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為了生計（7）
莊園的門房，已經步入中年的男人撥開了雜亂的頭髮，傾聽著大屋外面的寂靜。
“喂，你聽，歌聲消失了，打鬥聲也消失了。”他說著“那些銃劍士是不是已經解決了那個怪物了？”
“誰知道呢？”長滿了絡腮鬍子的守衛隊長撓了撓腦袋，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這次事情結束後，我絕對會向洛斯卡德老爺提出辭職。先不論那妖怪的事情，這個鬼地方的空氣溼的讓人難受，衣服總是黏著身體，而且蚊子又那麼兇狠…。噓！聽，我好像聽到了什麼喊叫聲，墮落者肯定被銃劍士弄死了。”
“這聲音聽起來像是哀鳴。”門房豎起了耳朵“嗯，確實叫得很慘………聽這音色，發出聲音的傢伙肯定是先前唱歌的那個怪物。對了，你剛才有沒有聽到這怪物唱歌？這妖怪唱的倒蠻好，就是聽起來太瘮人了………”
“因為這玩意兒是墮落者啊。”守衛隊長一副有理有據的樣子“人類對墮落者的一切都飽含恐懼，哪怕是他的話語，他的走動，甚至是動動小拇指，都會把人嚇得不輕。哈，說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小姐到底是怎麼和那怪物相處的，有那麼幾次，我遠遠望著他們倆個。就只有小姐一個人說話，而那墮落者就跟失了魂似的看著小姐。”
“得了吧，得了吧。你又開始誇誇其談了，你忘了本地的那個傳說嗎？我告訴你，小姐就是另外一個墮落者的轉世，所以他倆才相處得這麼好……算了，你先別胡扯那些沒用的東西，你說你看見過那墮落者，那麼你對他應該有些瞭解咯？”
“別別別，我才不瞭解那個怪物。”守衛隊長隨手拍死一隻蚊子，環視了屋內一圈“我也就遠遠看過那家夥幾次，他帶著高筒帽，長得異常俊美。老實說，要是沒那個傳說和老爺僱來的銃劍士，我還真不信那家夥是個墮落者。唉，你說那家夥也不像是怪物啊，他的所作所為也就是在莊園屋頂上跳來跳去，嚇一嚇周圍的小夥子。而且他和小姐在一起的時候，小姐也是那麼開心…………嘛，不過既然確定是怪物了，那就殺吧。殺到永不復生為止。”
“怪物就應該全部殺光。”
門房乾巴巴地接話。
“再說，你說這些喪氣話，也不怕那銃劍士糾結要不要下手？”
“哼，銃劍士才不會糾結。”守衛往窗外瞥了一眼。“殺這些東西是他們的職責，他們才不會管自己殺那些東西都幹了什麼。銃劍士的生計就是這麼回事，接委託，動手，拿錢，走人。他們殺起怪物來連人命都不在乎，你還指望這樣的他們會考慮別的東西？”
“唔，按你說的，那那個黑髮銃劍士還假惺惺地打聽了這墮落者都幹了啥。哈，明明打算殺了他還這麼多此一舉，真是偽善的嘴臉。”
“哈哈，接觸多了你就習慣了。”守衛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我告訴你，銃劍士也是怪物。瞧那蹲在外面的黑髮小子，哼，說不定這莊園裡的墮落者還比他好些呢。”
“有道理。”
夜風吹過庭院，弄得院子裡的花兒搖曳不止。幾秒鐘之後，大屋的外面突然劃過一道驚雷，風勢愈來愈大，甚至撼動起這堅實的大屋。木製的大門輕輕搖晃，堅固的玻璃咯吱作響。
“起風了。”
門房抬頭，望向窗外。
“我好像還能聽到那墮落者的叫喚。該不會是他招來的暴風吧？這是垂死掙扎嗎？”
