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依正準備開口說話,就聽見門前又傳了說話的聲音,她仔細聽了一下,猛地回頭對劉玉貞說道:“站在陰暗處,低下頭別出聲!”

尚依又低聲對孟語初說道:“等會不管來人說什麼,你都不要跟她頂撞,她說什麼你就應什麼就行了!”隨即站起身,換了一種嚴厲的口氣大聲說道:“這可是蒙姑姑親賜的玉肌液,你最好能按時使用,別不識好歹…”

“呦,我說是誰在這兒大呼小叫的,原來的尚依妹妹啊,你不是被禁足了嗎?怎麼在這裡?”一個甜脆但尖酸刻薄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屋內的三人同時朝門口望去,只見一個披著紅褐色披風的嫵媚女子站在門口,正挑釁地看著她們。孟語初認出來了,這是那個唯一敢在淨身儀上發言的女子,好像叫召芫。

尚依走過去,對這女子微施一禮,說道:“託召芫姐姐的福,領姑姑的命,前來給這青苗送藥。”

“哦,是嗎?究竟是姑姑的令,還是你自己在含香院外跪了半天求來的?尚依呀,你為了籠絡人心也是煞費苦心啊!”召芫陰陽怪氣的看著尚依說道。

尚依也不生氣,依舊淡淡的回道:“姐姐說哪裡話,我這樣做也是替姐姐分憂啊!”

“好個替我分憂,你是不是還想替了我的位置?你呀,還是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吧!”召芫怨婦般瞪了尚依一眼,不等她說話就接著說:“罷了,我也懶得和你計較,我還要完成姑姑的命令回去覆命呢。”

尚依便不再說話,退到一旁站下,召芫不滿的說道:“既然藥已經送到了,你就回去吧,還站在這裡做什麼?怕我把這青苗吃了不成?”

聽召芫這般的說話,孟語初大致能猜到召芫對尚依很是忌憚,尚依不願離去,恐怕也是擔心召芫對自己不利。

尚依微微一笑,說道:“姐姐宅心仁厚,對妹妹們向來撫卹有加,尚依怎會如此猜疑姐姐呢?只是尚依還是戴罪之身,不敢單獨去給姑姑覆命,想借姐姐之力一同去面見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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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芫不耐煩地說道:“姑姑已經同我交代好了,有什麼情況明天去回她,她已經歇息了,你還是先自己回去吧!”

尚依無奈地道:“那...好吧,我且自己先回,明日姐姐去的時候一定要帶上我呀!”說罷,朝召芫又微施一禮,便帶著劉玉貞走了出去。

召芫望著尚依的背影咬牙切齒地說道:“真能裝腔作勢,也不知道姑姑還留著她幹什麼?!”

聽到尚依的腳步聲遠了,這才轉到孟語初跟前,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篤自呵呵笑了起來,孟語初聽到這刺耳的笑聲便將臉轉向裡邊,不再理她。

等召芫笑夠了,才對孟語初說道:“嘖嘖嘖,再俊俏的小臉吃丹宇的這一通無痕掌也變得沒了人樣,這丹宇真不懂得憐香惜玉,下手就不能輕點,看把人家小姑娘打的,要是破了相可就不值錢了,真是的!不過你這個小丫頭也真是有趣,為了一個名字把自己弄成這樣,你說你那名字是能當飯吃,還是能當錢使?”

孟語初抬起一隻手放在耳朵上,想讓這尖酸的聲音變得小些。而召芫以為孟語初被自己戳到痛處傷心流淚,正以手拭淚呢,便得意的繼續說道:“你們這些新來的小姑娘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蒙姑姑是你們能頂撞的嗎?你鬧了這麼一整有什麼結果?姐姐我可告訴你,來到了這裡可和你以前在外面不一樣,以後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別再耍你那大小姐脾氣,要是再有下一次,可沒這次這麼輕快了...”

原本以為孟語初會再哭鬧一陣,沒想到自己說了這麼多,她只是靜靜地躺著一句話也不說,難道真的被打怕了?看來這小丫頭也不過如此嘛!召芫無趣地向四周掃視了一眼,看到地上放的藥瓶時臉色頓時變了幾變,彎腰拿起地上的藥瓶晃了晃又放在鼻尖嗅了嗅,冷哼一聲又轉過來對孟語初說道:“看來姑姑還是挺疼你的,這確實是上好的玉肌液,好好用吧,保證你的小臉很快就會恢復如初的。你這初來乍到,很多事很多人都不還清楚,姐姐可提醒你啊,不要以為誰給你個笑臉誰就是好人,誰給你說幾句好話誰就是善人,這人心險惡,你自己多掂量著,可別被有心人利用了!”

孟語初明白最後這幾句話是針對尚依的,看來這召芫和尚依的積怨很深啊,要不然她也不用處處針對尚依,這凝露堂確實可怕,剛來就感受到了裡面的明爭暗鬥。

召芫見孟語初還是不理會她,索性將話一次說完:“今天的名帖已經分完了,名冊上暫時沒有你的名字,想必尚依已經告訴過你沒有名帖的後果了吧?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明早我再遣人來看你,要是想通了就言語一聲,給你入名冊,發新貼,要還是不願意那就只能讓你到守衛營為奴了。”說完看也不看孟語初一眼轉身就走了。

召芫走後,孟語初慢慢坐起來,仰靠著牆壁看著外面的月亮出神。想想這些天的遭遇,想想這些天遇到的形形**的人,不由得感慨萬分。

上個月她還是個沉浸在書香琴律裡的世家小姐,隨後又成了土匪山上的丫鬟,現在她又成了一個失了本名待入籍的伎優,真不知往後還會遇到什麼事情?可這一切都是自己所選的,後悔嗎?不,不能,即便後悔也要咬著牙走下去!

