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漸漸退去,結界化成碎片消失在空中,而布里希嘉曼的肉身則像是一顆洩了氣的皮球墜落在地上,濺起了洋洋灑灑的塵土,滿是血肉模糊的窟窿,不可一世的怪物徹底化為了一灘肉糜。

這座城市的最大腫瘤被去除,烏瓦克的哀嚎得以平息,似乎一切都結束了。

月光重新照射下來,柔和的散落在大地上,滿是殘骸、遍佈瘡痍的大地。

在黑暗降臨前還沒來得及脫離戰場的人們,現在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從各座建築物的陰影中湧出,即使是這般大戰之後仍有很多人活了下來,人類的生命力總是超出預期。

“結束了……就這樣……”特魯·哈特踉蹌著從陰影中走出來,然後跌跪在地上,失血過多讓他露出了憔悴的黑眼圈,但此刻他的雙眼卻炯炯有神,感慨激動中夾雜著人生最終極目標完成之後的落寞和無措:“就這樣,家族五百年的夙願就這樣結束了……”

褪去的血霧在空中留下一塊黑斑,漸漸化為人形,接著霍爾德從其中掉了出來,直楞楞的下墜,那可是八層樓的高度,這樣結結實實的摔下去霍爾德一定死絕了。

“霍爾德!”雷佛歐一聲高呼之後就衝了出去,像是疾風一般,嘴裡還飛快地喃喃道:“可以的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要接到要接到我能接到的啊!!!!”

從八層樓下墜不過短短兩三秒鐘,雷佛歐需要閃電般的速度和反應神經才能從遠處接到霍爾德,如果這兩樣能同時兼具那他真的是一道活生生的人形閃電。

“【御血術·幽魂形態】”雷佛歐的身形化為一團血霧,立刻騰飛起來,眼疾手快地用血紅色的爪子一把抓住了霍爾德的衣領,把他凌空提了下來。

“喂!霍爾德?醒醒!”雷佛歐呼喚道,霍爾德躺在他的臂彎裡不省人事,臉色單薄得嚇人,像張白紙一樣毫無血色,髮絲從他的額頭滑落,雷佛歐怎麼抖動都沒反應:“該不是已經死了吧?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下來的!”

“吵死了,我只不過是有些貧血。”終於,霍爾德肯開口說話了,但是氣若游絲、聲如蚊鳴,透著極度的虛弱:“沒想到你會第一個衝出來救我。”

“殺掉最終敵人然後摔死?我怎麼可能讓你那麼戲劇性的死掉。”雷佛歐用繃帶為霍爾德做了粗略的止血措施:“你還欠著我的佣金,你該不會忘了吧?”

“呵……嗯。”霍爾德虛弱的一笑,但是看起來很欣慰:“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那些不過是我拖欠佣金的藉口,如果我能早點付清就好了……”

“怎麼說的跟遺言似的?你之後再給我也不晚啊?”雷佛歐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接著霍爾德突然語出驚人:“呵呵……抱歉,我們可能沒有以後了。”

噗通!

雷佛歐突然僵住了,巨大的心跳聲從他的身後傳來,他想確認發生了什麼但就是沒有回頭的勇氣。

噗通!

又是一聲,巨大的心跳聲接連不斷,且越變越快,讓人聽著耳熟,這似乎印證了所有人心底最令人恐懼的猜想。

“該死,不是吧?”這心跳聲對特魯·哈特來說可再熟悉不過了,家族每年都會以血液為祭來拖延布里希嘉曼的甦醒,這跟那時聽到的心臟聲是一樣的。

“我沒能殺死它,抱歉我失敗了。”霍爾德的笑容漸漸苦澀:“布里希嘉曼還活著,快疏散所有人,離這越遠越好。”

布里希嘉曼血液流盡的乾癟屍體之中有什麼東西反常地跳動,就像殼中的新生命即將孕育而出。

“這他媽怎麼會這樣!這傢伙都被紮成篩子怎麼還活著!”圖翰一把抓住特魯·哈特的衣領怒吼道:“你們家祖傳的弒神方法怎麼會不管用啊!!”

圖翰的吐沫星子都快噴到特魯·哈特的臉上了,隨著這一聲怒吼特魯·哈特也崩潰了,他反過來大喊道:“我怎麼知道啊!!!我也沒殺過它!!”

