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居薇葉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的想法,因為她知道這是毫無意義的徒勞,沒人會支援她,更不會提供幫助,反而會反過來極力阻止。

居薇葉依稀記得,自己小時候是有一位哥哥的,她就非常渴望離開這片農場,只是那時自己還太小,不清楚具體原因,總之父母自然是竭力反對,但幸好最終哥哥還是如願的成功離去,從此便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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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大家就像是集體失憶一樣,再也沒人提起這件事,和這個遠去消失的人。

或許,自己之所以心中一直會對外界存有嚮往,也是從小就刻在骨子裡的吧?

靜謐的深夜,萬籟俱寂,而月色如水,居薇葉踏著滿地銀白的月光,在知了的蟬鳴聲中,悄悄離開了這為自己提供了十幾年安定的家。

或許是心中過於激動,也可能是是仍舊對這片土地有些難以割捨,又或是其實居薇葉自己也沒察覺到,心中的過於緊張,讓她在離開農場的邊境時,眼前彷彿一閃而過了某種幻覺。

那是好像是月槐的影子——被潔白如水的月光所籠罩,倏忽間從她眼前稍縱即逝,接著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但居薇葉沒有放在心上,現在什麼都阻止不了她繼續前進了。

雖然一直將這片土地統稱為農場,但它的佔地面積真的很大,大到足以讓所有人居住和耕種,但平均到每個人身上,依舊有十分寬敞自由的活動空間。

居薇葉所熟悉的,只有家裡周圍的一小部分,其她地方也只是曾經來過的程度而已。

於是她一邊根據心中的印象抄過小路,輾轉徘徊,不久後就離開了自己平時最熟悉的地域,漸漸朝著外面的世界行進。每一寸嶄新而陌生的土地,此刻似乎都因為它的未知性,而瀰漫著讓居薇葉感到興奮的氣息;每一處嶄新的風貌,都隨著腳步在光陰中刻下印記。

深夜霧氣沉重,白露為霜,居薇葉向外走得越遠,就越感到身體寒冷,視野被蒙在白霧中,看不真切周遭的情況。

儘管她早就準備好了大衣披在身上,卻仍舊感到寒冷,體溫在一點點的流逝。

她看到身邊的青翠草葉上,甚至凝華出了厚重的白霜,這是秋天才有的氣候。

此刻,她就感到彷彿從未知的黑暗中,吹出來一陣反季節的冷風,不斷的催促她放棄這荒唐的行程,要她回到原來那溫暖舒適的世界中。

甚至,就連地上洞窟裡的野兔們,似乎也因為不堪這突如其來的低溫,紛紛在夜間跳出洞來,成群結隊,浩浩蕩蕩地朝著與居薇葉行進相反的方向一路蹦跳而去。

這一刻,居薇葉彷彿感到世間萬物都在與自己背道而馳,她終於成為了世界上最孤獨的存在,只是她並不感到痛苦和悲涼,甚至反而有種孤高的驕傲。

如果整個世界都在逃避那個真相,那麼,就讓我成為踏上新大陸的第一人吧。

直到天光乍破時,身邊的寒冷才稍微緩解了一下,此刻居薇葉已經來到了農場外那片小森林的盡頭,這裡是一處高聳的山崖。

在農場的屋頂上極力遙望的話,的確可以看到剛才穿越過的那片小樹林,但是無論如何,也都無法發現這座山崖了——因為視野基本瀰漫和消失在森林的鬱鬱蔥蔥之中,而山崖的高度在其之下。

“這就是書上說的山嶺地形麼?原來距離我那麼近啊。”

只在書本和照片上,知道所謂的高山流水,雖然農場裡也有人造過類似的假山裝飾,可與這天地造化的真品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居薇葉可以感覺到,山崖之下有微風輕輕掠過,將水波盪漾一片清澈的漣漪,但當風變得越來越大後,波紋就變成了層層疊疊的波浪,以她從未曾想象過的姿態,不斷拍打著山崖之下的礁石。

她常聽別人說,水是萬物的生命之源,可是她卻從未見過,如此大量的水都匯聚在一同一處,而且一眼望去無邊無際,剛剛經過的森林與它相比,不過是九牛一毛。

似乎,月槐曾經告訴過自己,這便是所謂的海洋,孕育了生命的誕生起源之地,卻也包含了災難的危險。

原來,海洋竟然這般美麗的存在。

如果海洋會孕育災難的話,居薇葉想,也許自己寧願迷失在這美麗天災之中。

在那遙不可及,就連想象力都幾乎難以窮盡的視野盡頭,大海仍舊是一望無際,而自己身後的那座金黃色的農場,不過是漂浮於海面上,一座卑微渺而封閉的孤島而已。

隨著太陽的逐漸升起,斷崖周圍瀰漫著鹹腥味的溼漉漉霧氣,這讓居薇葉一時之間有些失神,她想要靠的離這片蔚藍的世界再近些,想要將眼前看的事物,看得再清楚一些,卻在恍惚之中,終於還是因整夜跋涉的體力不支,而直直墜下了山崖。

但是她並沒有感到恐懼,因為她覺得,自己終於接觸到了海——這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無法觸及的存在。

然後就是一片蔚藍……

蔚藍之中,居薇葉做了一個夢。

夢中,世界是一個巨大的黃金的卵,卵殼中蘊含著一大片浩瀚的海,那無盡之海的水面上,則有一座小小的孤島,孤島被不算大都很茂密的森林環繞,最中央則是一座小小的農場。

然而,在那金色的卵之外,才是真正的世界,因為那裡有無數個相似的卵,並排漂浮在無垠浩瀚的水面上,就像是一座座浮游的孤島。

原來,這才是世界真正的樣子,是她無法想象出的,真實世界的樣貌。

不過,居薇葉認為世界應該不僅僅只是那麼單調,它一定是更加絢麗多彩,森羅紛繁的。而這些水面與卵囊,只不過是一些營養液與散落的細胞,每一個卵都依靠著營養液的滋養,來維持虛假而美好的夢幻樂土。

只有自己的大腦與思維才是自由的,才是掙脫控制的,她不要自己所處的世界都是被她人畫下的藍圖。

然後,居薇葉就醒了。

她發現自己醒來的地方,竟然是靠近懸崖的森林旁邊,身上沒有一點水與大海的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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