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趴在控制臺上,好像是睡著了,哪怕是那因為在行進中而搖晃不已的駕駛艙也沒能將她弄醒。

吃了剩下一半的粉紅色甜點還放在她的左手邊,似乎是從被帶進來開始就沒有再動過。

機械的震動聲間,穿插著她的呼吸聲,並不平穩,反而急促且沒有規律。

哦,看來她並沒有睡著呀。

女孩的小拳頭突然觸電似地握緊了一下,隨即又鬆開。

布魯這才放緩了行進速度,駕駛艙裡頓時平靜了一些,一隻機械臂伸出來,為女孩將滑落下來的斗篷披上,但是因為動作有些笨重,不小心將她絲綢般披散下來的銀發給弄亂了。

這時希婭突然坐了起來,甩了甩自己已經超過肩頭很多的長髮。

“不知不覺已經這麼長了呀!”

是時候修剪一下了。

但是當她找出那把貼身攜帶的匕首時,動作突然僵住了。

這是老傑克在女孩十一歲生日時送的禮物。因為受到他高超的鍊金技藝洗煉,哪怕過去了四年多的時間,它的鋒利和堅固程度依舊如初。

但是希婭記得,在之前和大塊頭戰鬥的時候,匕首被扔出去了。

她立即想到了巴斯,那時候又跑來救他的青年,是他為自己找回了這把意義非凡的珍貴匕首。

回憶像是磕破了一個洞的木桶裡的牛奶一樣,毫無節制地湧了出來。

——

“那不就好了,反正我不討厭你。”青年溫柔地笑著,伸出手想要撫摸女孩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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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去那裡的話,希婭你也應該必須要跟來的吧?沒問題嗎?”他換了認真一點的表情,俯下身來摸了摸女孩的腦袋。

……

“嗨!”一身樸素旅行裝的青年微笑著把頭探了進來,“來接你了,我的小小姐。”

……

“你們!給我放開她!”

女孩睜開模糊的雙眼,隱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

“好了好了,你先好好休息,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巴斯輕聲安慰懷中睏倦的女孩,然後加快腳步回到了布魯的駕駛艙中。

……

——

這樣的回憶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巴斯為幫助了自己多少次。可是以前也好,現在的通緝也好,不都是因為自己的過失而讓巴斯受到了傷害麼?

巴斯為她付出了那麼多,可她卻什麼都不能回報給他。所以到頭來,這架橋樑該斷裂還是要斷裂,該崩塌還是要崩塌的。

對不起,都怪我是個吸血鬼。

這句突然的話語使希婭自己也感到了驚訝,她已經多久沒有過這種想法了?

好像自從見到老傑克那時候起就沒有了吧?

她努力甩了甩頭,一把抓住所有的頭髮,刀刃抵在它們長到脖子左右的位置,毫不猶豫就將以下的銀髮全部都割了下來。

原本的長髮變成了短髮,少了一分溫柔的安撫,但又多了一分活躍的俏皮。

這樣一來,就不怕戰鬥的時候長頭髮會變成拖累,也能夠混淆通緝令的搜尋了。

因為吸血鬼眷屬的生長緩慢,大概又需要四五年的時間才長回原來的長度。

希婭將那一把被割下來的長髮打成一個鬆鬆的結,塞進了一個充當針線盒的艙壁櫃子裡。

當然這些頭髮可不是一無是處,用來縫補衣服的話,可比使用粘合瓶來的節省多了。

她靠到小圓窗旁探了探外面。

天色已經暗下來的了,從湖藍變成了靛藍。

事實上要到達這次的目的地,以布魯現在的速度恐怕還要等到明天早上。

“哎!”希婭松了口氣,“再睡一會兒吧!”

……

黎明蓋落到這片已經被樹木纏繞的靜謐廢墟之上,十幾年的時間,那場怪物浩劫的肆虐殺伐早已被沖洗徹淨。但那時的建築遺骸還留著,在大自然的同化下與周圍融為了一體,同時還淡存著那時人類小鎮的安詳。

這裡是在米諾斯王國邊境線上的一座小鎮,由於十幾年前的團隊級怪物肆虐而被摧毀。因為一直處在邊境的位置,加上機械要塞還在往未知區移動,早就遠離了這裡,很不安全,所以也沒有人再來重建這裡。

於是這片廢墟就這樣留了下來。

雖然對於人類居民來說這樣的地方不安全,但對希婭來說這裡可是又一個最佳的藏身據點。

距離最近的城市機械要塞有十幾公裡的距離,正好不近不遠,可以滿足日常的補給也易於脫身。同時這裡的怪物相對來說稀少和安穩一些,以希婭的能力對付起來不算太難,經濟的來源又有保障,還可以靜心研究自己的飛行器。

另外,希婭她真的很喜歡這片廢墟。

藍紫色的黎明晨光給這些攀爬滿綠色的殘垣披上了一層夢幻般的輕紗。這裡面街巷歪扭,毫無規律,一不小心就讓闖入者迷失在美麗的幻境中。

希婭穿著睡覺用的紗裙快活地漫步在廢墟之中,短短的銀髮和頭頂的呆毛隨著動作調皮地一搖一晃。機器人布魯就優哉遊哉跟隨其後。

終於找到了。

女孩開心地驚歎了一聲,加快腳步跑了過去。

那是一片十米多寬的小空地,只有中間有一座碎裂完全看不出來原型的雕像,或許以前是一個小廣場,但現在就成為了為希婭和布魯量身定製的安置之處。

不過,顯然希婭不是這裡唯一的居住者,聽到動靜,小廣場周圍早就有許多的小原住民民從那些廢磚瓦礫後面探出腦袋來,好奇地打量著這兩個新來的搬遷戶。

那是些什麼呢?

有著長長耳朵雪白皮毛的野兔子,前爪堅實地可以挖開那些硬石頭的鼴鼠,還有甩動著毛茸茸紅尾巴的小狐狸,還有還有……

但是當女孩走過去想要和它們打招呼的時候,那些小家夥又一溜煙地不見了蹤影。

最後,只有一個矮矮的傢伙留了下來。

哦,希婭猜大概是因為它走得實在是太慢了,來不及逃開而已。

那是一頂醜醜的大蘑菇。半米高,深紅色的菇傘上有著一塊一塊不規則的赭色斑點。菇柄的下端又肥又大,圓圓的像孕婦的肚子,沾滿了泥土,有四條短得幾乎看不見的肢體從那低端伸出來,正拼命挪動著想要離開。

結果還是被女孩一躍而起,擋到了它前面。

“咕哩……”

大蘑菇怪發出了低沉的聲音,跟個老頭子的聲音差不多,像是在表示驚訝,又像是在叫希婭讓道。

哦,看到了,它那張老人一樣滿是皺紋的臉,長在菇柄肥大的下端,永遠都是這樣耷拉著,像是被人欺負了一樣。它的嘴真是大,邊緣跟眼睛一樣寬,咧開的話可能會超出菇柄的範圍,雖然它不一定會咧著嘴笑就是了。

蘑菇怪咕哩,這是它的名字,但事實上它並不是怪物,只是長得醜了點罷了。

至於它的特長,那就是能夠處理掉各種你不想要的東西,比如餿掉的麵包啦,拉出來的便便啦。它都可以十分平靜地用它的那張大嘴吃下去……

希婭蹲下來拍了拍咕哩的大菇傘,軟軟的,就像是鴿子的羽毛。

“好咯,現在我也該出發了。”

女孩沒有再繼續戲弄蠢蠢的蘑菇怪,而是回到布魯身邊,接過了斗篷以及新的小腰包。

現在要靠她自己去城市裡面接取委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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