“哎……也是,如果你的祖先能夠用這個方法把它成功殺死今天也不會有這麼多事了。”塔拉法還是顯得比這兩個人老成很多,或許是看過了太多失敗已經習慣了:“趕快走吧,我們已經失敗了,必須接受這個事實,我們已經沒有機會再次嘗試了。”

“怎麼就沒有機會?我現在就去把它一刀戳爛,看看它究竟有幾條命!”圖翰顯然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怒上心頭,提刀就衝著布里希嘉曼詭異的屍體走去。

“去攔住那個笨蛋!把他給我拖走!”十分虛弱的霍爾德看著圖翰的莽撞行為不禁焦急地要從雷佛歐的懷中起身:“那怪物已經不是刀劍能夠制服的了,它的生死只遵循咒術法則的約束,在咒術生物裡也算十分棘手啊……”

“回來!”塔拉法拽住圖翰的手臂把他拖了回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隨著心跳聲加劇,恐慌又開始在人群中蔓延,無休止的逃亡又要開始了,秩序又將混亂,已經無論是平民、富人亦或是邪教徒,已經沒有人再管那麼多了,所有立場蕩然無存,本能促使他們拋開一切,紛紛沿著大街小巷逃出這座城市。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這是末日破殼而出的倒計時,誰也不知道這潘多拉的魔盒裡究竟會釋放出什麼樣的怪物,又有誰能去阻止它呢?

雷佛歐揹著霍爾德和圖翰、特魯·哈特、塔拉法一起夾雜在人群中也想逃離烏瓦克,作為英雄他們已經失敗了,現在的他們也只不過是一介難民而已。

“能搬到救兵嗎?我們需要救兵,我們需要強有力的支援。”霍爾德向圖翰和特魯·哈特徵詢意見:“不管是誰的援手都好,我們急需幫助!如果急需放任這個怪物肆意妄為,別說烏瓦克,再過不久就連首府·赫瓦格密爾……不,整個尼福爾海姆公國都會被它吞食。”

圖翰和特魯·哈特面面相覷,交換眼神,最終特魯·哈特搖搖頭:“烏瓦克是黑市,不被政府所承認,所以與其他城市是半敵對關係,而且地處偏遠,簡直是舉世獨立的國中之國,我們的勢力也僅限於本地,其他地方的救兵我們真的搬不動。”

五個人一時無話可說,氣氛中帶著絕望的挫敗感,就這樣被淹沒在人群慌亂的喧囂與嘈雜之中。

沉默的英雄們,此時泯然眾人矣。

忽然,驟雨般的心臟聲停跳了,全世界似乎都因為這停止的心跳聲安靜了一些,感覺就像是自己的心臟停跳了一樣。

這巨大的心跳聲雖然令人恐懼,但只要這聲音還未停止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人們還是安全的,一旦這心跳聲停止,那就意味著暴風雨前的寧靜,雷電即將來臨。

布里希嘉曼的軀體忽然鼓起一個巨大的腫泡,大到難以想象幾乎是本體的三分之一,金色的皮膚像是鼓起的氣球呈透明狀,然後轟然崩裂,爆炸聲之後空氣泛起肉眼可見的波紋向四周擴散。

其中有什麼微小而閃亮的東西在空中停滯了半刻,而後消失不見,什麼都沒留下,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結……結束了?就這樣嗎?”雷佛歐小心翼翼的問道,好像生怕吵醒了這具屍體:“該不會這傢伙只是臨死前迴光返照了一下吧?”

“不……這只是剛剛開始。”特魯·哈特指著屍體的上方:“看那兒,那是什麼?”

上空出現了一道裂縫,像是天空破裂的傷痕,然後細小的裂縫以其為原點緊密細碎的蔓延,最終全部碎裂,天空的碎片紛紛飄落,如同原本完整的拼圖被人打碎,而被打碎的地方留下黑色的空洞,直通九幽,這畫面太過虛幻抽象,打破了人類對於天地的認知。

緊接著,巨大的金黃色豎瞳猛然睜開,從天空虛無的裂隙裡窺視中這個世界,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嶄新角度俯視萬物。

豎立的瞳孔,宛如野獸的眼睛,它視線所掃過的地方壓迫感如影隨形,被一個巨大天體所注視的恐懼無以言表,這一隻眼比之前布里希嘉曼的一萬只眼更加令人戰慄不已。

人群漸遠,大部分的人都離開了這座城市,只有霍爾德他們卻慢慢停下腳步,五個人本能的感覺到這個足以碎裂天空的生物已經不在意這群人類跑了多遠,對它來說距離無用,只要它想,就沒有殺不死的凡人。

