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記得閉上眼睛前最後看到的是宛唐那雙燃燒著毒火的眼睛,不過現在都已經很模糊了。只覺得當時自己身後好像有一雙蝴蝶翅膀託著自己慢慢往下落去,然後有一隻大手接住了自己,朦朧中感覺那只大手是綠色的,蓬鬆的,還有露水溼潤的清新氣息。

後來,卓曦覺得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一直飄到一個山洞裡面,她聽到山洞裡有人在說話,好像是一個老婦人的聲音,“真是幸運,沒有大礙,只是一點小傷......”她努力睜開眼睛想看看究竟是哪裡,可使了半天勁也只睜開一條縫,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然後又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她在叫自己的名字,這個聲音很熟悉,可一下子又想不起來是誰。

一股奇異的香氣讓卓曦的身體變得沉重起來,雙腳落在了地上,她慢慢往前走去。走過一個圓形拱門,裡面一片刺眼的白色光芒,刺的她睜不開眼睛,她用手擋住眼睛,慢慢繼續往前走。

一陣美妙的樂曲聲傳入耳中,卓曦不由得睜開眼睛一看,竟然是一大片花海,色彩絢麗的各色花朵一直蔓延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而且都是以前不曾見過的。卓曦俯身下去湊近一朵半藍半紅的花,驚奇的發現,這花的花蕊中居然有樂曲聲傳出來,悠揚婉轉,好似笛子一類的管樂!卓曦再次湊近另外一朵花,同樣也有樂曲聲傳出,只是這朵花發出的是如同瑤琴演奏的絃樂。她又接連聽了好幾朵花,居然每朵花都有樂曲聲傳出,而且每朵花的樂曲聲又都不同!

卓曦站起身來看著這無盡的花海,真是奇妙,居然還有會發出樂曲聲的花!一陣微風吹過,花兒們隨風搖擺,各種樂曲聲也隨風匯合在一起,就好似各種樂器在一起合奏,隨著風的大小疾緩,樂曲聲也忽而淺吟輕唱,忽而慷慨激昂。卓曦站在這花海間閉上眼睛認真的聆聽著,感覺自己也完全融入了這奇妙的樂曲聲中......

隨著合奏的樂曲聲變得輕躍明快,卓曦看到了母親在午後的陽光裡,一邊繡著花一邊笑吟吟的看著弟弟們在院子中追逐,而父親正坐在學堂裡,捻著鬍鬚,讚賞的對李奉朝點頭,其他的師兄則微笑著認真的看著父親......

樂曲聲又變的婉轉纏綿,卓曦看見劉玉貞身著一身大紅的嫁衣,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意,伸著手等著心上人來牽,梅生和張大娘在一起說笑著忙碌著,還有落草嶺的眾人圍坐在桌前大口的喝著酒,大聲的說笑著.......

忽而,一聲馬嘶蹄鳴,鼓聲將嗆,一時金戈聲四起,狼煙瀰漫,剛才還明豔的天空也變得陰暗無比,四周全是起此彼伏的廝殺聲,卓曦的心被猛地揪了起來。廝殺聲慢慢小了下去,煙霧後面出現了一隊隊高低不同的人影,有的像是老人佝著腰拄著樹枝當柺杖在慢慢行走,有的像是婦人奮力的推著車,旁邊年幼的孩子也在幫忙,卓曦悲愴不已。

這時一聲凌厲的哭聲傳入耳中,好像是弟弟的聲音,弟弟怎麼也在這兒?卓曦大聲喊著:“語銘!語勵!”四處尋找下,發現在一個廢棄的馬車旁有兩個瘦小的身影正抱在一起痛哭,卓曦把兩個孩子拉起來一看,還好不是弟弟。卓曦看不清兩個孩子的面容,但她能感觸到那孩子臉上冰冷的淚珠,兩個孩子仰著頭看她,用顫抖的聲音問她:“我們能跟你走嗎,姐姐?”“姐姐......”姐姐,卓曦感到自己的心被撕碎般疼痛。

“曦兒,醒醒.......”怎麼會是嵐陽的聲音?卓曦抬頭看看滿是陰霾的天空,拉著兩個孩子跑了起來,她要找個地方躲起來,因為她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決定不再同嵐陽有所交集了。

眼前出現了一片茂密的森林,還好,戰火沒有波及這裡,這裡的樹木個個枝繁葉茂,卓曦慌忙往森林裡面跑,她要躲開嵐陽,可耳邊一直傳來嵐陽的呼喚,“曦兒,快醒醒,曦兒,我來了......”

不,我不能見你,我們在一起不合適,這是鴻安先生的意思,也是他的安排,我不能見你,不能......

