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德看著臺下，笑起來。
“我和大家一樣，每每看到別的人忽然非常非常成功，就總是好奇他的背景，比如，他是不是富二代，官二代，或者別的什麼。大家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嗎？”
黑眼鏡立即問：“為什麼？”
“我曾經看到一篇很有意思的短文，原文我已經不記得了，但是，大體上的意思還可以給大家講一講。那短文是這樣說的：從心理學上說，也許在我們的潛意識裡，有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只有相信別人的成功是投機的，不光彩的，我們才能原諒自己不夠成功。事實上，這只是因為我們不願意承認自己懶惰、自控力不足、執行力不夠，所以，千方百計想出各種為自己開脫的藉口，以證明不是自己不行，而是別人作弊。事實上，我們只能充分承認成功者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他個人的努力也佔了很大程度的因素，這樣，自己才能腳踏實地去努力，這樣，我們的努力才有希望，有收穫，也不至於最後被埋沒。否則，我們總認為別人的成功都是僥倖和關係，我們哪裡還有去努力的動力？大家以為然否？……”
臺下，一片寂靜。
他頓了頓：“至於回到我自己的問題上來，這個問題，就需要問我的經紀人楊姐了。哈哈，如果大家有興趣的話，下一次演講，我會讓她跟我一起到現場，讓她跟大家講一講，一本超級暢銷書到底是怎麼煉成的……”
……
演講結束時，眾人上了保姆車。
楊小姐一路察言觀色：“受德，你今天情緒不太好，是否受到了最後一個問題的困擾？”
他靠坐在座位上，微微閉著眼睛，搖搖頭。
眉梢眼角，造有疲倦之色。
吳所謂說得對，偉人不易做。
要將自己時時刻刻暴露在大眾的目光下，接受挑剔的稽核，他們要求的哪裡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簡直是要一個毫無道德瑕疵的楷模。
可是，血肉之軀，哪來一輩子毫無缺陷？
而接下來，這樣的演講，還有好幾十場。可以說，接下來的幾年時間，都要忙於這件事情。
楊小姐又道：“前幾次演講的題目和內容，已經經過精心編輯，策劃，準備下印廠了。目前的預定數目已經超過五百萬冊，重點是向大中小學投放，尤其是大學，幾乎可以成為哲學或者心理學的一本教程了……”
他淡淡地：“既然是教程，就沒必要考慮版稅這些吧？”
“版稅還是要考慮的，只不過用途如何，受德你可以自行安排。如果你有背的打算，我可以幫助你成立一個基金會，讓這本書產生的所有收益歸於基金會，用於慈善事業也可以……”
楊小姐笑道：“事實上，這一系列的書籍，以後的銷量會非常驚人。我們預估的是，每一個單本的數量當在一千萬冊以上，所帶來的版稅也是非常驚人的。所以，這個基金會的運作，也大有所為……”
他點點頭：“那就有勞了。”
楊小姐大讚：“受德你這一系列行為，真可謂道德楷模。”
他苦笑：“勞模不易做。”
她嫣然一笑：“今晚去喝一杯？我知道有一家酒莊來了一批很不錯的香檳，我們也該好好放鬆一下了……”
他正色：“道德楷模不宜飲酒！”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
他也笑起來：“現在的我，只能深居簡出，樸素低調。稍有不慎，便會成為別人的話柄。”
楊小姐不知怎地，有點失望，分明覺得他這是藉口。但是，自尊的女性自然明白男性的拒絕，她便也不強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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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楊小姐一行徹底離開，受德才回頭，彼時，才剛剛入夜。
這個城市迎來了最寒冷的幾天，氣溫猛烈下降到了零攝氏度上下。滿大街張燈結綵，腳步匆匆的行人，車輛也越來越多，他這才想起，真的快要到春節了。
他看看時間，還不到八點鐘。
他想了想，撥通了電話，對面，吳所謂的聲音懶洋洋的一聲“喂……”
“小吳，一起吃晚飯吧，我開車來接你。”
“你在哪裡？”
“家門口。”
“那沒法，我在外面，一時半會趕不回來。”
“外面？很遠嗎？”
“也不太遠，好了，這裡訊號不太好，我先掛了，受德，你忙你的……”
受德默然掛了電話。
抬起頭，一陣風來，覺得這個冬天比以前的冬天更冷。
吳所謂說得對，偉人不易做。
一個一秒鐘就能洞察真相的人，與一個一輩子都參透不出真相的人，自然是不一樣的命運。
彼時，吳所謂正在郊外的一家蒼蠅館子裡等著飯菜上來。
客人並不太多，只稀稀拉拉坐了四五桌，可是，老闆上菜的速度奇慢。
雍正舉著筷子，罵罵咧咧：“小吳，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在夜黑風高的夜晚，跑到這麼一個鬼地方吃飯……嘖嘖，你看這茶杯，上面好多黃忽忽的茶垢，噁心死了……還有這碗……你看，分明就沒洗乾淨啊，真是太噁心了，吃不下去了，而且上菜這麼慢，走吧……”
他作勢欲走，被吳所謂一把拉住。
他狐疑：“小吳，你說要弄個告別宴，我還以為你要請什麼高大上的地方，可你弄來弄去，就這麼一個破地兒，你真的好意思？老實說，是不是你們出去周遊一段時間，把錢造完了，只能請這種蒼蠅館子了？”
吳所謂神秘一笑。
他不屑一顧：“你以為你笑一下就能掩蓋事實？別扯了。人家商紂王就比你聰明，現在天天到處演講，忙著出新書撈金，我聽說他新書第一冊的預定就高達五百萬冊，看來，這一次，他又要大發一筆，可你呢？你他娘的已經淪落得吃蒼蠅館子了……”
吳所謂悠悠然的：“蒼蠅館子有蒼蠅館子的好處。老四，你要知道，高手在民間，許多蒼蠅館子才是味道最正宗的傳承者。”
雍正環顧四周，很顯然，他絕不相信這間破落不堪的蒼蠅館子有什麼好味道。他只是一再抱怨：“小吳，要不我們換一家，我請你。我知道一家頂級的米其林餐廳，味道之好……”
吳所謂再一次拉住他：“別急，你看，好菜來了……”
服務員端來一大盆熱辣辣的水煮肉片放在桌上，吳所謂笑嘻嘻的：“老四你看這不是挺好的嗎？告訴你，味道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