“那是安得瓦利(Andvari)的眼,它終於露出了真身。”霍爾德的臉色本來就很蒼白,此時更加難看:“如果此時能給我一支軍隊……只需要一支五千人的精銳軍隊,我就還有辦法鎮壓住這頭怪物。”

“生命始於慾望,也終於慾望,穿越始終,貫徹天地。”重生的布里希嘉曼突然發聲,這聲音從天上傳來:“而我就是慾望的集合意識體,只有我才能給予人類真實。”

巨大而繁複的咒陣僅需一瞬間便在布里希嘉曼眼前畫成,巨大的力量蘊藏其中:“而我終於悟出來了,對人類來說,最大的真實莫過於死亡。”

比之前更加寬大宏偉氣勢磅礴的光束從咒陣之中噴湧而出,如同銀河劃過天際,慾望之懲罰不可逃避,巨大的光束從遠處人群中一掃而過,甚至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連同屍骨血液一起消失,就像刀俎切入魚肉……不,這一擊之下甚至改變了地形,大地就像是一塊被熱刀切過的黃油,原本空曠的平原上出現了一道巨大的溝壑,讓原本緊密相連的人群隔崖相望,天各一方。

這一擊之下,烏瓦克起碼有一半的市民命喪當場,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這大概就是神懲罰罪人的模樣。

只留下還沒來得及離開烏瓦克的五人目瞪口呆,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像如果剛才他們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徒勞地跟著人群逃跑,自己的下場會是怎樣。

“因為你們背棄了我,所以我將剝奪給予你們的一切,金錢、權利,榮耀,乃至於生命。”布里希嘉曼再次開口,它的語氣淡漠得就像踩死了一群螻蟻。

“這傢伙重生之後大言不慚的功力比之前更甚啊。”圖翰忿忿地吐了口唾沫,這個糙漢的言行中無不透露著絕望的憤怒。

霍爾德已經力竭,特魯·哈特重傷,剩下的三個人都不精通【御血術】,而且血庫也已經被用光了,他們已經失去了所有對抗手段。

“啊哈,你們在這。”布里希嘉曼終於看見了這五個人,操著傲慢的語氣說道:“你們太過渺小,以至於我之前都沒察覺到。”

天空中飄蕩著布里希嘉曼的迴音,它接著將視線聚焦到霍爾德身上問候道:“你好啊,帶給我死亡的男人,你一定沒有想到死亡只會令我更加強大,多謝你幫助我脫離原本的肉體,露出了真正的身軀。”

“不用客氣,我的本意只是想讓你死了就別再起來了。”霍爾德破罐破摔地笑了笑。

“我應該記住曾帶給我死亡的男人的名字,【霍德爾(Hodur)】,一個不受寵愛的神明。所以……你好,霍德爾;”巨大的咒陣又開始運轉,這次的光束將降臨到霍爾德頭上,連他的同伴一起遭殃:“再見,霍德爾。”

“對不起,各位,我沒能成功殺死它。”霍爾德直視著天空的巨眼,絲毫不迴避令人恐懼的強權,即使是死亡他也要正視自己的敵人:“我很榮幸曾與你們並肩作戰。”

“……算了,沒關係,你已經盡力了。”圖翰仰天長嘆,似乎就連撥出吸進的空氣都充滿了悲傷和惋惜:“只可惜我大志未竟,心有不甘。”

“我也很榮幸和你們一起死。”塔拉法終於摘下了他的寬簷帽,露出滄桑的銀灰色頭髮:“很慶幸我沒有折斷自己的尊嚴,行屍走肉般活著,而是堂堂正正的作為一個人類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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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愧對列祖列宗,”特魯·哈特靠著牆,慢慢滑坐在地上,牆壁上蹭上了一道從他腹部的貫穿傷裡流出的血跡:“先祖英魂,付諸東流,是非成敗都化作笑談之中……”

“我從不曾放棄,也從不想放棄,但如果這就是命運,無法迴避,那麼……我選擇接受她。”雷佛歐緩緩閉上眼,準備凜然赴死……

“【於逆境中綻放花火,追尋正義的信念熊熊燃燒!】”

突然一聲清脆的高喝傳入雷佛歐的耳中,不止是他,所有人都聽見了那帶著希望降臨,猶如女神的神諭般清脆悅耳的呼喚。

“看那兒!”圖翰指著不遠處的屋頂:“那是……薇爾丹蒂!”

