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竟然那麼巧。”文天澤忍俊不禁，但很快意識到，這並不只是一個簡單的巧合：
“不……或許這並非巧合，而是雷伊有意為之，鑽研於人工智慧的開發，尤其是在圍棋對弈資料庫方面的建設上花了功夫。”
“沒錯。”林一奈苦笑著說道，“他就是針對我而來——或者說，在多年之前，當我們倆都是小孩子的時候，因為那一盤過於壓倒性的對弈，讓他徹底放棄了成為一個優秀棋手的夢想。”
“一直到我後來才明白的那種絕望感，他卻早就在十多年前已經嘗過，正是這件事讓他對於人智所能到達的極限產生了絕望，才會認為想要擊敗那不可逾越的先天壁壘，就只能依靠，將理性發揮到極致的機器與電子運算。”
“只是，他嘔心瀝血所打造的AI,最後還是被你用不經意的一手決勝之招給翻盤了。”文天澤說道，“對於他來說，這應該是一件比小時候還要巨大的打擊吧？”
“或許是吧，我聽說後來他將自己鎖在實驗室中，埋頭於一堆機械和資料中，許久都不曾出來見人。偶爾在大眾面前露臉，也是因為開發出了新型號的圍棋對弈AI,想要藉助媒體的宣傳力量，逼我出來再次進行決戰。”林一奈答道。
“那你呢，後面還有應戰過麼？”古琳琳雖然這樣問，但從她的表情來看，似乎已經猜到了對方的答案。
“當然不可能再迎戰啊，之前那一局已經萬中無一的僥倖了，我不害怕失敗，但我討厭必敗的局，因為完全不能帶來什麼樂趣。”林一奈說道：
“更何況，在那場比賽之後，我便退出了圍棋界，這項遊戲能給我帶來的體驗已經到達了極限，人智所能到達的巔峰高度，我也已經觸碰過，而跟機器比拼運算能力並不是我的興趣。”林一奈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懷念來：
“在離開圍棋賽壇之後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感到最有趣的時光。那時我才發現，自己被束縛在這方寸的黑白雙子之間太久了，竟然忽略掉了這花花世界上，還有那麼多有趣和新鮮的東西，等待我去體驗。”
“所以——你就變成了現在這種愉悅犯的性格？”文天澤攤開雙手，無奈的搖了搖頭。
“愉悅犯？哈哈，好吧，這樣稱呼也可以。”林一奈倒是一點都不在意的答道，“正是因為我被囚禁在棋盤中的時間太久了，因此脫離囚籠的我，才會看上去那麼離經叛道的，去尋求各種刺激和歡愉吧，因為所有不曾嘗試過的事物，在我眼中都是如此的新鮮有趣。”
“但是，走出來的只有你一個人。”古琳琳一針見血的說道，“可雷伊卻沒有，恰恰相反，他陷落的更深了。”
“是，真的很遺憾。”話雖這麼說，林一奈的臉上可沒有絲毫遺憾或是同情的表情，“每一次我不願接受他的挑戰，他都認為是我看不起他的成果，儘管他已經將職業圍棋界血洗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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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找到過你麼？”文天澤說道，“從他的氣質和談吐來看，他的出身應該並不平庸。”
“是啊，他的父親掌控著知名的跨國IT企業，他自己在人工智慧方面的研究又是世界頂尖科研水平，像我這種退役後去商界混跡的人，不可能完全不跟他們家打交道。”林一奈無奈的說道：
“直到最後，我為了躲避他，逃到了偏僻的國家角落，還經常環遊地球各地，更換自己的落腳點，而他則總是像跗骨之蛆一樣追在後面，用各種條件逼迫我和他的AI再戰……”
“你應該答應他。”古琳琳淡淡的說道，“然後爽快的輸給他，告訴他不要再糾結這件事了，這對你們兩個都好。”
文天澤聽了也連連點頭表示贊同，本來作為一個退役多年的棋手，面對不斷更新換代的AI,即便輸了也不是丟臉的事，還可以配合適當的營銷策劃手段，為自己再炒一波熱度以謀求流量帶來的利益。
更關鍵的是，雷伊的執念可以就此化解，從名為自我束縛的囚籠中走出，而林一奈也不需要再滿世界亂飛的東躲西藏了。
“不，當然不能啊。”
林一奈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極為欠揍的笑容：
“因為我覺得，這貓追老鼠的遊戲還挺好玩的，在全球範圍內東躲西藏，可比小時候的捉迷藏刺激多了呢。”
“……你真是無藥可救，趕緊謝罪吧。”文天澤無語的說道。
“哈哈哈，每個人自己的執念，只能靠自己來化解。沒有人可以將別人拉出他自己的畫地為牢中，不會自救的人，就算是我盡力配合，也一樣是無濟於事。”
說到這裡，林一奈臉上的表情，似乎變得有些認真起來了：
“或許如果我真的敗給了雷伊的AI,能夠讓他一時之間覺得好受一些，行動不再那樣的痴迷瘋狂。可是等到最初的興奮過後，仍舊停留在死衚衕裡的他，要面對還是無盡的空虛和迂迴，他感受不到自己的錯誤和歧途在哪裡，自然就不可能真正的走出來。”
“你說的……也有道理。”古琳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出乎意料的沒有反駁。
“這下我算是瞭解你們倆之間的過節了，難怪雷伊對你表現出這樣的敵意來——”文天澤苦笑著搖搖頭，話鋒一轉問道：
“那麼，說一點實際的內容吧，關於他向我倆提出的組隊邀請，你覺得可信麼？”
“可信啊，這可是不賺白不賺的機會，去啊。”林一奈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道。
“你都不用考慮下，就這麼爽快的回答我了？”因為對方的回答過於乾脆利落，反而讓文天澤覺得有些奇怪。
“還用考慮什麼，雷伊雖然主攻技術開發，但到底也是管理大企業的生意人，對於誠信是極為看重的。”
林一奈的臉上，迅速閃過一道非常微妙的笑容，但因為他表現得太過自然，以至於完全沒人注意到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