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非常奇怪。

家裡有三間臥室,原本兩間側室分別給兄妹兩人各一間,後來康月來了,改成葉青獨自一間,葉白和她兩人一間。

那主室呢?

她試著開了一下,發現主臥室的門緊緊鎖住,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只能從夾縫往裡面看,陽光灑落在窗臺上,主臥室裡沒有想象中那麼多積塵,地面非常乾淨,似乎經常有人打掃。

忽地一聲輕響,康月驀然瞪大眼睛,門縫裡似乎晃過一個影子,待她眨眨眼靠近一點時,卻又不見了。

“你在幹什麼。”

“啊!”

耳後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她嚇了一跳,回過頭發現是葉青,才松了口氣,趕緊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葉青穿著短袖,褲子被燙得非常整齊,右手提著黑色的提包,左手捏住領子輕輕鬆動,腳下是一雙出門才穿的黑色皮鞋。

“你去哪裡?”她詫異地忘了站起來,眼睛在他的身上上下游走。

“打工。”

“唉,不是剛回來嗎,這麼晚還要加班?”

“不是加班,除了那個以外,我在附近還有一份工作。”

“兩份工作?!”康月更加詫異地看著他,記得下午他才從快餐店打完工回來,而那家店她也去看過了,不大不小,不過做的菜別具一格,因此生意興隆,給的薪水也不低,還有必要打第二份工嗎?

“怎麼了?”葉青看她的眼神中帶著疑問,不明白她到底想問什麼。

“沒、沒什麼。”

“那我走了。”

“等等,能帶上我嗎?”見他真的要往外走,康月急忙開口,看到葉青詢問的目光,她解釋說:“這幾天一直白吃白喝,心裡有點過意不去。所以方便的話,我想和你一起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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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以來只做了點家務活,偶爾會給葉白做學習輔導,但大多時間都很空閒,所以閒著無聊的她也想找點事做。

可惜附近一帶她並不熟悉,看到幾個招聘廣告,但條件不合適,如果有葉青陪她就能很快找到工作,順便減少一些麻煩。

“也好,兩個人一起有個照應。”葉青覺得她的話挺有道理的,沒多想就同意了。

從他家到打工的地方只用十分鐘。

浩海書店——看到店門上面寫著店名的招牌時,她有些驚訝,因為沒有預料到他會在一家書店打工。

大門右側是營業臺,裡面有兩個營業員,或許是為了清淨,正面隔著屏風一樣的木板,上面畫著一副山水圖。

從左側入口進來,裡面是一排排木製書架,每排隔著一米二的距離,高約一人半,大約有四五人站在書架前看書,至於更裡面的情景,則限於視線原因看不見。

書店內部有讀書區和茶水區,而且分上下兩層,多數人坐在讀書區看書,或是在桌上寫著什麼。

沒過多久,葉青把她帶到茶水區,讓她坐一會兒。

自己則去了其他地方。

桌椅非常乾淨,至少桌面上沒有一絲汙垢,陽光照射在靠窗邊的桌子上,會發出微弱的反光,毫不刺眼。

康月坐了一會兒,就從茶水區走到書架邊,隨意翻出一本兩指厚的書籍,或許是她常年在國外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她對書籍並不熱衷,書名非常陌生——新生。

不曾翻開扉頁,這是她看書的壞習慣之一,所以她沒有去看它的作者是誰,直接從接近中間的位置將它翻開,於是看到了這麼一行話‘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裡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落在地裡,就能結出許多子粒來’。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句話似乎從她的心裡開啟了一扇面朝太陽的窗戶,忽然覺得腦海中的某些思路更加清晰了

感覺,一閃而逝。

回過神來,發現葉青站在邊上,連續呼喚了她好幾遍。

“康月、康月?”

“抱歉,我走神了。”她呃哦一聲,連忙把手裡的東西放回書架的原來位置上,不好意思地對他說了句抱歉。

“沒事吧?”