命運的女神乘著狼魂,基利與弗雷奇的四足靈活地穿梭跳躍於建築物之間,她迎著凜風昂首挺胸,驕傲的前進著,高唱著英雄的讚歌:“【我即是黑暗中的明燈!】”

“【我將逆轉生與死,強與弱,敗與勝的砝碼!】”薇爾丹蒂握住腰間的劍柄,而後寒光一閃寶劍出鞘!紅寶石般的長髮在風中飛揚,絕世美人的面龐像是畫師用最精細的筆法勾勒而出,卻英氣蓬勃,雄渾壯麗。

“【在對與錯的夾縫中修正權力的天平!】”薇爾丹蒂劍指蒼穹,烏雲之中隱隱有寒光若現,霹靂湧動,有什麼東西蟄伏在雲中,天空似乎對她做出了回應,命運已經在冥冥之中做出選擇。

“【秉承奧格勞爾()的意志,賜我絕對之劍,行至高審判,以命運之名!】”薇爾丹蒂的劍刃上忽然衝出一道光芒,直上雲霄。

颶風驟起,氣卷殘雲,在布里希嘉曼更高處的天上雲海似乎被某種力量攪動,那是比神明更加宏偉的力量,或許那即是命運。

雲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奇幻而壯觀,烏瓦克的上空雲開霧散,天光破雲,蒼月盈滿,照耀大地,與其相比布里希嘉曼的光芒頓時變得渺小而不起眼。

但所有人的眼中此刻只有那柄懸於高空的劍,猶如從一開始就藏在雲中一樣,隨著雲霧退散從而顯現出它的形狀,比大廈還要高聳巨大的劍刃,鋒利而又尖銳無比,它存在的真意就是將絕對之理昭然於世,作為命運的利劍高懸於天,對混淆不清的世界作出審判。

“終於出現了……”霍爾德看著那柄巨劍自言自語。

“【黑暗的歸黑暗,光明的歸光明!正義的完好無損,邪惡的灰飛煙滅!】”薇爾丹蒂揮劍指向半空中的布里希嘉曼:“【裁決之王劍·達摩克里斯】!”

達摩克里斯之劍如同流星滅世開始下墜,那是多麼震撼的景色,達摩克里斯的劍刃上燃燒著青紫的火花,劍刃反射的寒光甚至蓋過蒼穹,這柄下落的寶劍像是要將整個世界全部貫穿。

這是真正的不可抗拒之力,金錢、榮耀、權勢,都將在這一擊之下灰飛煙滅。

繼霍爾德之後,布里希嘉曼又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且這一次更加簡單粗暴,不可違抗。

“就算我要下地獄……你們也必須同行!”布里希嘉曼怒吼,蓄勢已久的光束終於從咒陣中被發射出去,如瀑傾瀉,筆直而笨拙,帶著毀滅性的力量朝霍爾德一行人奔湧而去。

不過一瞬間的事情,毀滅將至,金色的光輝轉眼就到了眼前,五人甚至都沒有辦法逃走,就像是螻蟻般將淫滅在光輝之中。

臨死前的一切動作都像是慢動作,無論如何用力都無法讓自己的身體快起來,而腦中的所有記憶都在極速旋轉,快到模糊不清,對於雷佛歐而言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將死而未死,這一瞬間所有人都嗅出了死亡的氣息,滯重而破敗,猶如裹著破麻布的屍體開始腐爛生蛆所發出的氣味,縈繞在心頭不散。

但就在這時,一道影子落下,快得幾乎像是瞬移,那是薇爾丹蒂,她終於在最關鍵的時刻終於趕到了,她隻身擋在所有人前面,將毀滅的光束與她所保護的人分隔開來,明明那麼渺小卻像是堅不可摧的城牆,眼中絲毫沒有尋常女子的畏懼,只有一股子向死而生的狠勁,此外滿是希望。

她願意相信命運,更重要的是她願意相信自己,她一定能夠保護好身後的人,縱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如果不能守護應當守護的東西,那麼對命運女神來說,就等同於死亡。

“【美德·無畏】!”薇爾丹蒂大聲地呼喚她的力量,她從未如此強烈地想要保護身後的人,哪怕是以死亡為代價!

