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穿過雨聲，由遠及近。車燈穿過萬千銀絲，落在一處紅磚牆壁上。停車，熄火。一名警察從車燈前經過，依稀看得他身形偉岸，腳步走得既快又穩。大門洞開，風雨趁虛而入。警察順手把門關上，注意到房子裡還是暗著的，只有幾束電筒的光，聽動靜他知道已經有不少人。
“郭隊來了。”警員方旭輝迎面走來，對警察打招呼道。
“啪”，相機閃光照得房間裡一片白，雖然只有一瞬，卻也照亮了警察胸口的證件，上面寫著：刑警隊長郭岸。
“找到開關了！”一名警察在房間一角說道，橘黃色燈光灑下，照亮室內景象。郭岸站在燈光下，方正的面孔上，一雙濃眉緊鎖，鷹隼般的目光巡視著四周。他邊往裡走便側過頭向方旭輝問道：“情況怎麼樣？”
方旭輝攤開筆記本，說道：“報案的是鳳林村的村民，叫路有福。今天下午，他本想到孫奉恩家避雨，沒想到卻發現了孫奉恩的屍體。”
郭岸停下腳步，因為他已經看到了那具屍體，正是剛才提到的孫奉恩。一名警察正對著屍體拍照，不時閃出刺眼的光。光看屍體身上乾涸的血跡他便知道，孫奉恩顯然已經死去多時。郭岸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正是半夜十一點，皺眉問道：“怎麼現在才報案？”
方旭輝解釋道：“那路有福嚇得不輕，又淋了場雨，事後緩過來才想起來報警。即便是這樣，他在電話裡也是哆哆嗦嗦說不清楚，我們是先到路有福家問明情況，這才剛剛趕到這裡。”
郭岸點點頭，示意已經知道，接著走近屍體觀察起來。不看不知道，孫奉恩死狀異常悽慘，渾身傷痕自不必說，引人注目的是其右眼竟然被人生生挖去，只留下一顆血洞看上去令人心裡發毛。往下看去，屍體脖子上一道粗長傷口，孫奉恩正是因此致命。那傷口創面極大，不像是被利刃割斷，並且動脈與氣管同時被割斷，導致孫奉恩死前大出血，不僅把衣襟染得通紅，就連牆上也濺出大片血跡。郭岸還發現，孫奉恩的右手，少了一根食指。但這並不是新傷，而是很久以前就被砍斷的。
法醫龐姣姣在旁說道：“初步鑑定，死亡時間是昨晚四點到六點，身上有明顯被虐待痕跡，尤其右眼被挖出，真正致命的是咽喉處傷口。兇器疑似鐮刀或鐵鉤之類物品，所以才會呈現這種撕裂狀傷口。懷疑兇手有專門虐待被害者的工具。”
“死於他殺這毋庸置疑，但你的意思，兇手的目的就是虐殺？”郭岸頭也不回地問道。
龐姣姣聳聳肩，“別問我，我只負責把屍體檢驗，然後把線索提供給你。如果需要再具體點的資訊，就得等我把屍體帶回去進一步檢查了。不過還有一點，兇手的手法跟二十多年前的一宗懸案很相似。”
郭岸終於正視起這位年輕的法醫：“你這竟然會知道！”
龐姣姣毫不示弱地與郭岸對視，笑道：“你不是剛調到Z市麼，竟然也知道。”
郭岸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向方旭輝問道：“孫奉恩有家人嗎？”
方旭輝回答道：“有一個兒子，叫孫悔。據說在外地打工，已經有很多年沒回來了。”
“孫……悔嗎？”
龐姣姣仍好奇地盯著郭岸，看到對方眼中閃過一抹譏誚的神色。
楊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醒來的，窗外天空灰濛濛的，大雨相比昨天沒有絲毫減弱。他看了下手錶上的時間，已經是早上九點多。陳珏此時不在房間裡，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無聊之下，楊墨只好拿出手機，想要玩遊戲解悶。手機在山裡沒有訊號，充其量也只能當個遊戲機用了。翻了翻手機應用，他發覺裡面的遊戲竟然都需要聯網，唯一能玩的只有個好像是叫切水果的老遊戲。好歹有個能玩的，楊墨自我安慰幾句，還是點開遊戲玩了起來。