“不管是不是他的垂死掙扎，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好事。”守衛隊長摳著耳朵，“要是銃劍士沒利索點殺了他，那玩意兒說不定一下子就能把銃劍士給宰了。哈，以前我見過墮落者殺人，比我們殺豬容易得多。”
“有道理，不過這和我們有啥關係呢？”
“哼，關係大了去了。”守衛陰鬱地說“要是銃劍士被墮落者宰了，那東西就會跑來找這棟屋子的人報復。墮落者又不傻，他肯定知道是這屋子裡的人想要殺他，但墮落者也不聰明，他不會知道真正想殺他的人是老爺。”
“這聽起來真糟糕……。要真是這樣我們豈不是死定了？”門房焦急道。
“是啊，所以我們現在只能祈禱銃劍士把那怪物殺掉。”守衛隊長皺著眉頭“哼，儘管比起墮落者，我更討厭銃劍士。但是在怪物和披著人皮的怪物之間，我還是願意和後者打交道。”
說完這句話，守衛隊長立刻陷入了沉默，門房剛想接著他的話說下去時，卻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
二人噤聲不語。
片刻之後，腳步聲停在了大屋之外。黑髮銃劍士緩緩地推開了木門，走出了屋簷下的陰影之中。在此刻，又一道閃電照亮天空，當遲到的轟雷聲震撼天地之時，銃劍士已經走到了客廳裡面。
“啊，銃劍士，歡迎歡迎。”守衛隊長立刻露出了虛偽的笑容“你們殺掉了怪物嗎？”
“沒有。”銃劍士冷冷地說“那東西受了重傷，飛到了天上。烏雲把天上的月亮給遮住了，這種情況下我沒辦法狙擊到他。”
“哦，那可真是辛苦了！來來來，你要喝口茶嗎？趕緊坐下來休息吧。”
“………不了，我沒空休息。”
拒絕了好意的銃劍士望了一眼兩人，接著不耐煩地環視了客廳一圈。門房注意到了銃劍士的浮躁。
“西維爾小姐還好嗎？”銃劍士問道“她睡著了嗎？”
“睡著了。”門房答道“按你的要求，我在紅茶裡放了半片安眠藥，她睡得正香呢。”
“人員佈置呢？”
“完美無縫。”守衛隊長立刻回答“我在屋子的每個房間，每個角落以及任何拐角都佈置好了人員。不管什麼東西，只要衝進來，我手下那些小夥子們就能把他攔住！”
“是嗎？這樣就好。”
銃劍士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又望了一眼烏雲密佈的黑夜。門房和守衛隊長相互看了一眼，他們不明白銃劍士焦躁的原因。
“話說銃劍士。”門房嘟囔著往夜空望去“外面的風怎麼那麼大？而且風中總有股奇怪的腥味………。這風聲聽起來還有點像是人的尖叫聲。這現象正常嗎？”
“當然不正常，腥味是墮落者的血，聲音就是墮落者的尖叫聲。”銃劍士答道“現在，那玩意兒就在莊園的上空盤旋著，而且我很懷疑這陣怪風就是那個墮落者引起的。所以，在馬上我出去後，你們要記得把窗戶的窗簾放下來。”
“墮落者就在這上空？”守衛隊長驚恐地問“他會徑直衝進來嗎？”
“別害怕。理論上來說，只要他沒看見你們，就不會衝進來。但是待會兒他要是唱歌的話，你們記得把耳朵賭好。墮落者的身姿與歌聲可能會讓你們陷入迷夢，所以一定要拉好窗簾，並且堵住耳朵。”
“天吶，近在咫尺的墮落者。”門房嘆著氣“我聽說墮落者會對那些傷害自己的人施加詛咒……銃劍士你倒是不要緊，我們呆在房子裡會出事情嗎？”
“當然不會，就算他有這個能力，我也在房子外面施加了術式結界，普通的墮落者不可能越過結界進行詛咒。”
“等下！那要是不普通…………”
“停！”黑髮銃劍士猛地轉身，揮手讓兩個人閉嘴。他豎起了耳朵，仔細聆聽著外面的風聲。
“怎麼回事？”守衛隊長焦急地問。
“什麼東西降下來了。”