只見康月搖了搖頭,而葉青則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後說:“經理同意了,跟我過來吧。”

“好。”

離開前,她暗暗記住了那本書的位置,跟著葉青走向一扇掛著‘閒人免進’牌子的房間。

門後是通向上層的樓梯,沿著樓梯往上走,大約到了三樓,葉青卻沒有停下腳步,而是調轉方向進了另一扇門,然後透過走廊,途中看到了更衣室、藏書室……本以為會去經理辦公室之類的地方,最後卻進了小黑屋。

“這裡沒燈嗎?”康月見葉青直接摸黑進到裡面去,而沒有第一時間開燈,她從門口往裡瞧,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記得上次來還好的,應該是最近幾天壞的吧……哦,找到了。”

“找到什麼了?”康月忽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似乎有一絲絲涼意從空氣中往她的脖子裡擠,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當然是——召喚惡魔的死靈書。”

“啊啊啊!!”康月突然捂住耳朵,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叫。

“開玩笑的。”

葉青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給,員工手冊。”

康月拍拍胸鬆口氣,接過書的同時,好似埋怨地白了他一眼。

“員工手冊,沒有統一服飾嗎?”

“本來有的,不過穿起來就像服務員一樣,後來放棄了,你以後上班穿便服就行了。”

隨後葉青給她講起了規矩。

書店每天營業十八個小時,從上午六點到午夜十二點,而他負責的部分是下午六點到午夜的部分,大概六個小時,而葉青原本和另一個人搭配,不過那人從上個星期開始已經不來了,康月恰好替上這個位置……

“我說的這些員工須知裡都有,你可以自己看看,不懂的儘管問。”

葉青說了理所當然的一番話,隨後正式工作。

第一天工作,康月精神煥發,擺出優雅的姿態,用自認為最真摯的笑容看著出入的每個人。

一個小時後……

“氣死我了,看書看書看書,他們怎麼都不買呢,煩死了!”她氣鼓鼓地坐下,用手撐著股邊的椅子,他們怎麼這麼無恥呢?不知道那是作者們辛勤勞動的成果嗎?

她一時怒不可遏。

“如果不付代價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我也會這麼做的。”葉青放下寫字的筆,笑了笑說:“這是書店,我們總不能趕他們走吧。”

“話是這麼說……”她還是有些氣憤,但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其他事上,見葉青一直在那裡翻資料,又好奇起來。

“咦,你在看什麼?”

“書。”

康月又白了他一眼,廢話,她難道看不出來嗎,她想知道的是他看什麼書,為什麼看書。

“我一直在外面打工的事,你知道吧。”葉青彷彿透視了她的思想,見她點頭,又說:“我現在上大一,如果一直打工就會錯過很多學習的機會,雖然輔導員把我當做特殊情況,不扣學分。但是假如真的這麼頹廢下去,遲早跟不上別人的腳步。”

“所以你是為了彌補打工而錯過的學習時間,才選擇這家特別空閒的書店。”康月恍然大悟,這倒是工作學習兩不誤,如果自學得好,一天六小時可以超過許多人。

“不是僅這家,而是這類行業所擁有的特性。”

“好厲害。”康月眼中閃著崇拜的光芒。

“不是厲害,只要仔細觀察,你也能注意到這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幹坐六個小時是件非常無聊的事,她有時拿出抹布來擦擦桌子,或是把架子的一層清空,然後再擺回去的方式打發時間。

期間葉青偶爾會放下筆陪她聊天,但更多的時間卻在看書寫作,無聊的她只能跑到書架間隨意轉悠,忽然,一本書的名字再次映入眼簾。

新生。

翻開書,開篇是新生的自序。

——我帶著一顆純白的心,走進了這個世界。這顆心是母親給我的,她還給了我沸騰的血液和同情的眼淚。

日子在風雨中過去了,我還活著。

我並沒有浪費我的時間,我已經在懸崖上建築了我的樓臺。我說這是一座很美麗的樓臺,我要整天坐在裡面。

然而暴風雨來了,這是時代的暴風雨。這風是人類的哭泣和呼喚,這雨是人的熱血和眼淚。那許多失了人形的人,也有著血和淚……

怎樣才可以做到真正的新生?看得入神的時候,她不禁自問。

新生是指全新的生命?

還是說,在從現在開始的人生裡改掉以往的習性,以新的態度、新的角度面對生活?

想著想著,意識逐漸模糊,她很快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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