今天楊墨手氣倒是不錯，玩著玩著竟然已經到達歷史最高分，只要下一波水果到來時不失誤，他就能創造新的記錄。楊墨全副精神都集中在手機上，冷不防陳珏的聲音突然響起，“奇怪！”
楊墨嚇得手一哆嗦正砍刀一顆炸彈上面，螢幕一片白，伴隨著爆炸聲，遊戲宣告結束。楊墨憤怒轉頭，發現陳珏正盯著油燈看，語氣不善地說道：“大清早的別嚇人行不行！有什麼好奇怪的！”
陳珏推了推眼鏡，指著油燈說道：“你看這燈。”
楊墨湊近了看去，只不過一盞普通的油燈，昨晚他們光顧睡覺也沒把燈吹滅了，到現在燈還一直亮著。楊墨看了看燈，又看向陳珏，“不就是個油燈麼？有什麼好奇怪的。難道是古董！”
楊墨這個想法一出來，手就不自覺地向著油燈伸了過去。
“別動！”陳珏拍開楊墨的手，說道：“你這人腦子裡除了錢還剩下什麼！”
“多了！”楊墨一一細數起來，“美女，跑車，房子……”
“可以了……我認輸還不行麼！”陳珏連忙阻住楊墨滔滔不絕的架勢。
楊墨總算滿意了些，問道：“這燈到底有什麼奇怪的？”
陳珏說道：“奇怪的不是這燈，而是燈油上。這燈點了一整晚，燈油好像沒變少一點。”
楊墨不以為然地道：“這有什麼，或許包老給燈裡添過油呢。”
陳珏並沒有告訴楊墨，為防萬一，他在門後把茶杯疊起來做了個小機關，如果有人進門一定會被發現。早上醒來時，陳珏親眼看到茶杯完好無損，也就是說晚上房間裡並沒有人進出過。不過轉念一想，也許只是這燈油和別處不同罷了。畢竟這山裡有些特產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比如說昨天的生魚片。想起生魚片，陳珏不禁咂咂嘴，感覺肚子有些餓了。
楊墨這邊看手機電量不足百分之五十，為了能讓手機多撐一會兒，只得掃興地關掉了遊戲。閒下來的楊墨茫然四顧，正看到桌上的空盤子，不由流出口水，肚子也跟著咕咕叫了起來。
包老恰好此時出現在門口，手上依舊託了個荷葉蓋住的盤子。楊墨歡天喜地接過，揭開荷葉一看，依然是昨天那樣的生魚片。他也不等拿筷子，直接用手就拎了一塊放在口中，露出一臉幸福的表情。陳珏看得連連搖頭，正要對包老說些感謝的話，卻看到對方忽然轉身猛烈咳嗽起來。陳珏關切地走近，這才看出包老蒼老的面孔顯出一抹病態。
“您這是……生病了？”陳珏問道。
包老擺擺手，隨意地說道：“老毛病了，沒大礙。”
陳珏放下心來，口中仍是問道：“這是什麼病？我隨身帶著一些藥，說不定有對症的。”
包老一張老臉驀地拉了下來，不客氣地說道：“我說沒事就是沒事，瞎操心什麼！”
陳珏熱臉貼了個冷屁股，一時間尷尬不已。楊墨看不過去，一旁打抱不平起來：“你這老頭兒怎麼這樣！人家好心好意想幫忙，不謝謝人家也就罷了，居然還這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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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老也不服軟，看神情像是更生氣了，指著兩人道：“我這態度怎麼了？我這病怎麼來的？要不是你們……”
老包突然想到什麼，話到嘴邊又停住，沉默中，他搖了搖頭，轉身離開房間。
楊墨和陳珏面面相覷，皆是一臉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