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逐日,陽光若隱若現,天光雲影對映在艾達華爾平原,綠草顯得斑駁。

今天是多雲,光芒不那麼強烈,讓人感覺通體涼爽,草地在秋風浮動下沙沙作響,薇爾丹蒂站在平原中心眺望遠方,目之極盡,直到遠處的事物都模糊起來。

一副多麼美好的畫面啊,少女白裙輕甲,在風中亭亭玉立,婀娜無比。

她跟隨姐妹來這阿斯加德為眾神占卜,若想盡知過去有她的姐姐,高貴之人·兀爾德(Urd),她是司掌過去的女神;若想通曉未來有她的妹妹,第三高貴之人·詩寇蒂(Skuld),她是司掌未來的女神。

沒有人過問現在,所以薇爾丹蒂現在閒得很。

她隨意行走著,心中有點鬱結,所以連步態也顯得扭捏,氣鼓鼓的臉蛋矯情可愛,她低聲地埋怨道:“一群得過且過的神明,就沒有人想過正確的對待當下嗎?明明過好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漫無目的的行走,讓她來到了艾達華爾平原,位於阿斯加德的中心,十分廣袤。

她有意無意的避開了光輝萬丈的光明宮(Breidablik),那是巴德爾居住的地方,也繞開了奧丁奢華而神聖的金宮(Gladsheim),至於戰意縱橫的英靈殿(Valhalla)詩寇蒂帶她去過很多次了,那裡沒有一個英靈是她的對手,所以也一併繞過。

一言以蔽之,她避開了所有神明的宮殿,獨自一人漫步於荒無人煙的曠原,獨自一人享受這遼曠幽遠。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她的姐妹們都在進行占卜,為全世界的未來出謀劃策,只有薇爾丹蒂一人遊手好閒,無所事事,所以她不想見到任何人,否則別人問起,她該怎麼回答?姐妹來阿斯加德有正事要辦,而她是來阿斯加德遊玩的?這怎麼聽著都不太對。

她是司掌現在的命運女神,地位凌駕於諸神之上,別人固然不敢笑她,但心裡就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了。

薇爾丹蒂望著天空,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柄被雪藏的寶劍,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鞘,畢露鋒芒。

不得志的少女長嘆了一口氣,鵝蛋般的臉上間透出一股憂鬱的病態美,她搖了搖頭,然後繼續向前行走。

她覺得這一刻她就是這世界上最不得意的人了,可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可能錯了。

“那是什麼……”薇爾丹蒂疑惑著,在目能所及的地方有一個人,一襲黑衣,在樹叢之間採摘果實與草藥。

看見那落魄的身影,好似命運的指引,薇爾丹蒂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好像很久以前經歷過這一幕。

是一個男孩,看起來年齡不大,起碼比薇爾丹蒂的樣子要小上很多,一身衣服滿是劃痕,上半張臉被黑布蒙住了,連雙眼都沒露出來,用雙手盲目地摸索著周圍的事物,將所有的植物都湊到鼻子前聞過一邊,然後他會將其中的一些放進籃子裡。

這是某個神明的僕人嗎?看著真是可憐。薇爾丹蒂如此想到。

忽然,這個男孩抬起了頭,面對薇爾丹蒂,他單薄的嘴唇和削瘦的下巴看起來十分秀麗可人,如果他摘下眼罩那究竟是一副怎樣的臉龐呢?

“是誰?”男孩的嗓音清脆而稚嫩,好聽極了:“我從沒聽見過你的腳步聲,你是誰?”

“我……我叫薇爾丹蒂,”雖然男孩看不見,但薇爾丹蒂還是下意識露出了友善的笑容表示自己沒有惡意:“我是阿斯加德的客人。”

“那您又為何會來到此處呢?”男孩攤攤手,表示這裡的荒蕪:“這裡可不是接待客人的地方。”

“正因為不想讓他們接待我,”薇爾丹蒂臉上的微笑變為了無奈的笑容,最終還是沒能躲過這個問題,但幸好發問的人遠沒自己想象中難纏:“有很多私人的原因吧。”

“恕我失禮,”男孩適時的沒有繼續深究,只是微微欠身行了一個非常紳士的禮:“我作為此處的居士,應盡地主之誼,不知您意下如何?”

“當然。”薇爾丹蒂答應了,既然雙方互相都不認識,那麼就不會有那麼多因果,接受一個可愛的失明少年的邀請又有何不可呢?

“寒舍雖然簡陋,但此處也並非待客之地,請隨我來。”男孩拾起放在地上的手杖,慢慢朝著樹林的更深處走去,深處的樹蔭顯得愈加黑暗。

看著這個少年的背影,跟隨著他愈行愈遠,薇爾丹蒂產生了一股奇怪的既視感,這一幕………好像在哪裡經歷過?

“你叫什麼名字?”這個問題脫口而出,薇爾丹蒂不禁追問道:“你又是什麼人呢?”

