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見Anne是在紀大叔家裡,那時候的張唯已經在他家住了將近兩個月,而Anne的到來讓張唯非常意外。

當她問起『你和大叔是什麼關係』時,Anne眼珠子一轉,非常幽默地回答:“大叔和蘿莉的關係。”

她一時無言。

而嬉笑的Anne見她不說話,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連忙追問自己有沒有說錯話,得到準確答覆才松了口氣。

之後她告訴張唯自己是英國人,因為家人的關係來中國探親,她很崇拜自己有一個嫁到中國的表姐,也是這個原因才努力學習中文,夢想有一天可以來中國旅遊,或是做一些其他事。

但是表姐嫌她話多,非常煩,好幾次把她從家裡打發出來,不過她同樣很高興,好像看走馬燈一樣,包括路過的汽車、商店和行人,沒有半點不耐煩,殊不知其中一部分還是英國產的,不過在她眼中到處都是新奇,這倒是真的。

再之後,Anne一直來搗亂,不然就是跑進書房專心致志地看書,或者拉著張唯上大街到處亂跑,沒有理由和原因,彷彿興趣來了就去做,在她身上看不見煩惱和憂鬱,兩個人的性格就像兩個極端。冰與火,寒冰的極冷與烈火的熾熱。

天與地,蒼天的輕盈與大地的厚重。

但是一週後,Anne離開了。本以為即便有朝一日會相遇,那也至少是十幾年以後的事,可是僅僅不到半年,她們在命運的安排下再次邂逅。

SA研究所。

不知道最初的創始人是誰,但它無疑是一個龐然大物,而且一眼望不到邊際,愈瞭解便愈深陷,不可自拔。

這次Anne彷彿失去了記憶,不再記得張唯,即便還有記憶也模糊得有限,可她在恐懼和張唯之間選擇了張唯。

只是一聲姐姐,張唯便決定要一生保護她。

本來可以相守一生,但是兩個人還是因為造化弄人而分別,張唯一走就是五年,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但是她顯然比張唯經歷了更多的苦痛。

直至前日,Anne之死。而許多疑點至今仍舊疑霧重重,讓人看不清原貌,比如子辛,比如劉寓,又比如葉文華、康林健之流。

“姐姐。”

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張唯驀然回首,卻是心雅在叫她,失望的同時,眼前彷彿出現了Anne幼時的面龐,甜稚稚的聲音喚著姐姐,她迷茫地看著這一切,不知所措。

心雅非常擔憂地看著她,已經整整兩天了,從前天開始張唯就一直保持這個狀態,聽大叔說(她稱呼武東山為大叔),大概和柯子辛那個女人有關,就是因為她帶走張唯,現在本人反而不知去向,想到這裡,心雅小臉不禁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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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傷心了。”

除這句話之外,她想不到有什麼可以安慰人。

過了一會,尚馨喚心雅回去吃飯,心雅猶豫了一下,對張唯道:“姐姐你也餓了吧?等我回去端飯給你。”

可當她回來時,張唯已經消失了,只剩下一張尚有餘溫的椅子,證明這裡不久前有人存在過,她對著房間裡叫道:“姐姐?”

“你在哪裡?”

臥室、客廳、廁所、廚房和雜物間統統空無一人,張唯彷彿從人間蒸發……人間蒸發?!她心中一緊,立刻開啟窗戶往外瞧,沒有在樓下看見屍體,或者其他代表厄運的東西才松了一口氣。

而當心雅轉過頭,卻看到了角落裡一閃而過的銀光,她走近,然後拾起那把弓弩,只是輕輕一觸,箭矢瞬間射穿了衣櫃,並且深深扎入其中……

年紀大的人容易懷念過去。

這句話是無數人總結出的真理,以往發生的事是他們的精神食糧,但凡事總有例外,當張唯站在記憶中的小院子前時,她的內心無比複雜。

這裡和八年多前不同,過去從窗臺的位置往外可以看見一片樹林,以及那後面隱隱約約浮現的河流,但如今只剩下一面長牆,長牆之後則是一排別墅。

右邊已經拆了一半,半棟房屋變成了一片瓦礫,工人們正在測量院子大小,恐怕用不了兩個月,這裡就會變成其他建築。

久久地望了一眼,她似乎是要回想曾經的原貌,同時記住它此刻的模樣,留待以後某天回憶起來,才不至於那麼空寂。

“把這件東西搬上去,嗯,好了,辛苦你了。”

一個男人把箱子裝上車,然後向邊上的裝卸工人支付薪酬,等車開走後,擦擦額頭的汗漬,才發現馬路對面有一個女子一直注視著自己。

“銀叔是不是住在這裡?”她走來問李勇。

“你說銀叔啊,他剛好昨天搬走了,你找他有什麼事?”