卓曦躲在一個樹洞裡,她雙臂環膝坐在地上,感到周身冰冷和讓她壓抑難耐的氣息,耳邊斷斷續續的傳來嵐陽的聲音,還有那首她寫給他的訣別賦,只是內應已經從訣別變成了思念,卓曦很想大聲對著天空喊:“那不是我寫的,不是我寫的!”可她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嵐陽的聲音終於消失了,卓曦又走到了一片草地上,在那裡她看到一座熟悉的院子,她以前居住過的聽菊堂。現在聽菊堂是名副其實的“聽菊”了,周圍被各種菊花包圍著,她看到萍兒和盼兒站在花叢中衝她笑著,朝她喊:“姑娘,快來啊!”“姑娘,快回來看看!”卓曦感到前所未有的開心,可她想往前邁步,卻發現腳下很是沉重,她猛地瞪大雙眼,使出全身的力氣朝前邁去,卻聽見盼兒歡快的聲音:“啊,姑娘醒了,太好了......”

這個聲音......好真實啊,和剛才的完全不一樣,卓曦感到眼前還是有些模糊,待她努力看向四周時,又看到雙眼含淚的萍兒,聽見萍兒驚喜的說:“姑娘,你可算醒了!”卓曦朝她微點了下頭,說了聲:“萍兒!”就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這次她看到了很多異域的風景,有造型別樣的宮殿,有風格各異的民居,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清幽寧靜的田家小院。她一路走走停停,所到之處都看到載歌載舞的人們,人們拉著她一起跳呀唱呀,卓曦很開心,她覺的跟他們很熟悉,可又覺得不認識他們,真是奇怪......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把正在歡唱的卓曦嚇了一跳,怎麼是鴻安先生的聲音?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最不想見自己嗎,又來找自己做什麼?不過,這次聽鴻安先生的聲音怎麼充滿了苦澀無奈,他是來......道歉的?他當時那麼狠心的把自己推出去,道歉有用嗎!什麼,他說他把我當女兒看待,可當女兒的結局就是......犧牲自己.....,卓曦的心開始流淚,她的頭頂也飄起了陣陣雨絲,犧牲自己的女兒,呵呵,成英巾,成英巾......你好像很無奈,可我更無助!

當我被人帶到荷雨亭,獨自站在那裡像一件物品一樣被人評頭論足時,你知道我心中的感受嗎?是屈辱!是無助!那時我的雙眼所看到的都是黑暗,雙耳所聽到的都是不恥,我覺得自己就好像風中飄零的一片落葉,掉落在泥裡,任由踐踏.....卓曦頭頂的雨絲變得密集起來,連同她心裡的淚一起流淌在地上匯聚成一條小溪,慢慢流向遠方。

卓曦一邊淋著雨一邊聽著鴻安先生的話,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該悲,不管怎樣,鴻安先生也曾給過自己一段安心歡快的日子,如果沒有嵐陽,興許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了......卓曦聽到鴻安先生向自己告辭,朦朧中,她看到鴻安先生的背影,彎腰駝背,步履蹣跚,很落寞,很苦惱,很......遺憾!

卓曦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而且她也喊不出聲音,她就那樣一直淋著雨流著淚很久,很久,最後好像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心酸都流盡了,她又沉沉的睡去。這一次,她什麼夢都沒有做,就這樣一直睡著,直到她一睜開眼,真實的感受到手腳的痠麻,清楚的看到窗戶上透進來的晨光,真切的看到正在給燻爐裡添香的盼兒,她張開嘴試了幾次,終於發出一聲微弱且有些沙啞的聲音:“盼兒!”

盼兒驚訝的看向床,姑娘居然撐著胳膊已經半仰著身子,盼兒大叫一聲:“姑娘,你醒了,你這次真的醒了?”

“盼兒,水......”卓曦虛弱的對盼兒說道。

“好,好,奴婢這就給姑娘倒水去,姑娘,你真的醒了?不會再......睡了吧?”盼兒看著卓曦越來越明亮的眼睛,又喜又憂的問道。

“嗯”卓曦輕輕的點點頭。

盼兒像只雀兒一樣,歡快的跳起來,拍著手喊道:“太好了,太好了,姑娘醒了,姑娘這次真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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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依和萍兒聽到屋裡的響動忙跑了進來,看到卓曦半靠在床上正在喝水,頓時都高興的叫了起來:“卓曦妹妹,你醒了!”“姑娘,太好了......”

卓曦微笑著衝萍兒點點頭說道:“萍兒,我沒事了。”當她看到尚依的時候顯然很是吃驚,“尚依姐姐,你怎麼在這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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