薇爾丹蒂單手向前,具象的精神立場瞬間展開,她擁有與特魯·哈特同樣的美德,但她的力量卻更加強大而恢弘,如同聖所的庇護將所有人都包圍,將毀滅的光束一分為二。

“呃啊!!”薇爾丹蒂在最前面被巨大的衝擊力壓得喘不過氣,她感覺自己簡直像是在硬撼群星的軌道、對抗時光的洪流,【美德·無畏】的庇護也在逐漸崩剝離析,所有這些只不過是發生在一秒鐘之內的事,光束的攻擊還遠遠沒有結束。

“我……絕對不能在這裡倒下!”薇爾丹蒂將寶劍插在地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快要窒息:“絕不能……”

薇爾丹蒂逆著氣血上湧的窒息呼喚自己的力量:“【美德·英勇】!”

隨著她的呼喊,原本支離破碎的精神立場漸漸複合,身體裡湧出另一股力量讓身體的潛力發揮到極致,力大無窮且堅不可摧,薇爾丹蒂此刻好似鋼筋鐵骨的戰爭機器,好勝的本能從骨子裡被重新被榨取出來。

“【美德·專注】!”違逆滔滔不絕的狂流,薇爾丹蒂再一次呼喚道。

她的靈魂不再在狂流中渙散,隨波直流,沉著而穩固的被鎖定在身體中,就連死神都無法收割,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在一點,能夠擊穿一切徒有其表的事物。

“【美德·振奮】!”薇爾丹蒂高呼出她的第三種美德,以己身的精神力作為代價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不斷地受損中飛快自愈,布里希嘉曼帶給她的損傷遠遠比不過她的自愈速度,同時支援三種美德,這需要多麼渾厚強大的精神力。

“還不夠……我的信仰還不夠堅定!”竟然還沒完,薇爾丹蒂第四次呼喚道:“唯有傲骨之挺立,斑駁而崢嶸卻能永恆不滅!【美德·高貴】!”

薇爾丹蒂不再復匍匐之姿,她緩慢的直起腰露出嬌人美好的身線,她要在毀滅的狂流中傲然挺立,這世間獨她一人堅守正義的道路,她絕不能屈服於些許的抵抗,可以站著死亡但絕不能跪著求生!

“來啊,再來!試著毀滅我至純的信仰!”薇爾丹蒂高喝道,她用單手擋住光束,將寶劍從地上拔出,與兩秒之前的狼狽截然不同,棕紅色長髮的末梢因為高溫而灼燒,綻放耀眼的光彩,猶如鳳凰涅槃,不畏疼痛,驕傲的在烈火中舒展羽翼,:“【美德·純淨】!”

薇爾丹蒂宛如新生,雙眼透著神異的華光,周身流淌純白的光輝;至高至潔,不可侵犯,不為外物所染,力量如同白雪般在她身旁紛紛飄落,聽從她的召喚!

她單用一隻左手擋住光束,右手提著寶劍,像是大雪中的寒梅般美麗,薇爾丹蒂清吟道:“你有幸目睹女神之妝容,命運之寶相,【神化·審判女神】!”

隱隱之間,所有人都看見了似乎有不存在的白羽飄落,輕靈雪白的披風在風中飄揚,這磅礴的力量,如同宇宙般浩瀚,又像是一個女子般渺小,冥冥中貫穿一切,是九界之中唯一的絕對審判之力。

就在此刻,薇爾丹蒂飛昇而登神,露出了女神的真身,她的榮耀甚至讓人無法直視。

緊接著,【命運之審判女神·薇爾丹蒂】一劍斬滅了光束,輕描淡寫,膽敢阻擋在她身前的一切事物就此消失。

“怎……怎麼可能??!”布里希嘉曼吃驚地看著這一幕,它驚訝於薇爾丹蒂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能正面接下它的全力一擊?

但它已經沒有時間多想了,達摩克里斯之劍已經落到它的頂部,令布里希嘉曼備感高壓疼痛至極。

布里希嘉曼展開了精神立場保護住身體,不過在強大的威壓下它的球狀肉體被擠壓成了U型,達摩克里斯的劍刃無情戳入它的身體,雖然仍在負隅頑抗但布里希嘉曼已經不能維持浮空狀態,只能被壓在達摩克里斯之下飛速隕落。

如同懲戒罪人的十字架權杖插入惡魔的心臟。

“轟隆!”