“見鬼了！”門房倒吸了一口涼氣，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墮落者要闖進來了！？”
“不，他要降到庭院裡面。”銃劍士打斷了他的話語，徑直拔出了腰間的銃劍。“我這就出去攔住他，運氣好的話，那墮落者就到此為止了……。不過，等我出去後你們把正門給我堵死，這傢伙的目標始終是小姐，要是我注意力不集中，他很可能就這麼衝進來。記住，看好窗戶！我走了。”
黑髮銃劍士徑直衝了出去，隨後，守衛隊長也跳了起來。在目送著黑髮銃劍士衝進庭院後，嚇得有些發抖的兩人立刻手忙腳亂地把正門死死堵住。閃電再度劃過，黑影伴隨雷聲掠過窗戶。門房拼盡全身力氣衝向了落地窗，在拉下窗簾的當下，他瞥見了那個站在噴泉中的黑影。
黑影包裹著濃霧，最終在泉水的雕像下現形。瞳孔赤紅，牙齒鋒利，失去右手，渾身沾滿鮮血的俊秀男人怒視著黑髮銃劍士，那身姿如同歌劇之中的吸血鬼一般。
僅僅瞥了一眼，門房發瘋了般拉下了窗簾——雖然他不知道那東西究竟有多恐怖，但是他很清楚，接下來，一場死鬥，即將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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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S
狂風呼嘯著在庭院中聚集，在墮落者的身邊形成了漩渦。我輕輕地蹲伏在屋簷下，大口地呼吸著空氣，支撐著因風暴而顫抖的身體。
大屋旁的立柱不斷地顫抖，整棟房子似乎都在這氣旋中咯吱作響。環顧四周，庭院中的花兒早已散了一地，就連那妖豔的“墮落之心”，也隨著颶風飛向漆夜。
我死死地凝視著墮落者，邁著紮實的步子向他靠近。墮落者站在那玫瑰樣噴泉的正中心，如同烏鴉般漆黑的捲髮不停地飛舞著。曾幾何時，這俊秀的面容在森林中洋溢著浪漫與渴望，但是現在，這蒼白的面容已被憤怒與瘋狂所遮蔽。俊秀的五官彷佛要擠到一起般扭曲著，赤紅的雙眼中，燃燒著仇恨的怒焰。
我小心地繞開花圃，踩過了散落一地的薔薇花瓣。墮落者憤怒地盯著我，仇恨的火焰早將他的歌謠燒盡，剩下的，僅有詛咒般的呢喃。
我在僅僅距離他十五步的地方停下，緩緩抬起了手中的銃劍。
“約翰。”我說“墮落者，約翰。”
如焰的眼睛緩緩睜大，蒼白的面頰逐漸泛起血色。
“小姐和我說了你的事情，她喜歡你。”
我在手指端施上力氣，精緻的扳機逐漸向下傾斜。
“但是，在這，我不會讓你再前進一步。”
約翰的瞳孔緊縮，在他的眼神中，我望見了他的想法。
——我不會放棄
強壯的怪物咆哮了一聲，在那由暴風構成的漩渦消失的片刻，墮落者約翰已經向我衝來。
在他那蒼白的嘴唇之後，是那閃爍著寒光的尖銳獠牙。約翰跳起身來，張開了背後巨大的蝠翼，衝著我瘋狂地咆哮著。
如同潮水般湧來的聲浪幾乎撞翻了我的身體，我後退一大步，用右手緊握的一式銃劍釋放出雷擊術式“雷霆劍”，矯健的約翰側身閃過那極近距離釋放的電子之蛇，躍上了高空。無意義的電光炸碎了薔薇樣式的噴泉，而在那四濺的泉水之下，夜空中的約翰徹底化作了怪物。
——細長的嘴，密密麻麻的尖銳牙齒，三角形宛若鼠類般的頭顱，以及那健壯的，長滿了黑色毛髮的身軀，這才是隸屬於鮮血王座的墮落者真姿。
徹底化作怪物的約翰，鼓動著宛若薄膜的雙翼，帶著它那健壯的身軀，宛若射出的弓箭般衝向了我。
