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安慰之下,元香道姑不多時便恢復了平靜。她始終還是道門修士,修心造詣雖是比不得靈均老道這等觀山崩而坦然的大能,卻也著實比尋常小姑娘要沉穩許多。要不是九幽道教宗驟然出手,將其擄走,其間又用地獄法門,幾番鎮壓她的神魂,更是逼得她禁閉自身,徹底陷入無知無覺的狀態,也不至於將她嚇成這般樣子。

馮元清等人見元香道姑稍稍鎮定下來,也是連忙關心她的身子,元香道姑卻是沒有回答,而是先前環顧眾人,不見望舒,這下子好歹安定些許,便連忙問道:“怎的不見望舒師弟?他去哪了?”

眾人聞言一愣,隨即也是暗暗點頭,特別嘉月等人,更是一時間對元香道姑大有改觀,內心裡與她親近了不少。元香道姑此刻不顧自己,先問望舒,足見在她心中,望舒這個小師弟也是十分重要,又是她發自內心的關心,博得了嘉月等人的好感。

人與人之間相處,真誠是最少不了的。雖然從初次見面開始,元香道姑就是表現出一種拒人千裡之外,對誰都十分冷淡的感覺,可到得此時此刻,眾人也都知道她原是個面冷心善的,非但沒有什麼懷心思,反而是內心深處的那點商量,真實不虛,最為動人。

萬事萬物,總是有因有果,卻是元香道姑自幼跟隨她那位脾氣古怪的師傅修行,學的又是頗有爭議的桃源一脈法門,個中艱難糾結之處,不足為言語所表,才叫得她養成了與她師傅一般的冰冷氣質,內心卻是著實火熱,關懷身邊的所有人,對他們一併地珍惜。

也正是因為這樣,先前繹心道姑性情大變,演化心象地獄之時,對眾人都是沒有一絲好臉色,卻一直默默堅持著要救回元香道姑,只要是對營救元香道姑有利的舉動,她都是絲毫沒有猶豫,甚至捨得將自己收走作為玩物的元神貢獻出來,提供給望舒對抗九幽道教宗。

聽得元香道姑發問,馮元清也就向她講述了前因後果,同時也是向靈均老道等人說明情況,卻是到得現在,靈均老道都不曾向馮元清追問此事。

遺蹟之內發生的事情,雖然並不是十分復雜,卻也是每一個事件,都牽動著人心,一時間,整個丹房內只聽得馮元清細細講述,其餘眾人都是屏息傾聽,不時感到糾結憂心,卻是後怕得緊。這一次的事情之中,若非幾位聖人聯手算計,早在數千年前就佈下了種種安排,以馮元清等人的手段,原本是不足以對抗九幽道一方的。多虧聖人算無遺策,才叫眾人都保得性命迴轉,卻是這事後想起來,先前的一切宛如在夢幻中一般。

待得聽到眾人終於離開遺蹟,卻被九幽道教宗死而復生偷襲,重創望舒的時候,元香道姑被嚇得不由自主喊出聲來,卻是先前她自己被九幽道教宗拿住,也不過是鎮壓法力,隨後自我禁閉,雖是恐怖,也沒有到這等生死危局的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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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嘉月更是臉色蒼白,饒是先前已經看見了望舒的傷口,大概知道他受到了怎樣的傷害,可這一時之間,再聽當時的細節種種,還是叫她後怕不已,更是覺得驚懼,卻是恨不得穿梭時空,降臨當場,要將九幽道教宗生吞活剝才能一解心頭之狠。心頭之恨。

靈均老道和熊道人則是靜靜聽著,直到聽聞釋迦摩尼如來顯化,以宏願經文鎮壓九幽道教宗,為望舒舒緩傷勢之時,才稍稍露出了驚疑神色,又是兩人相互對視一眼。兩位高人的神情,完完全全落在馮元清的眼裡,卻是他自己對於釋加牟尼如來的降臨,也有些許想法,只是因著先前被世尊看了一眼,這下卻是不知道此話該不該說。

再之後的事情,嘉月等人已經是知曉,馮元清也就沒有再說,卻是這邊的元香道姑,不知道望舒現在的情況如何,掙扎著要起來去看看。嘉月見她雖是神志恢復,卻也因為禁閉自身的法門影響,肉身多少受到一切傷害,這下還難以起身,本想勸她。可看見元香道姑臉上焦急的神情,嘉月也能夠理解她的心意,不忍再勸,卻是自己上前,親自將元香道姑扶了起來,與眾人一道,陪著她來到躺在床上的望舒身邊。

看著望舒胸口尚未彌合的傷口,元香道姑一時也是落下淚來,心中幾多難過,自難用言語來表達些許。眾人知道她一片好心,也考慮到她此刻的情況,又是多番勸慰,不住告訴她望舒已無大礙,只需修養些許日子,自會恢復,不必太過憂心。

元香道姑被眾人扶著,又是回到床上半臥,自己稍稍穩定了情緒,也知道既然望舒已經活著堅持到靈均老道面前,後面的事情也就應該都不是什麼問題了,這才心中舒緩許多。平心而論,望舒那等活潑開朗,單純可愛的性子,也是著實招眾人喜歡,元香道姑心裡,已經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同門師弟一般看待,卻是非要見他無礙,才能再考慮其他。

