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宮天就這樣守著栗子休息,一方面是因為燒過火的地面還很灼熱,另一方面是他確實有些累了。

遠處飄過一團鍋底般黑的烏雲,陽光被厚厚的雲層扼住了喉嚨,天地間一片喑啞。衛宮天遙望著那團沒有邊際的黑色雲朵,遙遠的雷聲從遠處傳來,滾動著的悶雷宛如來自洪荒時代巨獸的咆哮,充滿著令人肅然起敬的威儀感。

千百年來,人類在大自然面前一直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古人將打雷和雷公電母聯絡在一起。而現代人則是會在打過雷之後趕緊跑回家中,收好衣服。

夏日午後的雷雨就像戀人在黃昏街頭相約般顯得是那麼完美,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天空中的水分子相互擁抱聚合,凝結出一粒粒雨滴落下,清洗乾淨地面的塵土。

對於即將到來的大雨衛宮天可是沒什麼辦法躲避,光禿禿的山谷裡已經沒有樹木給他躲雨,而且憑他現在的體力又是沒辦法帶著栗子找到什麼可以容身的地方。他將護在懷裡的【詩經】放在栗子的胸口,然後為栗子和【詩經】撐起了一層單薄的防禦結界。

他自己並沒有將自己包容進結界裡,他只是抱著腿坐在那層淡金色的防禦結界前,等待著大雨的到來。

紫色的電光如巨斧般劈裂漆黑的天際,風雷的低吼聲從衛宮天的胸膛穿過。狂風卷積著灼熱的黑土形成一層黑色的風暴,衛宮天緊閉著眼睛用手護住口鼻。在漆黑的天空下,他像是個苦行僧一樣盤腿端坐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修煉什麼神功。

大雨編織成的大幕隨著雷聲落下,天空中一臺盛大的交響樂正在上演,氣勢磅礴、振人心魄。

焦熱的土地在雨水的浸溼下發出水入油鍋時的“嘶嘶”聲,空氣中盡是焦糊的味道和泥土的腥氣。熱浪過後天地終於清涼下來,衛宮天一直發悶的胸口也終於緩過來一口氣。

他將頭埋到自己的胸口處,鞭子一樣的雨勢抽打在他赤裸的上身,疼痛的感覺讓他不禁咬了咬牙。雨水沖刷著他身上的傷口,血痂被雨水化開,赤紅色的血水沿著他的身體流下。他身上的傷口被雨水泡發,又疼又癢。他儘量調勻呼吸,維持著防禦結界,頭頂的剩餘不多的頭髮被雨水沾溼倒伏下來,遮住他緊閉住的雙眼。一道驚雷閃過,他的身體反射著雷光散發著一種慘淡的白色。

他想起十多年前交不起房租的他和老爹被房東趕出家門,那天的雨下的很大,老爹帶著他躲在不知名的屋簷下躲雨。一輛花裡胡哨的豪車從他們面前急速駛過,飛濺出的水花濺了兩個人一身。小衛宮天就和老爹說,“老爹,我冷。”衛老爹將小衛宮抱起來放到膝蓋上天攬在懷裡,沒有說話。衛宮天只覺得自己的脖頸上癢癢的,有什麼滾燙的東西從這裡流了下去。

那時衛宮天還沒有宋雅風,他有的只是老爹和一張不知從哪裡撿來的,頂在頭頂的報紙。那天的晚飯是從河裡撈上來的一條魚,兩個人的家也搬到了堆在河邊的水泥管道裡。

小衛宮天一夜沒睡,他想將來有一天也一定也要讓老爹開上那種花裡胡哨的車子,每天都不用被大雨淋……

夏日的大雨來去匆匆,不出十幾分鍾烏雲就散去。陽光灑下,雨水反射著陽光刺人眼眸。衛宮天收起防禦結界,甩乾淨手上的水將【詩經】重新拿回到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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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宮天起身甩了甩頭髮, 又檢查了一下全身的傷口。確認自己的狀態還可以後他攙扶起栗子,將栗子背起。為了不讓栗子從後背上落下來,衛宮天將腰彎的很低,幾乎是與地面平行。他將斷臂橫在胸口,又用那只還好用的胳膊扶住栗子的腰。栗子沒醒過來他也得繼續向著火車站前進,在山坡上的時候他當然看到了火車站的方位,所以想要去到那裡當然不是問題。