我強忍著因聲浪而產生的眩暈感，確認了手中銃劍的諾亞機關執行無誤之後，我摁下了扳機，動用了秘藏術式。
雷擊系與動能系的融合術式——雷光花火。
——這個術式，是沒有前衛的情況下必不可少的戰術級術式，這也是身為中衛的我，唯一能和強大近戰對手較一高下的術式。
在閃耀的電光之下，力量與速度都得到極大增幅的我迎上了約翰的衝擊。沉重的格擋聲之後，低聲咆哮著的蝠翼怪物再度飛回了夜空。緊接著，他迅速盤旋下降，衝向了我的後背。接著電光的加速下，我側身閃過約翰的衝擊，隨手回贈一擊。擦肩而過的約翰輕鬆的鼓動翅膀，張開了恐怖的大嘴。
怪物模樣的他嘴角一直裂開到耳根，看上去彷佛在微笑。
我靜待著時機，在術式還在持續的當下，立刻揮出“閃雷一擊”。在那閃耀的金光即將吞沒他的一霎那，約翰一躍而起。鼓動著翅膀的他這次並未飛向高空，而是側身朝我衝來，在狙擊落空的當下，我立刻釋放“雷霆劍”迎擊，雷光之蛇呼嘯著破空而去。
但是這一招依舊落空了，擁有極強反應力的約翰再度躲過了我的術式。趁著我的走位被打亂的當下，約翰用僅剩的右拳砸向了我的面頰。柔軟的翅膀撲打著我的肋骨，翻滾躲過這一擊的我退到了庭院的角落。我舉起銃劍，釋放術式“猩紅切割”，接著拔地朝約翰斬去，結果敏捷的約翰依舊毫無壓力的躲開。
約翰鼓動著翅膀，再度降落在噴泉之上。當他用粗糙的右手拂過雕像的殘骸之時，他的瞳孔在霎那間泛過幾絲流光。但是頃刻之後，那宛若人類的情感再度從他的瞳孔中消失，深紅的血霧依舊籠罩著他的瞳孔，隨之而來的便是無法阻擋的殺意。
縱使約翰受了重傷，但在面對幾乎到達銃劍士頂尖水準的我時，依舊能和我打得平分秋色。這傢伙的實力恐怕早就超越了第三世代的墮落者。
化作怪物的約翰再度縱聲咆哮，那彷佛地獄般的聲波匯聚成大浪，如同海嘯般席捲了整個庭院。舉起銃劍的我下意識扣下了扳機，緊接著，雷擊系術式“閃電皇冠”從庭院的死角中傾瀉而出。
閃耀著雷光的白獅與音波正面激突，約翰輕鬆地躲過了白獅的獠牙，但是我卻沒有躲過聲浪清洗。被撞到牆上的我眼前星星亂撞，太陽穴那兒的血管幾乎迸裂。被壓抑籠罩的胸口中傳來了錐心的痛楚，我逐漸從聲波中聽到了悲傷與哭泣，在哭泣中聽到了鋼琴聲與小提琴聲，在小提琴聲中聽到了大雨與暴風。暴風吹拂著我得面頰，嘴唇變得僵硬且冰冷，倒在地上的我掙扎著站起身來，再度舉起了銃劍。
而戰意高昂的約翰依舊是那副怪物的模樣。他張大了滿是獠牙的大嘴，攜帶著暴風之勢衝向了我。在承受著苦痛的當下，仍然擁有著“雷光火花”加持的我依靠潛意識做出了反應——我蹬著牆壁一躍而起，正面迎上了正在滑翔的約翰。側身一步，閃過獠牙與利爪的突擊，隨後轉身揮劍。那夾雜著高溫的“猩紅切割”掠過了約翰的身軀。伴隨著一聲恐怖的咆哮，約翰徑直撞上了牆壁，掀起一陣塵土。
尖銳的嚎叫之下，從牆壁廢墟中爬出的約翰站直了身子。透過那黯淡朦朧的月光，發現“猩紅切割”僅僅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道細細的血線——也就是說，這一擊幾乎沒有實質傷害。
我咒罵了一句，甩動了一下手腕。擺在以往，搭配上雷光花火的猩紅切割幾乎能斬斷靈子鍊甲。然而現在，這銳利的斬擊對墮落者僅僅造成了這麼一點的傷害。
“來啊！”我大聲吼著“無論你再怎麼變身，我絕對不可能放你過去！我不會讓你靠近西維爾一步！也不會讓她變成你那畸形愛情的祭品！”
——去死吧！爬蟲！我待會就殺了你！我會殺掉所有阻止我與她相愛的渣滓！