大地顫抖,帝國崩塌,達摩克里斯之劍的衝擊使得地面下沉,城市陷落,整個烏瓦克就像是被隕石砸過一樣,高樓大廈攔腰折斷,沒有一座建築物倖免於難。

唯有擎天立地的達摩克里斯之劍矗立於世,其所捍衛之真理昭然若揭,世人只需抬頭便能看見它的鋒銳,無人敢挑戰這柄利劍代表的權威。

而布里希嘉曼,被達摩克里斯死死定在地上,了無生息,只剩殘留的神經反射還在抽動肉體。

天空的裂痕也漸漸癒合,完好如初,似乎一切都結束了。

“我已經好久都沒有以這個面目示人了,”薇爾丹蒂半浮於空中,渾身綻放潔白的光華,雙眼之中滿溢神光,讓凡人不可靠近:“為了融入凡人之中,我已將這個形態封印了千百年,沒想到這只怪物居然逼得我露出真面目。”

五個男人吃驚得說不出話來,呆呆地看著命運女神,首先是老者塔拉法止不住的顫抖,而後將手放在心臟上單膝下跪,這是在古老的傳說之中凡人覲見神明應有的禮儀。

而後所有人都單膝下跪,覲見命運的女神。

薇爾丹蒂微微一笑:“雖然我來遲了,但好歹不算太遲。”

說完她拂去了身上的神光,又重新化為了一個凡人,緩緩落下,走到霍爾德身前,將他拉入懷抱之中。

因為身高差距,霍爾德的下巴仰放在薇爾丹蒂的肩膀上,完全是一個大姐姐擁抱弟弟的樣子,他在薇爾丹蒂的懷中愣了幾秒,然後笑了出來:“謝謝你來救我們。”

聽了這話薇爾丹蒂的笑容溫暖至極,像是要連寒冰都融化那般:“謝謝你還活著,罪論之塔裡的事我都想起來了,是你捨身救了我……”

接著話鋒一轉,薇爾丹蒂的表情變得冷酷,她在霍爾德耳邊輕語:“但如果你還記得一些不該記得的東西的話……”

霍爾德突然想起來了,在罪論之塔裡薇爾丹蒂中了布里希嘉曼的蠱惑向他求歡的樣子:“沒有,絕對沒有,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你根本就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事啊。”

霍爾德渾身起雞皮疙瘩,立刻掙脫了女神溫香軟玉的懷抱,往後退了幾步。

眾人起身,環視著四周的荒涼廢墟,打心眼裡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這回,是真死了吧?”特魯·哈特心有餘悸的看著遠處布里希嘉曼的屍體……總共兩具,被霧霾籠罩,模糊不清。

霍爾德向布里希嘉曼的屍體伸出手,煙霧之中,一條項鍊從殘敗的肉體中浮空而起,飛到他的手裡。

“你們看,”霍爾德將項鍊展示給眾人觀看:“這就是【布里希嘉曼(Brisingamen)】的真身,如果不能毀壞它就不能殺死布里希嘉曼。”

眾人圍觀,霍爾德的手中是一截斷掉的項鍊,但這點缺憾不妨礙它至極的華麗:“用游魚的眼瞼,飛鳥的骨髓,毒蛇的仁慈,還有安得瓦利(Andvari)的眼才把它鑄造出來。”

“傳說中【豐饒之女神·芙蕾雅(Freya)】為了擁有無可匹敵的魅力,向巧奪天工的侏儒們求助,希望他們能幫自己鑄造一條能夠勾起人內心慾望的項鍊,為此芙蕾雅必須陪四個侏儒輪流各睡一晚。”

霍爾德說著,將項鍊對準月亮,在月光的透射之下鑑賞安德瓦利那顆赤金色的眼睛:“最終為了她的一己私慾,侏儒們終於將這件慾望的結晶鑄造了出來,自它落入烏瓦克之後,這塊大地便生出無盡的災厄,人性的扭曲與自私被不斷放大,鑄造了罪惡都市。”

話音剛落,又起風了,達摩克里斯的劍刃上出現裂痕,飛快地蔓延崩裂,被快速的風化像是黃沙一般被吹散,如同擎天之柱的達摩克里斯之劍最終消失在風裡。

雖然達摩克里斯之劍消失了,但它所代表的真理卻永遠屹立在那裡,從不曾倒塌。

“現在,這座城市一切歸零。”霍爾德放下布里希嘉曼,映入眼簾滿目皆是瘡痍:“它為烏瓦克的人們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思考。在這場長達五百年的災厄結束之後,烏瓦克的人民一定要會學習思考,他們要思考……”

霍爾德頓了頓,而後說道:“撇開金錢、權利、地位種種外物之後,應該怎樣做才能算作是一個合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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