衛宮天帶著栗子走出山谷,說是山谷其實還是高於周邊的地勢。流水依舊在他腳下奔湧,看來這個區域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被流水淹沒。

衛宮天揹著栗子走走停停,強烈的疲勞的感覺佔據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強打精神邁出步伐,栗子的體重壓得他有點喘不過氣。他不停地在心裡抱怨著,可抱怨歸抱怨,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揹著栗子不肯丟下她。

太陽緩緩下移,衛宮天的身影被陽光約拉越長。他終於離開了山區踏上了水泥地,地面上的積水證明這裡剛才也下過一場大雨。整條街道靜的嚇人,衛宮天只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一輛垃圾車停在路邊,車窗搖下來一半,垃圾桶還掛在車尾,惡臭讓衛宮天粗了蹙眉頭繞道走開。整座城市沉浸在一種詭異的安靜中,比夜晚時安靜的城市更加令人害怕。

好在並沒有什麼妖靈來襲擊衛宮天,衛宮天就這樣走走停停地穿過了幾條馬路,來到了目的地——火車站。

那坐火車站就像其他生存區的火車站一樣擁有高大的穹頂結構,讓人不得不感嘆為什麼天下火車站都長得一個樣。在售票大廳之前是一方廣場,廣場是並沒有拖著行李箱匆匆來往的人,寂寥的景象讓人懷疑這裡到底是不是火車站。

衛宮天揹著栗子走上石階,進入售票大廳。懸掛在牆壁上的列車時刻表還在滾動著,時刻表上只有孤零零的一行小字,來回滾動的也只是那一條訊息。

正如栗子所說的,火車到站的時間是在五點半。衛宮天揹著栗子走到候車大廳裡,將栗子放到了椅子上。他自己則是來到購物區胡吃海塞了一通,在想到這些食物可能是幾天前做好的時候衛宮天有人不住有點反胃……

吃飽喝足後衛宮天揣著一瓶礦泉水回到了位置上,牆上的掛鐘隨時間流逝旋轉著。已經是五點多,天光透過玻璃穹頂在大廳裡灑下一片金色,衛宮天舒活舒活筋骨,運用體內為數不多的賢者之力替栗子治癒傷勢,儘管他自己身上的傷痕都還沒有痊癒。

栗子現在最重要的傷就出在她的後腦上,就算是賢者之力全滿的宋雅風也沒有辦法治癒。衛宮天只是做了簡單的處理,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就全靠栗子自己了。他去車站的便利店裡找了幾張沒拆封的紙巾,蘸了幾滴水沾溼栗子乾涸的嘴唇,又用溼巾擦乾淨了栗子的臉頰。

做完這些後衛宮天對著天空,心理產生了一些不真實的感覺。將近持續了十二個小時的逃生就要到達盡頭,他終於可以鬆懈下精神來好好休息了……

掛錶上的指標慢慢的走過五點二十,衛宮天靜下來的心再次不安起來。他在思考如果火車不能夠按時到達怎麼辦,入夜後又會不會有妖靈襲擊他。

衛宮天透過候車大廳的玻璃門看著遠處那幾根青黑色的鐵軌,如琉璃般純淨的天光灑下,鐵軌下坑窪不平的路面上積滿了水。微風吹動著幾株野草輕輕地扶動,一絲徹骨的冷從衛宮天的腳底頂到頭頂,雞皮疙瘩遍佈他的全身。

他轉頭看向大廳裡掛鐘,分針已經越過了數字“6”的邊界向著“7”緩緩移動過去。

火車並沒有來,地面上連一點震動都沒有,小石子安靜地躺在那裡,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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