化作怪物的約翰並未開口，那話語卻透過心靈徑直傳進我得腦海。不詳的呢喃如同鐘聲般在腦海中敲響，這會兒的太陽穴又變得緊繃起來。
“來吧，結束這一切吧！”
我緊咬著嘴唇說出這句話，接著再度將銃劍對上對手。
——死吧，死吧，死吧！
“來吧！”
約翰的右腳踏上了前方，而邁出左腳的我也正面迎上他的利爪。
而就在這時，大屋上方突然響起了推開窗戶的聲音，緊接著，那優美並且熟悉的女聲響徹庭院。
“諾伽爾！然後是…………約翰！！？？”
推開房間窗戶的西維爾訝異地大喊，她的雙手扶著窗框，半身已經出了窗沿。蒼白附上了她的面頰，淚水浸透了她的眼眶。
“是約翰嗎！？”
她再度大喊。
約翰僵硬著把頭轉向了她，在察覺到自己還是怪物之身的當下，這對被畸形之戀捆綁的二人都發出了驚恐的呼喊。一直沉默的他，一直傾瀉著殺意的他，此刻突然變得迷惘起來。那雙被血霧所覆蓋的瞳孔逐漸變得清澈，他立刻扭過自己的頭，用僅剩的手遮住了自己的腦袋——彷佛不想讓西維爾看見這副姿態的他。
我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再度舉起了銃劍。在西維爾的二度呼喊之下，閃耀著白光的獅子徑直把約翰掀翻在地。石子鋪成的小路被術式劃出了一片焦黑的痕跡，而在那痕跡的盡頭，一隻蒼白的手臂伸了出來。
怎麼可能！？
那是變回人類形態的約翰的手臂，身為墮落者的他，生命力是如此之強！我還沒見過哪個墮落者能在正面吃下了閃電皇冠後還有餘力從廢墟中爬出來。
然而在我訝異的當下，變成人類的約翰再度朝我咆哮。巨大的聲浪像重錘一樣把我撞翻出去，
後背也被地面上的銳利石子割出好幾道傷口。約翰慢慢地站起身子，繃緊了全身的肌肉。抿嘴笑著的他仿若便戲法一般從背後掏出長劍，銳利的牙齒也在嘴唇見若隱若現。
望著這樣的情人，趴著窗戶的西維爾在恐懼中尖叫著。在少女的喊叫的背景音下，我用力撐住了自己的身軀，迎向了變為人形的約翰。約翰用力蹬著修長的雙腿，黑色的捲髮在夜風中飄舞，此時的他，不再咆哮，不再變身。戀人的恐懼封鎖了這兩項能力，而剛才的“閃電皇冠”也降低了他的體能——可以看得出，現在的他，速度遠沒有開始那麼快。
我衝上前去，揮舞著附有“猩紅切割”的銃劍。急速迎擊的約翰利用長劍應對。在半空中挽出豔麗花火的當下，力量速度略居下風的他反而打了個趔趄。遇上這千載難逢機會的我急忙揮劍斬擊，然而，正當猩紅的劍刃刺入他心臟之前，術式“雷光花火”的加持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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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的失誤！我沒計算好術式持續時間！
在那百分之一秒的瞬間內，我眼看著自己出劍的速度逐漸變慢。身體效能遠在我之上的約翰沒有錯過這個機會——他飛起一腳，重重地把我踢開。沉重的銃劍撞到了牆上，後背已經麻木的我則是癱倒在地上。發出勝利咆哮的約翰此刻邁開步伐，飛一般地向我撲來。
“約翰！不要！
破空聲，以及哭喊聲。
從恐懼之中恢復的西維爾啜泣著，約翰霎時間停下腳步，只見窗戶邊上的西維爾舉著手中的木弩。
“住手！”西維爾哭著“約翰！住手！”
我聽見了約翰的嘆息，裡面飽含的悲傷與痛苦讓我的肩膀開始顫抖。