男孩沒有立刻作答,思索了一會之後緩緩道來:“雖然母親賜予我身體,但我的靈魂源於黑暗的虛無,本無姓名,我不是任何人,卻又無處不在。”

他的回答晦澀玄虛,讓人聽不懂,但他既然不想直言,那薇爾丹蒂也沒法再深究,就如同男孩也沒有去深究她一樣。

“你的住所……在哪兒?”薇爾丹蒂心裡惴惴不安,樹蔭蔽日,越來越黑,黑暗的都到了需要點燈的地步,明明剛才太陽還高掛中天。

“我的居所,就在前面,看!”男孩指著前方,然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哦,太久沒人來了,我忘了這個。”

男孩用手杖敲了敲地面,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敲擊的振動穿過地面,所到之處開出了發散著熒光的菌類和苔蘚。

頃刻之間,這黑暗之地有了極致唯美的景色,所有大大小小的熒光植被都努力散發著生物的光芒,有的菌類大如巨樹,有的苔蘚薄如輕紗,但它們無一例外都流光溢彩。

以青藍色為主,也摻雜著許多紫色,綠色和深藍色的熒光,就如同這空間上下左右所有角落都嵌滿了不同顏色的小小寶石,散發著奪目光彩,美得讓人無法自拔,如夢似幻。

薇爾丹蒂從沒想過阿斯加德居然還會有這麼奇妙的地方,一時目瞪口呆:“我的天啊……”

但男孩卻顯得非常抱歉:“不好意思,這裡……因為我的私人原因,見不得明光,我只能用這種生物光使您看清周圍。”

“不,你沒必要道歉!”薇爾丹蒂急忙揮手否認:“我應該謝謝你,我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美麗的秘境!你的居所太漂亮了!”

“是嗎,原來……很美麗啊。”男孩楞了一下,然後顯得有些落寞。

薇爾丹蒂瞬間就明白了,這個男孩可能天生失明,從未見識過,也從未能認知到什麼叫做美麗:“你,生下來就看不見嗎?”

“沒錯,請坐吧。”男孩指了指不遠處,有一副長椅,他摸索著坐了下來:“我天生失明,從未真正理解過美麗,我只知道就如同溫暖和涼爽,歡笑還有寧靜一樣,那是一個很美好的詞語。”

男孩用他所擁有的聽覺和觸覺去試圖理解‘美麗’,這種只能用視覺去直觀感受的詞語,薇爾丹蒂聽完他的話突然心頭一酸,原來能用明亮的雙眼去領略世界的美麗是如此奢侈的事情。

這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之一,或許就是你明明置身於最美麗的事物之中,卻無法感知它的美麗,只能聽著別人的感慨,承受著與最直接的美麗絕緣的孤寂。

觀望著四周的美麗,男孩的聲音,這一切似乎都似曾相識,薇爾丹蒂的既視感愈發強烈,心底的熟悉不斷的暗示自己這裡並非現實,但她就是想不起來這個男孩到底是誰。

“雖然我無法理解美麗,但你理解,”男孩露出釋然的微笑:“而我能試著去理解你,我們終會互相理解。”

說到這,男孩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像是想握住什麼卻又不知道方向,讓薇爾丹蒂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少女直視男孩緊閉的雙眼,風情萬千。

突如其來的纖纖玉手讓男孩顯得失措,但她掌心的溫度讓男孩安心,男孩的嘴角終於綻放出最燦爛的笑容,最美好的聲音說道:“就像是折射光芒的寶石,我可以透過美麗的你,去理解這美麗的世界。”

“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請求,”薇爾丹蒂的雙手緊握住男孩的左手,淚光流離,讓人心碎得甘願隕落:“告訴我你的名字。”

“你很明白,薇爾,我只是你內心對於這個男孩的影射,是你記憶中的碎片,我不是真正的他,”男孩的聲音顯得惋惜,帶著對於薇爾丹蒂的疼愛:“他沒有告訴過你的,我這個虛影也無法回答。”

薇爾是薇爾丹蒂的暱稱,除了她的姐妹以外她只允許一個人這麼叫她,那個人曾與她度過無數美好的時光,直至他消失不見。

男孩的周身漸漸漂浮出冰翠色的光點,像是隨時都會消失那樣,薇爾丹蒂緊握住他的左手,淚如梨花,泉湧而下:“求求你了,在未來的時光我該去哪裡找你?”

