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到了環島公路,小胖和張雲逸坐在公路的欄杆上,面朝大海,腳踏車隨意地丟在路邊,身後偶爾有一兩輛車經過。

海面上浪濤起伏湧動,海鷗往來盤旋,低飛著從海面掠過。天色已經逐漸地變暗了,近處的海水在路燈和城市霓虹燈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水浪撞擊在堤岸上,碎成千萬片銀光。而遠處燈光所不能達到的地方,海水暗沉湧動。

海風帶著鹹溼的氣味吹過他們的身邊,少年的心事沉寂在海風中,星辰與月亮在他們身後升起。

小胖忽然將雙手張開,衝著大海大聲地喊叫道:“蘇清夏,我喜歡你!”

張雲逸側臉看著他,嘴角浮起一抹微笑,這句話一定藏在心底許久了。

小胖的心防完全卸了下來,他的目光追尋著天空的海鷗,娓娓地將心底事道來:“10月20號是蘇清夏的生日,我想賺錢為她買禮物,在那一天向她表白。”

張雲逸“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原來你真的喜歡蘇清夏啊,她可是出了名的惡女哦。”

小胖低聲地說道:“嗯。

“在幼兒園的時候,她親我的那一刻,我成了她唯一的朋友,為了能夠跟隨她的腳步,我一直都在努力地學習,她所考取的每一個學校我都努力地跟進。我一直都在默默地看著她,她所經歷的同齡人的嘲笑、眼淚與哀愁我都看見。我也親眼見到她如何以強悍偽裝自己,如何凌厲地防備和傷害身邊的人。也許,關注一個人太久就會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她。這世上最辛苦的就是暗戀,遠遠看著一個人,不管心裡蓄積的是多麼熱烈的情感,卻仍要深藏在內心之中,如同抑制隨時要噴發的火山,真的好辛苦啊。”

他側頭看了一眼張雲逸,他正在安靜地傾聽著,神情專注。

“直到今年,我隨她一起升入遠川學院,終於不再面臨升學的壓力。一路走來,我是陪伴她最長的一個人。我喜歡了她那麼久,決定告訴她我喜歡他。”

深藏在心底的心事第一次向人坦露,即便是在海風的吹拂下,依然濃郁得化不開。張雲逸伸出胳膊搭在小胖的肩膀上:“喜歡一個人就勇敢地去告訴她。”

小胖不好意思地說:“所以,我才出來打工了,我要買禮物,在她生日那一天向她表白。”

“可是……你為了兼職連鋼琴補習課都不上也不太好,要不這樣吧,需要多少錢?我借你,你以後有錢了再還我。”

小胖抬起胳膊重重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目光裡面有著感激:“謝謝!但是不用,我想自己掙錢呢,這樣買的禮物才會有意義。放心吧,鋼琴課的課程我課外時間會努力,不會落下的。”

“那麼,加油!”張雲逸說。

小胖握了握拳頭,旋即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我今天和你講的話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哦!”

“保證不會!”

“打賭?”

“打賭。”

“發誓?”

“發誓!”

兩個人相視而笑,分享了心中最深的秘密,他們的關係無形中更近一步。只有朋友,才會分享秘密;只有朋友,才會保守秘密。

蘇清夏回到家中,推開臥室的門,習慣性地躺在了床上。臉一側,看到了床頭上的相框。相框裡是笑容溫柔而婉約的女子——那是她的媽媽,她對媽媽的印象完全來自這張照片。

那是家裡面唯一的一張媽媽的照片,最初放在外公的臥室裡面。自打記事起,她常常看見外公對著那張照片發呆。

後來,她長大了,看見身邊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而她卻沒有,只有外公。從學校放學回來,她纏著他問:“外公,我的爸爸媽媽呢?”

蘇瑾卻勃然大怒,一下子推開她道:“你不許再問這樣的問題!”他丟下蘇清夏一個人衝到了樓上,重重地關上了門。小小的她雖說自幼並未感覺到外公對她有多麼親密,但也未曾被如此怒斥過。她想到無父無母的傷心以及外公的嚴詞責罵,心中又是悲傷又是委屈,眼淚無法抑制地流了下來。

那是她記憶中流淚最多的一天,她一直在哭,因為她有如此多的悲傷需要宣洩,似乎要流盡一生的淚。後來,她哭累了,不知不覺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睡得極淺,半夜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有人在她的身上輕輕地蓋上了一張毯子。她醒過來,看見外公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眼神時而怨恨時而憐愛,在深夜時分他的身影有幾分孤獨。最終,他雙手抱頭,發出長長的一聲喟嘆。

“外公……”她怯怯地出聲喚道。

蘇瑾回過神來,伸手憐愛地揉了揉她的頭髮,遞過來一個相框。她接了過來,乳白色的燈光給相框鍍上一層柔和的色彩:那是一個恬靜的女子,留著清秀的短髮,清澈的眼眸溫柔中透著倔強;脖子上戴著一條藍色的水晶項鏈,神秘而純粹,與她的氣質交相輝映。她只看一眼,眼神就定在了相片上,久久不能離開。

“這個人就是你的媽媽。”蘇瑾淡淡地說道,“你媽的名字叫蘇彩,她是因為生你難產而死。”

原來如此!這個事實如一顆子彈瞬間擊中了她的心臟!她渾身僵硬,旋即轟然倒地!無數的念頭在腦海中炸響:難怪……難怪外公對我又愛又恨!我的出生令他失去最愛的女兒,難怪他會恨我。我的出生令我失去母親,連我自己都會恨我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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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已乾涸的淚水,再次沿著眼角滾滾而落。

“這是她留下的唯一一張相片,送給你。”蘇瑾並不勸慰她,默然離去。有的時候,唯有淚水才是最好的宣洩方式。

那一夜過後,儘管她的心中時常湧起對父母的疑惑,但卻忍住絕不會再開口詢問,因為,她知道那是一段外公不願提不願想的傷心往事。但還好,她總算有了媽媽的照片,常常地看著照片發呆。那張照片的每一個細節,她閉上眼睛都能描摹出來。

她唯一所擁有的只有這張照片,所以她努力想發掘相片上的資訊,比如,她的髮型是當年最流行的齊耳短髮;比如,她的衣服是香奈兒;比如,她所戴的項鍊名為“藍色之戀”,是施華洛世奇的作品。她開始毫無理由地喜歡上這些品牌,沙宣發型、香奈兒的服裝都是她的最愛。施華洛世奇的“藍色之戀”,她卻永遠買不到,因為那是世界上唯一的一條。當初蘇彩死後,蘇瑾為了避免觸景生情,將她的衣物或焚燒或變賣,那條“藍色之戀”賣入了一家珠寶店,這麼多年,輾轉流通,恐怕早就難以尋覓。

蘇清夏拿起了相框,語氣溫和地說:“媽媽,今天是一個男生騎著單車送我回家的哦。雖說他常常和我作對,不過人還不壞,我已經當他是很好的朋友了。媽媽,你喜歡他嗎?”

相片上的女子一如既往地微笑,那樣溫和的笑容即便雕刻在時光中依然令人心安,彷彿是在回應著她的問話,回答說“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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