這一下心緒穩定,元香道姑又是想起了什麼,一時問道:“馮師兄,你們先前奪下那九幽道教宗的隨身空間,可見了一柄木杖法器?”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愣,卻是先前元香道姑的法器,乃是一支桃木,一直在她自己的隨身虛空之中,並未被九幽道教宗奪取。而要說木杖法器,經歷先前之事的眾人,第一個念頭想起的,便是望舒顯化超越教宗的威能之後,手中木劍化作的那一支高大木杖。可是很顯然,元香道姑所問的並不是那一支木杖,卻是一時叫眾人有些糊塗。

馮元清經歷了一切,想得最為通透,一時神情變化,出言問道:“元香師妹,你所說的,可是你在虛空隧道之中,得到的聖人法器?”

元香道姑點了點頭,卻是先前她被九幽道教宗裹挾著進入虛空隧道,得到聖人機緣傳承,出了所見所聞之外,還獲得了一柄聖人法器級別的手杖。九幽道教宗奪不走元香道姑的感悟,卻是可以奪走她手中的法器,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將那木杖藏入隨身虛空,就是被九幽道教宗奪走,不知下落了。

聽聞此言,眾人都是一時感慨,這下子總算知道,為何九幽道教宗的隨身虛空被望舒撕裂的瞬間,整個遺蹟就開始崩潰坍塌,原是他所持有的傳承,只有那一柄法器而已,一旦隨身虛空被撕裂,法器不再歸九幽道教宗持有,聖人的傳承便算是完全歸於一方,遺蹟存在的意義也就徹底完滿,自然是虛空崩塌,憑空消弭。

至於說聖人法器,眾人卻都是沒有注意,已經將其遺落在遺蹟之中,此刻只怕已經隨著虛空崩塌消弭了。當時望舒滅殺九幽道教宗的元嬰之後,整個遺蹟就開始崩潰消解,在不知道九幽道教宗持有聖人法器的情況下,眾人卻是沒有時間去檢查他隨身虛空之中掉出來的那一堆東西,只顧著儘快逃脫。這樣一來,倒是叫那法器未能被帶出,白白可惜了元香道姑辛苦一趟。

元香道姑聞言,臉上也是露出了些許失望遺憾的神色,不過轉瞬也就消弭,一時道:“既然沒能帶出法器,也就是我等緣分不夠,強求無益。我在哪虛空隧道之中,倒也得見了諸多場景,知曉上古秘聞,這些經驗和感悟,比起法器來,也不遑多讓。只要大家平安,也就失了。”

一旁的靈均老道此刻終於開口,帶著一絲笑意道:“元香小友知曉得失進退,乃是莫大福緣。天地尚有殘缺,人世間沒有十全十美之時,縱是當年玉虛宮投影出現,道門出動無數高人,甚至有未曾飛昇的仙人參與其中,也未能盡得全功,將一切傳承奪出。如今諸位平安歸來,一時萬幸,區區一件聖人法器,倒顯得不那麼重要了。此番大家都有收穫,元香小友卻是吃盡了苦頭,若是小友不棄,老道這裡倒有些許法器,隨你挑選,以此彌補你的損失。”

元香道姑聞言,一時連忙搖頭道:“道長無需這般,弟子萬萬不敢接受道長所賜。此番進入遺蹟,乃是我等各自的機緣,我緣分不夠,未能帶出法器,乃是自己的過失,哪能叫道長破費!”她這番話說得倒也真心,卻是提起這件法器,根本沒有要叫誰補償她的意思,更是自己未能保護好望舒,心中已是有愧,若是再接受了靈均老道的法器,更是叫她難安了。

熊道人卻是一時走上前來,笑著說道:“元香道友,既然靈均道長賜予,你便收下就是。所謂‘長者賜,不敢辭’,靈均道長捨得,你又何必扭捏?況且道長先前說得分明,卻是‘天地尚有殘缺’,若是這一次你們將一切好處佔盡,未捨棄那一柄法器,豈不是此行的殘缺之意,就要應在各位身上了?”

熊道人這話已經說得幾乎透徹,眾人一聽也就明白了靈均老道的意思。正是因為元香道姑所得的那一柄聖人法器未能帶出,才叫這一次探索遺蹟之事的殘缺之意落在了此處;若非如此,只怕望舒被九幽道教宗偷襲之時,就要成為這股意境或者說規則的宣洩之處,要想救他回來,就不適合這般容易了。

靈均老道此舉,即是有補償元香道姑的意思,也有了斷此事因果,免得其糾纏太深,引發不可預料的後事的意思。菩薩畏因,凡人畏果,修道人的因果之事,玄妙非常,難以把握,也只有靈均老道和熊道人這樣的高人大能,能夠稍稍把握,將其了斷於無形,免得引來後患。

想通此節,元香道姑也就掙扎起身,朝著靈均老道施禮道:“弟子多謝道長賜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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