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你是來自艾薩拉斯咯？”風怨擦拭著她的短刃。
此刻他們正坐在一處坡地上休整。
“是的，我們島上的人皆信仰天神。”艾倫抱著一捆枯柴，將它們丟進火堆裡。
“想不到真有那麼一個地方。”風怨說。
“我們與世隔絕，在那兒生活了不知多少個世紀。”艾倫將一些艾薩拉斯的瑣事和傳聞一一道來，一直說到他的哥哥卡倫和紅髮女孩露娜。
“難怪，看你的性格不像是喜歡冒險的人，原來是為了找姑娘？”風怨停下手中的忙碌，看著他。
“那是一個約定，一個神聖的約定……不知道你們大陸人怎麼看，但艾薩拉斯人很遵循它，‘誓約一出，天眼共鑑’。”艾倫認真的解釋道。
“當然。”風怨不否認，“不過誓言什麼的，對我們殺手來說，不太值錢。”
“那為什麼你還要保護我前往夜星國？”他反問。
風怨露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沒有回答。
“好吧……”艾倫看她的樣子，馬上撇開了話題，“要多謝你的刀了，它可是救了我一命。”他抽出與沙居蟲作戰時用的短刀。
刀身小巧、簡約而精緻，沒有紋飾亦沒有鑲嵌，刃上還殘留著綠色的血渣，只需要指尖輕輕一碰就能知道它的鋒利。殺手用的東西，還真是別緻，艾倫心想。
“你那哨子也是救了我一命。”風怨瞟了一眼他脖子上的百鳥翎。
“那就一命抵一命咯。現在物歸原主，還給你了。”艾倫插上刀鞘，拿到風怨面前。
她輕輕哼了一聲，搖搖頭。
“世道險惡，留給你防身吧。”
艾倫愣了愣，然後笑道：“那不客氣了！”
風怨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亦或是眼前這個上眼信徒。他涉世未深，笑得簡單而真摯，和自己所受到教育中描述的一點也不像。在神殿的長老們口中，上眼是毀滅與災難之神並且早已隕落，它的信徒皆是陰險狡詐、極盡邪惡之徒……但就現在來說，她眼前這位明顯不是那樣的人。
她突然問道：“你可知道夜神？”
艾倫疑惑地看著她，然後不假思索地說：“當然知道，夜神是主宰夜晚的神，我們現在就在它的注視之下。”
“那你們島上的人如何形容夜神的？”她問。
“形容？它和天神、和太陽神一樣，都是偉大的存在。鎮長曾說，夜神是天神的投影，天神賜夜神以偉大的神力，用以維持夜晚的秩序……”
艾倫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風怨的匕首已經抵在了他的舌頭上，雖然未曾塗抹新的毒藥，但難以言述的苦澀灼燒著他的神經，從舌頭傳遍大半個身體。
風怨放下匕首，沒有任何為自己行為辯解的意思，只是冷冷的說道：“如果你再有說關於詆譭夜神身份的話語，我會動手。”
艾倫睜大眼睛呆滯在原地，他感覺到一陣令人暈眩的麻痺感，面前這個殺手如同風雲般難以揣測，他不知道為何她會突然拿刀威脅他……而轉念一想，或許是因為信仰，他明白了，夜神是她的信仰，不可以褻瀆。
哪怕是一丁點兒不尊敬的話也不行，在她的眼裡，夜神才是主宰神。
“我們不應該談論關於信仰的東西。”風怨擦拭著刀刃，“你也別放在心裡，我若想殺你，你早就死了。”
艾倫微微點頭，從麻痺中稍微清醒了些許，擦拭著自己的短刀。
一夜無話。
艾倫心中默默苦澀，他知道了，或許只有真正的力量才有對話的資本，不然就算是被別人拿刀抵著威脅，也不敢反抗。或許她是無意的，或許這是她的性格，但艾倫難以真正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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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夜晚，艾倫在草地裡呆了一夜，而她則是在躺在樹枝上。那樹十多米高，就這麼高高的俯視著他。
當早晨第一縷陽光灑在臉上的時候，艾倫睜開眼卻看見風怨早已站在遠方。
不只是她，還有兩匹馬正在那裡低頭吃草。風苑牽著它們的韁繩，遠遠地看過來。
“這是最後一天了，馬上就能到藍夜城，到時候你去找你要找的人。”她說。
聲音不大，但能聽清楚，艾倫提起箱子小跑過去，他不知道她在哪兒弄到的馬，但看到馬身上殘留著的一絲絲血跡，或許和他猜想的差不多。
他們騎著馬離開了大斷崖，大斷崖的出口有一個顯眼的標誌，那是一尊巨大的戰士雕像，戰士的身體向前傾斜著，用劍支撐起身體，身後則背負著一座看似要傾倒的大山。
離開斷崖，在夜星帝國的疆域裡，看到的是一片繁榮，還未到達城市，僅僅是在帝國的鄉間道路上前行，周圍就已經充斥著來往不斷的馬車、商人，亦或是傭兵、旅客。
“如果你想快點到達藍夜城，那麼我建議你走水路。”風怨指著前面那片水面，“如果你乘船的話，順流而下，不出半天你就能到了。”
“恩，明白了。”艾倫點點頭，看向那片水面，看著周圍零零散散的鄉間房屋，他不知道一個帝國到底是怎樣的，但或許馬上就能找到答案。
“來吧，下馬。”風怨從馬上跳下來，帶著艾倫走到岸邊。
這片水面屬於一條名叫“月淚河”的河流。
“‘月淚河’，這個國家的母親河，藍夜城就在它的下游，你不再需要我帶路了。”風怨看向水面，岸邊停靠著不少小舟和木筏。
她靠近一艘船，正有一個看上去年紀挺大的老漁夫在穿上打瞌睡。他的方臉上滿是鬍渣，頭髮發白，身體也不見得多麼強壯。
“老先生。”她輕輕喚醒這漁夫。
“老先生？醒醒。”
“啊？”漁夫微微睜眼，看見風怨，迷迷糊糊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後趕緊爬起來，弄的他的小船一陣搖晃，“你是誰？”
“不用緊張，請幫忙將這位兄弟送到藍夜城。就這麼簡單。”風怨輕輕一笑，甩出一枚金幣，“這是你的報酬。”
那金幣劃出一個優美的弧線，跳落在老漁夫的手上。
“這這這這……是的，大人。”他瞪大了眼睛，彷彿遇見了最為珍貴的事物，兩手捧著錢，一邊鞠躬道謝，一邊馬上點頭答應。
艾倫提著箱子慢吞吞的走過來。
“就此分別了嗎？”艾倫看著她。
“是的，就此分別了。”風怨回答。
“傑斯死了，你可就是我認識的唯一一個大陸朋友了。”艾倫實話實說。
“那真遺憾……不過朋友，你我可說不上。”風怨說。
“過命的交情還不算朋友？雖然你恐嚇過我。”
“隨你怎麼說吧，保重了小夥子。”風怨眉頭一挑。
“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問……”艾倫湊上前。
“那問吧。”
“你叫什麼名字啊，朋友怎麼能不知道名字？”
風怨微微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再他耳邊輕語：“凱亞·追風。”
艾倫踏上小船，心裡默默記下她的名字，揚手告別。
“再見，凱亞。”
風怨也只好回應：“再見，傻小子。”
艾倫心裡沒底能不能再次相見，但他珍惜每一個朋友，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心裡難以琢磨滋味。
或許應該算是朋友吧？世界很大，一個小殺手，一個小冒險者，或許就至此永不相見了，但是誰能肯定呢？艾倫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