在那明亮月光與大屋燈光的交映下，我望見約翰的胸口插著一根長長的弩箭。這根弩箭是鋼製的弩箭，在西維爾那不怎麼高明射術下，它莫名的飛向了約翰的胸膛，並且穿過了他的心臟。
我凝視著這恐怖而又唯美的場景：約翰的胸口一片殷紅，被弩箭穿透的傷口處噴出了難以估量的鮮血，望著正在流血的戀人身姿，西維爾顫抖著拋下了木弩，慢慢地把上半身縮回了窗戶。一公分，兩公分，飽受驚嚇的她終於回到了房間之中。渾身流血的約翰悲傷地望著她，慢慢從胸口拔出了弩箭。
鮮血如同噴泉般湧出，在草地上繪成了一朵又一朵薔薇。
約翰丟掉了手中的弩箭，彷佛放棄了什麼般發出咆哮。他的瞳孔逐漸散開，腦袋向後仰去，呼吸變得凌亂起來。
——我，沒有輸。
一邊忍受著劇烈的痛楚，他一邊這麼說。那高大矯健的身軀劇烈的搖晃著。
“不，你輸了啊。”
我扶著牆，站起身來，撿起了身旁的銃劍，嘴邊說著不明所以的話語。
按照理論來說，即便是刺穿心臟的攻擊，在墮落者那強大的修復型靈子編碼下，都能緩慢的恢復過來。可是，眼前的這個墮落者沒有絲毫想要修復心臟的意思。在我訝異的注視下，胸口噴血的約翰再度化作了那般怪物的模樣。只見長著鼠頭的他，眨著那溫柔卻又悲傷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哭泣的西維爾。
——我愛你，在這近乎永恆的時間裡，我愛的永遠只有你。
怪物嘆息了一聲，接著張開了巨大的翅膀。他鼓動著雙翼，絕望地咆哮出聲——他的目光始終盯著美麗的西維爾，尖銳的獠牙閃過一道寒光。
——就讓我們，永世不再分離。
約翰振翅高飛，朝著西維爾衝了過去。與此同時，撿起了銃劍的我再度構成了“雷光花火”。牆壁，屋簷，二樓的窗邊，能看見的一切落腳點都變成了我的墊腳石。我緊緊地追著那怪物的身影，幾乎在同時到達了窗邊的西維爾身前。
然而，我還是慢了一步，他在我前面，我在他身後。
西維爾因為驚嚇而暈倒，那美麗的面龐冰冷而又絕美。
約翰輕輕張開雙唇，銳利的獠牙在燈光下閃爍。
我扭動右臂，赤色的劍刃勾勒出月牙。
閃耀的獠牙撲向了西維爾的面頰。
猩紅的劍刃揮向了約翰的後頸。
然而……
那銳利的獠牙收了回去，約翰吻上了西維爾的唇瓣。
可是……
劍刃沒有收手，斬斷了約翰的脖頸。
……
……
……
悵然，空虛。
————————————————————————————————————
——銃劍士，那不是為了錢什麼都能做的野狗嗎？
——銃劍士為了消滅異形拜姆而生，到最後自己卻成了另一種的異形與拜姆。
——銃劍士的生計就是這麼回事，接委託，動手，拿錢，走人。他們殺起怪物來連人命都不在乎，你還指望這樣的他們會考慮別的東西？
——哈，還打聽那墮落者到底做了什麼，真是副偽善的嘴臉。
——銃劍士也是怪物。瞧那蹲在外面的黑髮小子，哼，說不定這莊園裡的墮落者還比他好些呢。
——怪物就應該去死。
——…………………披著人皮的怪物
——怪物…………
——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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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約翰，到底誰才是怪物呢？
若約翰是怪物，那為了生計而誅殺怪物的我，到底是什麼呢？
約翰為什麼必須要死？只因為他是怪物嗎？
這風聲是什麼？是墮落者的哭泣嗎？
