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在這個弱肉強食才是唯一自然法則的世界中,只有持有智慧的人,才是真正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存在。

等走出飯店時,他發現兩邊的街道上已經在張燈結綵了。

仔細一想,大概是因為還有兩天,便是一年一度的盛事——淺藍捕鯨大賽。

到時候整個小鎮中所有的捕鯨船,都會從淺藍灣的港口出發,並開始為期十天的捕鯨賽事。

而評選規則自然也非常簡單直接,那就是誰抓到的獵物最多,誰就是本年度的淺藍灣之王,雖然只是一個沒什麼實際意義的虛名,但在小鎮人民的眼中,也是一樁值得吹噓的光榮事蹟。

畢竟,小鎮能有今日的繁華,本質上都是依靠這些捕鯨人的辛勤勞作。

每年到了這狂歡的時節時,碧波鎮上的所有居民,似乎都將陷入一種近乎狂熱的氛圍中,譚嘉華一開始感到很是奇怪,但接觸時間久了,也慢慢被這狂歡的氣氛逐漸同化了。

他看到在街上漫步的年輕人,就像是磕了藥一般的扭動身體,一邊來一個瀟灑的滑步,又轉身輕快踢踏幾聲,就像一群在海底舞動的深海精靈一般活潑而輕盈。

如果整個小鎮都建造在水中就更好了,譚嘉華的腦中,忽然出現了這樣一個奇怪,甚至有些詭異的想法。

但更詭異的是,他自己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想法有多詭異。

回到家中,因為吃得很飽,所以譚嘉華很快便感到睏倦,躺在枕頭上一下子便睡去了。

夢中看到的,是無盡的蔚藍汪洋,輕柔明暖的波浪不斷盪滌著身軀和靈魂,這美麗而透徹的蔚藍之夢,讓譚嘉華這些日子著實休息得不錯,就連夏日炎熱所積累的疲憊都被一掃而空。

幾天後,所有人都翹首以盼的捕鯨大賽,終於在千呼萬喚中召開了。

鎮上幾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淺藍灣附近,為那些英雄和勇士們餞行,而譚嘉華因為幾乎沒什麼事做,所以也跑去湊了熱鬧。

恍惚之間間,他忽然看到面前這喧鬧換了的淺藍灣,四周流淌充斥著鮮豔的赤紅色,將碧藍的海水都染成了鏽跡斑斑的血色。

就是這一刻,眼前那彷彿包含了所有美好與期盼的淺藍灣,卻突然變成了一座血腥的屠宰場,四處都是撕心裂肺的慘叫,那不像是人類的聲音,卻又莫名能引起心中的共鳴,震得他感到頭疼。

似乎只有眼前這仍舊保持著蔚藍的大海,才可以給他一絲虛幻的慰藉。

被痛苦的幻象幾乎撕裂的他,只覺得頭疼欲裂,而面前這層層疊疊的海浪,彷彿有一雙召喚魔力的溫暖雙手,不斷招呼他朝著裡面而去。

終於,在一中莫名鬼使神差的力量驅使下,他逐漸放棄了理智,一步一步的朝著岩石遍佈的懸崖邊邁去。

他很清楚自己接下來會怎樣——他會從懸崖一躍而下,接著一頭扎進深邃無垠的大海中,誰也不會發現,誰也無法阻攔自己。

就在他快跳下去的那一瞬間,卻有一雙佈滿粗糙老繭的手,緊緊拉住了自己的手臂。

“小譚,你瘋了啊?你在幹什麼!”

那是老黃的聲音——但譚嘉華此刻聽來,卻感到厭煩無比。

誰是老黃?老黃是誰?為什麼要來打擾我——

不行,我要到海里去,我要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

“就算你不想活了,你也要為你的家人想想啊!”老黃發急的喊道,“還有嘉貞呢!你的妹妹都還沒找到,你就要一走了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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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貞?嘉貞——嘉貞是誰?

好熟悉的名字,好悲傷的印象,一想到這個名字,心中那種期冀投身於海水中的衝動,就被立刻衝散了大半。

“你來我們碧波鎮,不就是因為調查到,你妹妹在出事前的幾個月,來過這裡麼?”老黃趁熱打鐵的說道,“你忘了麼?直到現在,你連她消失的原因都還沒找到呢。”

是啊,對了——我來這裡的唯一目的,可不是為了吃什麼鯨魚肉,而是……

屬於人的部分,終於又回到了譚嘉華的身體中,接著他感到彷彿有兩個靈魂在自己的體內打架,幾乎撕裂了他殘存的理智,讓他終於徹底昏厥了過去。

一週之後,那些滿載而歸,碩果累累的捕鯨船們,幾乎拖著近百頭鯨魚的龐大屍體,回到了淺藍灣,將那裡擠得水洩不通——物理意義上的。

而海豚與鯨魚的鮮血,則瞬間將整個淺藍灣染得觸目驚心,尤其是其中部分鯨魚還活著,正在掙扎著發出令人的熟悉尖叫。

有些膽子小的人看到這景象就會望而卻步,而“英雄勇士們”則不會畏懼,他們紛紛拿起早就準備好的電鋸,開始切割起自己想要的戰利品,就像是在進行著一場血腥豪華的自助餐,是不是還炫耀一般的,將血淋淋的肉丟進喧鬧沸騰的人群之中。

屬於鯨魚的屠宰地獄,和屬於人類的狂歡盛事,以一種極為詭異的形態交雜混淆在一起,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場邪教的狂喜血祭。

“本臺最新報道,一場史無前例的幻海綜合徵患者,大型集體自殺事件,就發生在這次淺藍灣捕鯨大賽結束後的第二天,一共有近百位患者不斷尖叫並作出相同的奇怪動作,同時躍入海中。”

“目前已經聯絡了周圍城鎮的搜救隊一起,打撈著海中可能的倖存者,而關於這些患者們此舉的原因和真相,以及是否會有什麼後續影響,有關部門正在全力調查中。請繼續關注我們的新聞跟蹤報道——”

老黃聽著外放的沉悶新聞,聽著身旁那吱呀作響的古董電扇,而他對面的譚嘉華座位,已經是空蕩蕩的,因為他正在醫院中接受觀察治療。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所有那些被救回來的幻海綜合徵患者中,譚嘉華是恢復得最好的一個,既沒有繼續尋死,也沒有堅稱自己是一條魚。

恰恰相反,他現在似乎極度恐懼水,更無法看到任何和魚有關的東西——至於海豚和鯨魚?誰敢拿給他看?

似乎是有一種無形的信念,支撐著譚嘉華堅信自己仍舊為人,而不像其他發作的患者那樣,就連靈魂都徹底蛻變為一條鯨魚。

不過,譚嘉華的桌子上,倒是多出了厚厚的一大摞資料——都是這些天裡,不斷陸續發生的集體自殺患者的資料,一天天的增加,堆積如山。

老黃一邊用生著老繭的指尖,摩挲著譚嘉華之前送給他的領夾,最後還是決定去現場瞭解一下具體情況。

辦公室裡的電視機已經被關掉,只有陳舊的電扇還在旋轉。

只是誰都沒有發現,那吱呀呀的聲音中,卻突然傳來幾聲詭異的尖叫,彷彿無所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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