不屑一顧,縱是練就了什麼神通在身,一般也不是中原修士的對手,尋常時候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只需自己小心許多,便不會陷入太大的危急之中。

而真實進入回鶻的領土,望舒才曉得了一眾道士口中,那個只顧眼前,不顧天地未來的教門是個什麼模樣,卻是回鶻一帶以摩尼教和景教為主,間或有祆教和很類似巫教的薩滿教存在,總體來說其教門的發展還十分原始,尚未接觸到天地之間最深刻的玄妙道理。只是事情雖是如此,望舒也不敢太過小覷了這些教門,卻是它們在回鶻本土發揚,深入民間,與超凡脫俗的道門不同,卻是對人道規律的掌握要比道門強勢許多,雖是神通有限,力量卻是真實不虛。

可以說,回鶻是一個還未曾經歷過“絕地天通”的國度,其人道規律的根本還把持在一眾掌握了神權的教門手中,王權神授的觀念深入民心,隨便出來一個教門弟子,都可以輕易動員一定範圍之內的世俗力量,要是驚動了他們的祭司人物,更是會引來舉國之力的追殺對抗。

在發現這一切之後,望舒在回鶻境內也是表現得十分老實,尋常不敢動用神通,一般也就偽裝成凡人模樣,卻也無時無刻不接受著回鶻本土教門的監視,原是他一步踏入之時,回鶻這邊的諸多高人便已經知道道門又有修士前來借道。

因著法理天塹封閉了中原與吐蕃之間的通道,回鶻的教門倒也早就習慣了中原修士往他們這邊借道的行蹤,早些年裡也與道門達成了互不干涉的協議,雙方也算是相安無事。只是天生大法之人,修士們個個都是桀驁不馴的,卻是人世間的規矩,對他們的束縛力並不是很大,這些年裡,時常也有道門修士在回鶻鬧出些許不大不小的事情來,引起了兩邊幾次摩擦,若非雙方互有忌憚,又是回鶻與李唐之間的關係十分親近,只怕兩邊修士早已打得不可開交,卻是你有神通,我不見得沒有,是非勝敗,還要在動手之後才見真章。

約莫一個月前,崑崙山百年一次的論道開始,道門這邊也是由陳老道出面,親自與回鶻幾大教派的高人磋商,希望能夠叫中原的道門修士大批透過回鶻前往崑崙山,卻是早已引發了回鶻這邊教門的諸多不滿。此事能夠成功,完全是因為陳老道的天仙修為著實駭人,頗有幾分逼迫的意思,才叫回鶻這邊允許道門修士透過,又是不得不分出諸多人手來監視一眾道門高人,生生從其踏入回鶻領地,到其進入崑崙山範圍才算完,也是耗費人力物力,使得回鶻教門中也多有不滿。

只是縱有諸多不滿,到得最後,還是回鶻一方的教門主動退讓,最終還是叫諸多道門修士從其領土上借道而行。卻是人世間有些事情,可以不滿,可以不服,可歸根到底,只能忍著。

華夏文明,得混元大羅聖人傳下道統,數千年來,雖是號稱禮儀之邦,處處克己復禮,可骨子裡,中原人幾千年來都是不曾吃過什麼大虧的。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許多事情,早已消弭在歷史之中,卻是一直銘刻在代代相傳的記憶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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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建國初期,太宗皇帝曾經打算收復“舊中國只有”的高句麗一帶,派下大軍出征,同時因著當時李唐皇室敬重道門,立道教為國教,道門一方也十分慷慨地派了三十位修士隨軍征討。太宗貞觀年間,李唐第一次對高句麗的進攻並不順利,可是唐王退兵之後,眾人卻是發現高句麗新羅一帶原本流傳的原始教門竟是灰飛煙滅,一切教派傳承都被不知不覺中徹底摧毀,甚至連其在周邊各個國家史書之中的記載都詭異消失,整個教門被從這天地之間抹去,道門的傳承一時佔領了整個新羅高句麗一帶。

隨著玄宗皇帝與新羅聯合,再度征討高句麗之後,高句麗徹底滅國,整片區域歸於新羅所有,而其上所唯一盛行的教門,便也只剩下道門,再無其他,連帶著南北朝時期傳承過去的佛門道統都一併消失,卻是處處透著詭異非常的感覺。

那一次的征戰,在百姓的記憶之中只曉得玄宗皇帝曾有一次失利,卻是不知新羅一帶的道統在那時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整體信仰只留下道門,再沒有其他。當時的回鶻還未建國,可祆教和薩滿教一類的教門卻是早已存在,其中有活的時間長久的,一想起當年發生的事情就是驚駭得不能自已,迄今都不知道道門使用了什麼手段,佔領了那一片土地之上的信仰,只留下給他們無盡的陰影和恐懼,再與道門的溝通之中自然便是處處忍讓,不敢太過逼迫。

其實要說起來,倒也沒有什麼太複雜的陰謀在其中,左不過是當年的道門諸多高人,與安史之亂前的舉動一般,操弄諸天星辰,逆轉天下運勢,直接從法理規則的角度,將高句麗原本的原始信仰徹底抹殺,自己取而代之。相比起如今橫亙於諸國之間的法理天塹,道門那一次的舉動只能算是尋常作為,在一眾高人眼中算不得什麼,卻是這把握天地之間的規則,操縱法理為己用的手段,原本就是道門的根本,是聖人的傳承,是華夏千年萬載不衰的儀仗。

只是事情說得簡單,其餘教門卻是連理解都做不到。卻是這擺弄法理的手段,從來只在道門內部流傳,虛空和宙光兩大法門,甚至連佛門內部都不曾完善,乃是三清天尊的傳承,比起其他幾位來要大方得太多,生生將道門撐起,叫其餘教門望洋興嘆,無可奈何。

故而這一次,望舒取道回鶻進入崑崙山脈,雖是沿途受到了回鶻教門的嚴密監視,卻也沒有遇上絲毫的麻煩,左不過是身字尾著個尾巴,對他來說倒也算不得什麼。要是平常時候,依著望舒的脾氣,只怕還要著實逗弄一番回鶻教門的高人,只是如今崑崙論道的時間有限,他自己著實不好太過耽擱,卻是熄了這等心思,一心一意朝著崑崙山脈趕去。

沒有虛空挪移的法門,縮地之法施展起來也是有些艱難,卻是在中原可以日行千里的望舒,整整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繞過了小半個回鶻,一時來到崑崙山脈的腳下,面前卻是還有一段著實不短的距離要走。

一腳踏入崑崙山範圍,望舒身上的壓抑之感也是輕鬆了許多,卻是崑崙雖是不在李唐的版圖之內,其本身的法理卻是早就處於道門的掌握之下,與望舒自身修行的諸多法門相合,著實也是叫他感到輕鬆。

看著這號稱“萬祖之山”、延綿數千裡的崑崙山脈,又遠眺瀰漫在崑崙山一側,至今依舊散發著浩然威能的法理天塹,望舒一時松了口氣,暗道此行總算是順利進入了道門掌握的範圍,到得迴轉之時,自有諸多高人同行,卻是不必像來時那般處處小心,能夠輕鬆些許。

雲霧升騰之間,望舒一時吸了口氣,隨即朝著崑崙山的雪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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