“我會在無盡的長夜之中默默守望你,從不曾離開,我的朋友。”男孩的身體變為了虛幻的冰翠色光點漸漸上浮飄向天際:“現在,夢該結束了。”

最後的話語落下,男孩終於睜開了雙眼,遮蔽雙眼的蒙布驟然碎裂,雙眼之中溢位無盡璀璨的光華,猶如穿透幽深的水底時被折射的虛無白光,絢爛而讓人悲傷。

“夢醒了,薇爾。”他最後的話語縈繞在薇爾丹蒂耳畔,久不消散。

……

陰暗的房屋裡,基利和弗雷奇一左一右趴在床邊。它們要保護這床上的女人,寸步都不準離開,這是主人對它們下達的命令。

基利忽的睜開眼睛,動物的本能感受到了什麼,揚起頭看著床上的薇爾丹蒂,時不時呼出一口白氣。

淚水先劃過眼角,接著雙眼悵然所失的睜開,顯得迷離,薇爾丹蒂就像是在夢裡丟了些什麼。

基利的前肢趴在床上,它用熱乎乎而又腥燥的舌頭舔了一下薇爾丹蒂的臉龐,舔幹了她的淚痕。

“基利?”薇爾丹蒂伸出手撫摸它毛絨絨的鼻吻,然後看了看右邊的床下:“弗雷奇?”

弗雷奇並沒有什麼動作,只是懶洋洋的抬起眼皮示意它聽見了,在得到命令之前它永遠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你們不應該在看守氈房嗎?這又是哪?我昏了多長時間?”環視著陌生的環境,一連串的問題從薇爾丹蒂的腦中蹦了出來。

但基利和弗雷奇也沒有辦法回答她,畢竟犬科動物是不會說話的。

“霍爾德……霍爾德他們呢?”薇爾丹蒂自言自言,躺在床上深呼吸,深深撥出幾口氣之後她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的現狀,她已經與這場戰鬥完全脫節了。

“最後的記憶是我衝向那顆巨大的金色心臟……不行,之後的事怎麼都想不起來,我是怎麼昏過去的?這又是哪裡?霍爾德又在哪?”薇爾丹蒂感覺這場戰鬥已經發展到她也無所謂的地步了,她昏倒之後一切也沒有就此終結,戰鬥仍在繼續。

“首先,首先……”薇爾丹蒂摁著太陽穴,理清思路,試圖找出頭緒:“比起霍爾德在哪兒,最先應該問的是他們還活著嗎?”

這個問題只需片刻她便得出了答案:“如果他們死了,我肯定也活不了。這個地方看上去很安靜,並沒有被邪教徒發現,他們肯定還活著,並且以這個地方為據點去做了些什麼。”

薇爾丹蒂仔細翻閱著散落在桌上的資料,那是特魯·哈特的宗族文件。

“基利和弗雷奇都在我的身邊,這肯定是霍爾德命令它們留在我身邊,”薇爾丹蒂心裡已經有了結論:“如此謹慎行事,看來對布里希嘉曼的討伐失敗了,他們已經再行征討。”

薇爾丹蒂陷入了沉默,驀然感覺身體中積攢的疲憊湧上心頭。

霍爾德或許已經找到了消滅布里希嘉曼的方法,甚至可能已經消滅了布里希嘉曼也說不準,不需要她去操心了,可能她在睡個回籠覺的功夫他們就能得勝歸來呢?讓自己偷個懶算了,把這些事情全權交給男人們去處理怎麼樣?

薇爾丹蒂看了看那不算乾淨舒適但還算安穩的床鋪,想了想這兩天不間斷的高強度戰鬥,心生倦意。

“何苦這麼為難自己,事必躬親可不是容易的事。”倦怠的情緒在薇爾丹蒂如畫的眉宇蔓延,她坐在椅子上修長健美的雙腿重疊交替,盡顯美好的曲線,在她的演繹下二郎腿變成了極具誘惑力的姿勢。

基利和弗雷奇一聲也不吭,只是靜默地看著她,它們似乎能聽懂薇爾丹蒂的自言自語,這個女人對於戰爭感到疲倦。

薇爾丹蒂默默地看著倚在牆角的那柄大劍,從反射的寒芒中看見了盛大的戰火,犧牲者的靈魂在烈火中熊熊燃燒。

背負著無數亡故同伴的期盼,使命感在胸中召喚她,將倦怠一掃而空,理智重新佔回上風,她提起大劍對自己說道:“等著一切結束之後必須給自己好好放個假,但現在霍爾德肯定還在等著我,我不能缺席!”

“你們兩個,帶我去霍爾德所在的地方!”薇爾丹蒂也不管基利和弗雷奇能不能聽懂她的命令,反正她就是要去,不管是誰,什麼原因,都無法攔住她。

狗狗們終於亢奮起來,長嚎一聲變化為了巨大的狼魂,基利咬住薇爾丹蒂的衣襬把她丟到自己背上,緊接著衝出陽臺。

薇爾丹蒂遠遠看見在城市中央,兩顆巨日凌空而起,洶湧的力量在其間澎湃的撞擊,將整片天空照耀得赤金相間,萬分瑰麗,盛大的舞臺已經準備好了,只缺席一位英麗而颯爽的女主角粉墨登場。

騎狼的女神馳騁於月下的罪惡城市,果敢無畏,一往無前,堅定的朝霍爾德的所在地前進,薇爾丹蒂騎在狼背上喃喃自語:“不管你需不需要,我反正來了,我的命運永遠只把握在自己手上……”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