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對話的內容，立刻感覺到不對。明天星期五？那今天豈不是……星期四！不可能的！董盛不可能騙我！一定是眼前這人弄錯了！
青年掛掉電話，看我還在這裡，不耐煩地說道：“你怎麼還不滾！”
我感覺喉嚨發乾，試探地問道：“你剛才說明天是星期五？”
“你敢偷聽我打電話！”青年揚了揚棒球棍，“找死嗎！”
我沒有躲避，反而上前一步追問：“那今天是星期幾？”
青年被我的言行嚇到了，揚起的棒球棍竟然沒有落下，他有些驚慌地說道：“什麼今天是星期幾！你小子是傻子嗎？”
“告訴我！”我心情越發緊張，竟然抓住青年的衣領大聲追問。
青年徹底沒了之前的氣勢，說道：“今天……今天是星期四啊！”
一定是他搞錯了！今天怎麼可能是星期四！
“你騙我！”我感覺身體不受控制，死死抓著他的衣領吼道。
男子忍受不住，一腳將我踹開，罵道：“TMD你瘋了嗎？”
腳下的地面再次震動起來，那鬼魅的笑聲如期而至。驚恐之中，我看到青年，彷彿救命稻草般追問：“你一定是記錯了對不對！今天是星期五！”
男子連連後退，生怕我再次衝上來，色厲內荏地喊道：“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叫人啊！你……”話沒說完，男子倉皇逃竄，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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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捲起地上的沙塵，枯葉隨風在地上打著旋。我隱約看到，一個白裙女子在風中起舞。
“這是幻覺！”我這樣告訴自己，但已經失去了繼續前進的勇氣，跌跌撞撞逃離了小巷。視線模糊，我不知道此事是否天已經黑了，然而路燈依然沒有亮起。
刺目的光，帶著急促的鳴笛聲。我呆滯地站在原地，沒有了反應的能力。
“你瘋啦！”司機對著車前的我大喊，我這時才看清楚，那是一輛計程車。
我必須趕緊回去。
不顧司機的反對，我直接坐到了車上，隱約記得說出了一個地址。一路上，整個車都在旋轉，我第一次產生了暈車的反應。
幸好在我嘔吐出來之前，目的地到了。
“這麼快？”我抬頭看到的，卻是一扇大門，上面寫著“香山酒樓”四個大字。我上車的時候，說的竟然是約會的地點。
“你來啦！”樓雨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此時已經看不清楚她的模樣。
“嗯！”我努力調整著呼吸，希望不被看出端倪。腳步控制得很平穩，我無法確定，因為我意識中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
接著，我聽到焦磊的聲音。
“墨思飛！看看誰來了！”我分辨出熟悉的人影，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個身穿白裙的女子悄然轉身，對我露出溫柔的笑容，黑暗的世界裡唯有她是光明的。那張笑臉，我時隔多年仍無法忘記，曾經的美好記憶對此時的我來說，卻是致命的毒藥。
“邵芳！”我驚恐地叫出她的名字。
“那到底是什麼呢？”
她的聲音迴盪在周圍，彷彿幽靈般纏繞著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記得了！”我歇斯底里地大聲叫著，像孩子一般跪在地上嚎哭起來。接著，眼前徹底黑了。
在我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我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墨思飛他怎麼了？”
那是劉文靜的聲音。
三石心理諮詢中心。
“對不起。”焦磊的忽然對我道歉，“其實這個計劃是我想出來的。因為我發覺你心理狀況十分嚴峻，於是勸說董盛和樓雨晴配合我完成這個計劃。”
“計劃？”我回想起來那天的事情，問道：“那天到底是星期幾？”
“這很重要嗎？”焦磊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我沒有回答。
半晌，焦磊說道：“那天的確是星期四，董盛之所以騙你，就是為了讓你在那天走出房間。只要你安然無恙的度過這一天，之後你對星期四的心理陰影也會解除。我沒想到，因為一些意外因素，導致了這個計劃全盤落空。因為，我覺得，這是最能保護你的治療辦法。”
“謝謝你。”我衷心地對他露出微笑，“因為用這種方法，你不需要問及我精神問題的起源，也不會涉及到我的隱私。”
