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鳥始終沒能逃出自己的掌心，只是在稍微更大些的空間中撲騰了幾下，便自以為飛進了自由的天空。
殊不知，他只是仍舊盤桓在，一個巨大卻密不透風的鳥籠裡，在發現無法真正掙脫後，迎接他的便只剩下絕望的結局。
望著桌上那凌亂的牌面，文天澤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明明根據之前的結論，他手裡的牌就該是10順子才對。
難道，我剛才的觀察和假設都是錯誤的嗎？
一切都是構築在錯誤妄想上的理論，我原以為已經發現對方作弊的方法，可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偏頗認知。
即便是方才的勝利，也不過是我一時手氣好，抽到了更好手牌的緣故？
我為了探尋真相，而做出的一切努力都沒有意義，或許從一開始，我的假設方向就走進了歧途。
而雲洪卻早早料到了這一點，只是像個不關己事的旁觀者，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直到撞上南牆。
“對了，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雲洪看到文天澤那有些空洞的眼神，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險笑容，他明白，最恰當的時機已經到了。
“住口，不要說下去了——”
只是，雲洪的表情閃得再快，又如何能夠躲過司弈星的眼睛，他先是一愣，隨即立刻明白對方將要說什麼。
“文天澤，你剛才以為，我是上了你的當，覺得你手上都是散牌，所以才壓上高額賭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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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雲洪，不要影響他——”面對司弈星的吼聲，雲洪卻依舊充耳不聞：
“不，其實事實正好是相反的，我丟擲的這六十萬賭注，只是放給你的釣餌而已。”雲洪的聲音冰冷而深邃，而他的發問，更是如同滾燙的鐵錘，一下一下重重的砸在了文天澤的心上：
“在你抽到同花的回合，我就忽然丟擲足以改變局勢，讓你重新佔據絕對上風的鉅額賭注，你不覺得自己的運氣，也太過好了一些麼？”
“我……”文天澤張口想要爭辯些什麼，卻發現喉嚨發不出聲音來。
“是我要讓你和我盡全力決鬥的，是因為我要想看看，你在這一番苦思冥想後，究竟悟透了怎樣的戰術。”
雲洪拿起紫砂壺朝著口中灌去，卻發現裡面已經沒有了茶水，不由得有些失望的放回了桌上：
他還有後半句話沒有明說，但無論是文天澤，還是剛才就已經猜到了的司弈星，都明白那是什麼。
【在文天澤洋洋得意的展示完了自己的發現後，用最不留情的當場翻牌，將他的一切努力和嘗試直接推翻】
【然後，把他僅存的自信心和鬥爭心，打入再也無法爬上的谷底深淵之中。】
“文天澤，不要被他的話影響了。”司弈星提醒道，“單純透過紙牌印刷紋路來判斷，的確不一定能做到完全準確，說不定他還有別的……”
“別的作弊方法？這樣的詆譭我不能視而不見。”雲洪打斷了司弈星的話，眼神卻一直緊逼著對面的文天澤：“司弈星應該教導過你，人的表情和情緒是可以偽裝的，但是神經本能的反射，卻無法隱藏吧。”
“你想說什麼？”司弈星代替文天澤反問道。
“司弈星，或許你的觀察力更要在我之上，你天生就擁有感光性、解析度與視力，都遠勝於普通人的瞳孔，這是我磨鍊再久也望塵莫及的。”雲洪平靜的說道：
“但有時候，觀察【人】這種東西，需要的並不是視力有多尖銳，解析度有多清晰，畢竟你的眼睛再厲害，也不可能比得上高畫質攝像機嘛。”
聽到這裡，司弈星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觀察一個【人】，最重要的不是看清楚他有幾根頭髮眉毛，他的皮膚深淺程度有多少——而是他的每一個動作，串聯起來後隱含了怎樣的心緒與思想。”
“呼吸的頻率，皺眉的角度，嘴角的弧度，手指和手掌的顫動幅度——這一切細微的動作，你可能比我看得更清楚，但你一定不會比我更明白，它們背後所對應的真正想法。”雲洪說道：
“因為那不是單純靠眼睛就能做到的事，我在賭桌上縱橫了半生，見識過無數不同的人，在賭桌上的各種大大小小的反應後，才獲得這樣一套無法言傳，亦極難身教的理論。”
“你是想說，人內心的想法，是可以被完全讀懂的麼？”文天澤終於開口，澀聲問道，“就連具體的數字都可以？”
“只要我想，再經過稍許的引導，你的身體就會立刻成為出賣心靈的叛徒。”雲洪點頭說道，“就比如你現在心中，雖然竭力在勸說自己，不要相信我這看上去就像在虛張聲勢的鬼話，但深層次的想法，卻早就已經被絕望的折服。”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念頭，正充斥著你的內心，在對你不斷的叫囂。”雲洪抬起手臂，指著文天澤的鼻樑，說道，“想要逃跑，不想再面對這個可怕的敵人，只想立刻結束對決——是不是這樣？”
文天澤下意識的移開了眼神，但下一刻，卻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動作，不正是反而驗證了雲洪這個說法的準確無誤麼？
“距離徹底的勝利，你只有最後20枚籌碼的一步之遙了。”雲洪笑著說道，“只可惜，這一步對你來說，就等同於天涯海角。”
“賭局還沒結束，不要再岔開話題了。”司弈星終於聽不下去，打斷了雲洪的話語，但此時不管他再說什麼，結果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
“只要文天澤還可以繼續，我沒有意見。”雲洪微笑著看著對面那魂不守舍的少年，心中明白，已經不可能再有什麼變數了。
這場賭局是自己的完勝，只用了一次拱手相送的60萬代價，便徹底擊潰了這個意氣奮發少年，心中的自尊，和對自我能力與智慧的自信。
的確如他預料的一樣，之後的回合中，文天澤不但下注和宣言變得畏首畏尾，就連質疑也經常出錯，甚至還不小心犯下許多明顯的低階錯誤。
而雲洪這邊，則真像是將讀心術的馬力開到了全滿，不管文天澤是虛張聲勢，還是實話實話，都逃不過他那毒辣精準的判斷。
轉眼之間，籌碼不斷從文天澤的眼前飛速流逝，在雲洪面前堆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