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夢澤。
大楚有夢澤，龍潛九淵下。
九淵溯龍門，一躍楚天開。
楚州夢澤，萬流歸宗之地，魚躍龍門之所。
不過至今千年，夢澤天天門也未有人見到那穿說中的龍門，更妄稱見過魚躍成龍之天下奇觀了。
當然，古往今來，楚州夢澤天依舊有不少文人雅士慕名而來，一觀那“天門中斷楚江開”的壯闊之景。
少女也不例外。
從那座世外荒島出來後，少女一路東向，連跨巫州、譚州，前後歷經四十餘年，方才到了這楚州的夢澤天。
當然，這也是因為少女並不慌著趕路，而是四處打探那男人的訊息的緣故。
這些年，飽經紅塵的少女逐漸褪去以往的稚氣，卻依舊銳氣逼人，腰間三尺青鋒也是幾度染血，死在她手裡的凡人不計其數。
今天她到此地，一是想從這茫茫楚江之上尋一分破境的道機，二也是為圓小時候一個幼稚的夢。
那年。
春風十里，桃花怒放。
桃樹下一個女孩乖巧地躺在男人懷裡，咿呀學語。
而另一邊，女孩的母親正在調素琴。
琴音悠揚，不禁令人沉淪於此時此景；漫天的桃瓣因風而舞，更為那如鳴佩環，跌宕起伏，不絕如縷的仙樂而嘆婉動情，為這溫馨的場面平添幾分詩情畫意。
“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
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男人手捧一本泛黃的書卷，抑揚頓挫地吟詠著，他懷中的小女孩聽得如痴如醉，倏忽又奶聲奶氣地學著男人的模樣搖頭晃腦道:“天門……楚江……”
“雲兒，等你長大了，爹爹親自帶你去趟楚州，看看那夢澤天的天門，看看那傳說中的龍門，以及斬龍臺上那柄斬龍的仙劍……說不定爹爹能取下那柄劍，作為你的成人禮。”男人忽然想到什麼，微笑著摸了摸女兒乖巧的腦袋，如是說到。
“天門……龍門……”小女孩費力地咬出兩個字，疑惑不解。
“等你長大就明白了。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什麼時候你爹爹也能登臨帝位，一成大統呢……”男人忽然有些嚮往，當年被譽為千古第一詩帝的白，仗劍天涯，詩酒化劍氣，橫掃九州，登臨帝位，卻偏偏不要這大好江山，最後抱月而終，帝隕天哭，劍雨橫灑九州，好不瀟灑！
“唔……帝……大統……”小女孩顯然不明白這些，只是努力地咬著這些生澀的字音。
“錚！”終於，隨著最後一縷春風拂過，桃瓣紛落如雨，調琴的女子笑盈盈地抬起頭，一雙如星辰般熠熠生輝的眼瞳盯著男人那雙深邃如墨的眼睛:
“夫君，這曲如何？”
“我家婉兒的琴藝，自然是舉世無雙的。”男人面若桃花，一笑嫣然。他輕輕揮袍起身，將手中卷放在石桌上，抱著小女孩來到女子身邊，在她的耳畔輕輕呢喃，“世上有誰能比得上我家婉兒這般琴棋雙絕，溫婉賢淑？”
“討厭……”女子輕輕推開近身的男人，“不怕教壞雲兒啊？”
“雲兒還小……”男人不退反進，“沒關係的。”
“夫君，別這樣……”女子半推半就，指了指他懷裡的小女孩。
男人心領神會，他輕輕將小女孩放在一邊的小石墩子上，又在周圍設定一些簡單的帶有隔音和遮蔽影像效果的防護法陣，“雲兒，你好好呆在裡面，不要鬧哦。”
“好。”小女孩還沉浸於對父親剛剛對自己說的那番話的幻想中，不假思索地答道。
“唔……爹爹是說，要帶我去一個很美的地方……玩？”陣法內的小女孩兩耳不聞窗外事，認真地理解透徹爹爹的話後，左顧右盼找不到父母的身影。
“誒……這是哪裡？白茫茫的什麼也看不見……”小女孩有些茫然，再次陷入了沉思。
“楚天……龍門……好想去看看……”
如今，少女終於真正立在了茫茫的楚江之上。
“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
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
她看著遙遙無際的江面，本來寬闊無垠的江水至天門處被兩座高聳對立直上雲霄的青山阻斷，一下子變得洶湧澎湃，波濤如怒。
“果然如白詩中所言般壯闊。”少女凌空而立，思索著傳說的中龍門所指，以及“龍潛九淵下”這句古語的深意。
思索中，她隱隱覺得自己破境的契機便在此地，離自己不遠了。或許就是一層窗戶紙，只要捅破，便能從謫仙升至金仙，離王境更近一步了。
“嘩啦…嘩啦…”忽然，少女發覺本來平靜的江面忽然變得波光盪漾，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攪動著江水。
“龍？”少女有些茫然，雖然以前也聽那男人說過龍，但她卻著實從未見過。
龍分七品，紅黃青紫赤橙金，分別對應聖境至帝境中的聖人，謫仙，金仙，神仙，準王，仙王，仙帝。同人不同，龍一出生便是聖境，擁有令人豔羨的龍體，全身都是寶。
因此，每一條真龍的橫空出世都註定會帶來一場腥風血雨。大楚在楚天龍門設的這斬龍臺，便是對龍族的極大挑釁。但奈何世上真龍數量極少，又大多深潛九淵之下，幾乎不會出世，除非到了天命之爭的關鍵時刻，否則龍族都只會作壁上觀，或者與世無爭的生活。
至於深入九淵之下行屠龍之壯舉，那就完全是在說笑了。即便是仙王，也不能深入水下九萬裡的九淵，仙帝到了那種地方，也只能搖頭嘆息，奈一條普通的紅龍不得。化龍，可以說是江海湖泊所有魚族共有的夢想。然而千年以來，幾乎不見有能騰空躍過龍門化龍之魚，這龍門便成了傳說，再無人知曉何處。只是大致知道龍門與這夢澤天有著很深的淵源。
而且傳說，白尚為謫仙之時曾在這斬龍臺斬殺過一條巨龍，並留下了那柄名為“孤帆”的劍。
不過至今也無人知曉劍在何處，傳說變也就成了傳說。
很快，江水的異動便被慕名而來此地的文人墨客們察覺，他們紛紛停船靠岸，張望著江上的風雲變化。
而此時，楚江之下，一條紅鯉正在奮力地向下潛游。它冥冥中感受到身體中一絲稀薄的血脈指引，引導著它不斷深潛。
四周的水流愈發湍急，前方黑暗無光，寒冷一次又一次侵襲它尚還矇昧的神智，但它只堅定了一個信念——它要化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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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斷深潛，身形便在江水的巨壓下不斷發生驚天的變化——愈發狹長，愈發妖嬈似血。
它不知道，它的每次深潛，都會造成江面異動，波濤如怒。
“要變天了。”岸邊的一眾騷人墨客紛紛伸長脖子，或提筆蘸墨，或伏地揮毫，一番躍躍欲試的樣子。
PS:此章和下一章系番外章節，特此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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