“……沒什麼。”她轉過身,打算離開。

“對了,你是不是叫做張唯?”李勇忽然叫道。

她點了點頭。這個男人應該是這裡的新房客,顯然是她走後才搬進來的。

“銀叔走之前給了我一個箱子,讓我如果看到一個叫做張唯的女孩就把箱子給她,你跟我來。”他帶著張唯往小屋子裡去,小屋還是她過往記得的那樣,小而不失乾淨,而角落赫然放著一個大箱子。

“要不要我幫你開啟?”

“不用,勞煩你了。”

“不客氣。”

看起來銀叔走得很急,這麼重要的東西沒來得及親手交給她就離開了,她關上門後,從箱子裡取出刺客,新槍比舊槍輕了至少百分之四十,槍身也流暢了不少,外面澆了一層暗漆,在光照之下不再反射光芒。下附一封親筆信:

『老頭子能教你的都已經教了,這裡是最後十發特製子彈,提升了穩定性和射程,射程3000米,有效殺傷範圍大概在2000米左右,別忘了我教的,狙擊手對決,比的就是射程和精準度,關鍵時刻,一毫米的誤差足以決定勝負。』

合上信紙,銀叔的聲音彷彿在腦海中迴盪了一遍又一遍,張唯抿唇:“老頭子,如果這是你最後的教導,那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

古語有云: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五年前,逃離研究所的張唯在小鎮上流浪了兩天,然後遇見了命中註定的第三個父親——李銀。

也就是她的師父。

這時的李銀已經接近四十歲,不愧是退役軍人,他的一身肌肉非常粗壯,至少看起來可以輕鬆撂倒七八個成年人。

起初在河邊遇見他的張唯非常害怕,怕被打,怕被趕,怕被罵,因為李銀正在鍛鍊,而張唯已經被人情冷暖摧殘了兩天,看見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恐懼,所以才跑到河邊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

於是轉身就走。

“小姑娘你要去哪?”

“痛啊,放開我。”

沒想到會被人突然抓住,張唯一陣驚慌,緊接著手上傳來一陣劇痛,她連忙掙脫,卻沒想到反而被李銀另眼相待。

“咦?你的力氣真不小!”

原本他對自己非常信心,卻沒想到會被一個小姑娘比下去,她的人雖然小,可力氣居然比李銀不遑多讓,要知道他可是退伍軍人出身,而且多年堅持鍛鍊,正值壯年,自襯比得上特種兵。

“真奇怪,為什麼你的身體會在強壯的同時又虛弱地要命?”很快他發現了疑點。

“我,沒飯吃。”

於是接下來李銀帶她回了家,得知她的身世後,決定收她為徒,美名其曰:反正我也是一個人,一個人過不如兩個人一起來得實在。

收徒當然不只是說說而已,作為一介武夫,他的徒弟自然需要付出身體力行的代價,那種日子對於平常人來說苦不堪言,但她不僅沒哭,還不說苦,不說累,這讓李銀非常不解。

在李銀看來,她的年紀還小,很多像她一樣大的孩子都在上學,而她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別人家孩子讀書,自己只能幹些體力活,當然不行,便前後找人幫忙入學,可是她拒絕了,於是他疑惑地問:

“為什麼不願意讀書?”

“人心太複雜,我只要復仇就好。”這是張唯當時的回答。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的確很單純。”

誰有能力改變生活,而不被生活改變?

恐怕沒有吧。這個道理連初中沒畢業的張唯都知道,人既然活在這世上就會因為各種原因做下不得已的事,有的人後悔了,有的人沒有,她立志做後者,不為別的,只是想要報仇而已,於是某天,她將這個念頭深藏心底,發誓在沒有能力做到之前,不會想起關於它的任何事。

而今天她想起來了,腦海裡迴盪的那些東西,讓她無比振奮,於是她再次發下重誓。

“海蛇,張家國,我要用你們的命祭奠我死去的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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