想想尚依所說的話,難道真的丟掉本名頂個義名去過活?丟掉本名就意味背棄了家庭,拋棄了親人,從此一個人獨自過活,不論悲喜都獨自一人承受,再無牽掛。但她真的心有不甘吶!

不過轉念想想,如果父親知道她做了伎優,肯定會憤怒至極,估計也會嫌她玷汙了孟家的賢名而將她的名字從族譜的除去。想到這些孟語初倒吸一口冷氣,罷了罷了,為了孟家的清名,更名就更名吧,與其讓父母日後知道實情後蒙羞,倒不如讓父母認為自己已死,一了百了!

好吧,“孟語初”,現在我要和你說再會了,我喚了十四年的本名,從此就煙消雲散了,今後這世上就少了一個叫“孟語初”的女子,而多了一個不知名的伎優。

兩行清淚不知不覺從眼角滑落,孟語初抬頭,發現夜空中的月亮也變得模糊不清了。可嘆自己太過弱小,連自己最原本的東西都保護不了,一陣陣的心酸襲上心頭讓她想放聲大哭。

孟語初想起了自己閨房中的那柄瑤琴,現在是不是已經落滿了灰塵?想起了家裡的椿樹,夏天她們一家常在樹下納涼;想起了離家不遠處的那條小河,以前是那樣的清澈透明,弟弟們常在河邊玩耍,而自己也常坐在岸邊眺望遠方,猜測著這條河究竟流向哪裡。可近些年不是有駐兵在那裡汲水飲馬,就是當地百姓下河捉魚捕蝦,以至於現在的河水變得渾濁不堪,而且水流變緩,水位也下降了許多,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乾涸掉。

一帶河水如折,越我家門不歇;

憶孩童掬水,潤口悅心田;

念少年遠眺,濯足驅浮塵;

幾多回迂,少年已隨飛燕。

飛燕遠,河水淺,蘆花似雪落泥潭。

伊水,可曾望斷天邊雲?

伊水,可知夜中幾星辰?

曲水不見少年影,

少年卻在夢中還......

那條如同衣帶一般的河水經過多少彎折,越過我的家門從不停歇;

還記得孩童時常鞠水嬉戲,甘甜的河水使我心情愉悅;

想起少年時常在河邊遠眺,清澈的河水洗濯我的雙腳驅走我的煩惱;

經過多少的迂迴反覆,當時的少年已如同天上的飛燕遠去。

飛燕走了,河水也變淺了,那似雪的蘆葦一片片的落在泥潭裡。

家鄉的小河啊,你可有因為想念我而望斷天上的雲彩?

家鄉的小河啊,你可有因為想念我而數清夜空中的星辰?

彎曲的河水邊再也看不到少年的身影,

而少年卻夜夜在夢中回到小河邊......

孟語初伏在窗邊,對著夜空一遍遍的唱著這首發自內心的曲子,起初只是小聲的低吟,後來隨著心境的投入,越唱越高亢。她一邊唱著,思念著,一邊流淚著。可能是受到她的感染,月亮也傷心的躲到雲層裡,孟語初的視線隨著也暗了下來,她壓低聲音繼續淺唱。

突然,耳邊好像傳來一陣笛聲,似有似無,起初孟語初以為是別處排練的樂曲飄過來的也沒多在意。可這樂曲聲卻越來越清晰,而且...好像是和著她的曲調吹奏的!孟語初閉了口,豎起耳朵使勁聽。沒有了她的哼唱後,笛聲依然繼續吹奏著,沒錯,確實是她剛哼唱的曲調。那笛聲本清脆,吹奏她剛哼唱的小調的卻盡顯哀婉悽楚,幽怨纏綿,這如泣如訴的笛聲給這無邊的黑夜又平添了幾許悲涼。

孟語初有些吃驚,要知道,這可是她隨口哼唱出來的,能即刻吹奏出完整而且貼合原調的笛樂足見其功力深厚,孟語初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情。她瞪大了眼睛,循聲向外望去,想看看這吹奏者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可外面只有黑乎乎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不過,想這凝露堂本就是專門教習各類曲樂的,有些許個中好手也是正常的,想到這,孟語初便不再費勁去找那個吹笛人。又仔細的聽了會,便開口和著這笛樂繼續唱了起來。

孟語初的聲音還有些青澀,但這笛聲和奏的舒緩得宜、高低貼切,把這種青澀不著痕跡的轉化成歌者鄉思難抑時的情緒流露。在這寂靜的夜裡,這首和著笛聲的小調越飄越遠,曲詞愁腸百轉,鄉思無限;曲調婉轉憂愁,悠揚苦寂,聞者都會潸然淚下。就如同清晨一股略帶寒涼的泉水流入人的內心深處,勾起無限的思念和遐想,想必今夜很多人都會因此無眠......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又亮堂了起來。孟語初抬頭望去,只見月亮周圍的雲彩已經散去,月亮又重新明亮起來,就連月中的桂樹也彷彿伸手就能摸到。此時外面的笛聲已經停了,孟語初不由的再次向外望去,想要找到這個吹笛人。外面的竹叢,花壇,假山,樹木...都非常清晰的展現在眼前,可所有的這一切都是靜靜地矗立著,哪有什麼人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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