“不過經歷了這些，如果再不及時處理，只怕問題會變得更嚴重。”焦磊看著我，試探著說道：“所以……”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再繼續隱瞞的了。”我點點頭，說道，“那件事，想必你也聽說了。”
焦磊皺著眉頭，沉聲說道：“你是說畢業那年的事情嗎？你和邵芳一同旅遊，不幸遇到地震，然後她……我沒有想到，那件事情對你的打擊會這麼大！”
“是的，她死了。”我點點頭，“但其中還有些細節，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深呼吸幾次，我終於吐露了隱藏在心裡多年的往事。
“那天是七月的第三個星期四，我本來要向邵芳求婚的。而開始的路程一直很順利，我只等著登上那座山的頂峰，就拿出求婚戒指。在那樣的場景下，我想她一定會答應。只不過那段山路很漫長，已經到山腰的時候，天色忽然暗了下來，群鳥驚飛，天邊卻顯出異樣的光。”
“我早該知道，那就是地震的前兆。邵芳似乎也感覺到了，猶豫著說要回去。可是我始終想著我的求婚計劃，還是勸得她繼續前進。很快，地震開始了。整座山都在震動，我們連站穩腳步都做不到。”
“當時我們僅僅靠抱住大樹，才不至於跌下山去。看著邵芳驚恐的表情，我心裡後悔莫及，然而我沒料到接下來的事情會更為嚴重。一顆大石滾落下山，眼看就要朝我們砸了下來。邵芳驚恐之下，鬆開了雙手，人也往山下滾落。我見狀，連忙追了過去。你知道，當時連站穩也不可能做到，唯一的結果，就是我和她一起向山下滾了下去。”
“我當時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什麼也分不清楚。最後我被一顆石頭攔截了下來，當時我才發現，那裡竟然是一處瀑布。湍急的水聲中，我聽到了邵芳的驚叫聲，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我順著聲音爬到瀑布邊上，看到邵芳死死抓住一根藤蔓，只是那藤蔓已經快要被折斷了。”
“我及時地將她抓住，而她的求生意識也被激發起來，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臂，指甲都嵌入了我的皮膚之中，一絲絲鮮血從傷口滲出，流過她的手指，一點一點地落入瀑布下的深潭。我本想將她拉回來，可是一顆大石忽然砸中了我的肩膀，劇痛之下，我幾乎都感覺不到手臂的存在。”
“而且瀑布的水流也越來越大，如果繼續待在那裡，我隨時都會有被衝下去的可能。面臨死亡的威脅，我的腦子陷入一片空白。如果不是邵芳的呼喊聲，我恐怕就要這樣一直到墜下瀑布。我勉強回過神來，看向邵芳，她忽然對我說出一句話。在那之後，我的手恢復了知覺，而在下一秒我和邵芳的手幾乎同時鬆開。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邵芳掉了下去。”
“這只是一場意外。”焦磊安慰道，“你無需因此而自責。”
“我知道那是一場意外，真正令我愧疚的是，這麼多年，我始終無法想起邵芳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時間久了，這個疑問彷彿怨靈一般糾纏著我，扭曲著我的意識。也許，我永遠也無法從這個疑問中解脫出來，只能靜候它將我完全吞噬。”
“或許，我能幫你。”焦磊說道，“只不過，會有一些風險。”
“你有什麼辦法！”我抓住焦磊的手，“只要能回憶起來，任何風險我都願意承擔！”
焦磊說道：“所謂的遺忘，實際上是一種自我防衛的狀態，因為那件事情對你的精神打擊極大，所以你的潛意識選擇忘記這段記憶，這在心理學上稱之為心理防衛機轉。只不過你這個有些複雜，你是因為執著於這段失去的記憶，反而引發了精神上的疾病。如果追根溯源，運用催眠來幫助你回憶起當時的事情，應該會起到作用。不過……”
“不過什麼？”我追問。
焦磊皺起眉頭，說道：“因為你的病情已經拖得太久，甚至意識中的場景都會產生畸變，我無法保證讓你在夢境中是安全的。夢裡一切都可能發生，甚至會威脅到現實中你的生命！就算是這樣，你還願意接受我的治療嗎？”
我沒有遲疑，只回答了一句，“我相信你！”
等到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知道，之後的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了。我沒有告訴焦磊那最後一句話是什麼，但我隱隱感覺，那句話或許會變成我的另一端夢魘。
無論如何，我得到了真相，一切後果我都甘願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