散落一地的鮮紅，那是花瓣嗎？是鮮血嗎？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明明我只是為了生計…………
為什麼內心卻如此的…。
如此的………
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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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觸到地面的同時，屍首分家的約翰也落回了庭院。他的頭顱卻落進了薔薇叢中，身軀掉進了噴泉裡面。
彷佛過了悠久同等的時間之後，我聽到了守衛們與門房的腳步聲。我抬起頭來，只見那守衛隊長饒有興趣地望著屍體，快速向我跑來。
“可怕的廝殺。”隊長興奮地揮舞著手，語無倫次地說著“我沒看見，但是我聽見了。我們成功了。”
激動的他離開了我得身邊，接著前往泉水邊，仔細打量著那具屍體。他揮著手，讓那些守衛把屍體抬出來。手舞足蹈的他看上去像個小丑。
“感謝上天！”隊長喊著“銃劍士殺了怪物！這樣我們就不用死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聽著人群的歡呼。
“現在你的最好再幫個忙。”冷靜的門房走到我得身邊“來，找根木樁插進他的心臟，按傳說與村那兒規矩，我們要防止他復活。”
我瞥了一眼屍體，直接拔出了一式銃劍——隨著清澈的機關執行聲，銃劍的準星已經對準了在場所有人。
“別碰他的遺體。”我冷冷地說“別碰他。”
“你這傢伙！你這野狗！你瘋了嗎！？這可是墮落者啊！”守衛隊長嘶吼著“這是墮落者，是怪物啊！”
“別碰他。”
守衛隊長，門房紛紛後退，就連那十幾個守衛也退到了門邊。從他們的眼中，我望見了憎惡與恐懼。
“你到底是哪一邊的！？”門房質問
“接了委託殺掉他的人不是你嗎！？你到底站在哪一邊？人類這一邊還是墮落者這一邊！？”
“哪一邊都不是。”
我冰冷地回應著，高高揚起銃劍。在白銀的劍身浮現出術式刻印的瞬間，眼前的那群烏合之眾紛紛尖叫著逃跑。
“我是銃劍士。”
我低聲宣言，無意義的話語散落在庭院四處。脫力感讓我釘在原地一動不動，偽善的情緒逼迫著我一吐抑鬱。
“我是銃劍士，是野狗，是渣滓。”
不看背後一眼，我在面目全非的庭院裡邁出腳步，月光冷冷地傾瀉下來。
“我是銃劍士，是一個為了生計而不擇手段的怪物。”
我像是要踩爛什麼思緒般，用力踐踏著腳下的土地。約翰的眼神冰冷無光，彷佛帶著嘲笑般睥睨著我。
他的眼神和我並沒有什麼不同。
哈！今天這一章終於更完了，雖然已經過了12點，算是斷了一天了。
但是，我敢打包票，這一章絕對是我更文來寫的最好的一章，雖然更得很晚，請大家務必不要錯過。
阿勒，等會，如果不看的話，好像也無法注意到這句話........嘛，沒事，請大家欣賞這一章，諾伽爾與約翰的激突，西維爾與約翰那悽然悲戀的結局。
另外，我在文中附上了凜時雨的unravel，若是無法聽到的話。願意多做功夫的大家可以伴著這首歌觀看諾伽爾與約翰的戰鬥，口味更加。
誰才是怪物呢？
好了，這章不多說，就這樣，質量就目前寫過的篇章來看應該是最高的。緊接著進行今天預告，今天下午會更新這一章大結局，也就是第三幕的落幕，大家敬請期待！
好了，明天見，希望以後也能保持這樣的寫作好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