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外觀顏色來看，那很可能是抹茶風味的麻薯，不過大家都沒有透視眼，因此也看不到餡料當中的情況，因此文天澤仍舊是如臨大敵一般的，盯緊司弈星的反應。
然而，結果還是一樣。
與方才如出一轍的細嚼慢咽，沒有過於愉悅，也沒有表露痛苦，額頭上就連汗珠都不曾滴落，面孔更是沒有因為吃了重辣而發紅的痕跡。
在對決開始之前，文天澤在腦中設想的，吃到辣味後可能會有的反應，司弈星竟然一項都不曾具備。
是因為他的演技太好，到了就連毛孔和面部肌肉都能操縱的地步嗎？還只是單純因為，這就是一個尋常的抹茶糰子呢。
“那麼，我吃完了，你有結論了麼？”司弈星開口，語調照舊的問道，“三個麻薯中，已經吃掉兩個了，照理來說，已經可以得出結論。”
“……是啊，對於有足夠把握的人來說，如果能確定這兩個都不是辣醬餡，那麼第三個就一定是，都不需要你親口試吃。”文天澤說道：
“不過，我暫時沒有這樣的能力。”
“不必在意，你可以無限次嘗試。”司弈星說道，“當然，在我吃飽之前，畢竟我也不想撐壞肚子。”
“嗯，好，我會盡力的。”文天澤點點頭，剛準備拿起自己面前的抹茶團，卻聽到司弈星又開口問道：“說來，你方才在計算著什麼？”
“計算？”文天澤陡然一驚，手上的麻薯差點掉落下來。
“你之前在觀察我的時候，雙手十指中的其他八指，都在依次不斷的接觸大拇指，這說明你是在計數或者心算時的表現。”司弈星笑道，“我很好奇，這種時候你在計算什麼？”
這一刻，文天澤猛然明白，在對決剛開始時，那種全身都像是被尖刀劃過的戒備感，究竟是來源於何方。
“千眼的魔術師……果然名副其實。”文天澤卻並非吹捧，而是發自真心的說道，“你的目光不僅是你的雷達，更是你用來切割、解剖、剖析敵人每一個細節，和其中潛藏的情緒與意圖的武器。”
“其他人觀察別人，只是在用視線獲取一切關於表象的資訊，而你的觀察卻是帶有攻擊性、甚至破壞性的，你的目光會揭露一切故意的掩飾偽裝與不經意的細微毫末，讓那些本來藏在心中的戰術直接遁形。”
“你倒是過獎了。”司弈星苦笑著說道，“如果真有你說的那麼神，或許……我就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了吧。”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是雲洪進入了神經元森，而你卻被流放到這裡？我實在想不明白，比賽都結束了，荷官也下達判決勝負的最終結果了，這還能反悔重新判決的麼？”
文天澤忍不住問道，雖然他知道對方多半不會明確回答自己。
“不，關鍵因素並不在比賽勝負結果之上。”司弈星面色有些悲慼的說道，“那場對決的勝利者仍舊是我，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我之所以會在那之後被剝奪資格，正是因為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要贏得比賽這個表象之上。”
“贏得比賽還只是表象？不是都已經明確說過，勝者就可以進入神經元森了嗎，這兩件事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文天澤反問道。
“是啊，那時的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只是雲洪他看得比我更遠，手段也更加卑鄙——不，並不是他卑鄙，只是我過於短淺，才沒有意識到他將炸彈遞到了我手中。”
司弈星的話，讓文天澤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顯然司弈星並不打算詳細解釋：“你真的好奇這件事的話，就嘗試先贏過我吧，或許等到時機成熟時，我會告訴你其中的因果牽扯，也或許，你自己就會提前發現。”
他頓了頓，補充道：“畢竟，我被指定流放到這個扇區，並不是隨機指派的。”
難道說，這件事還跟025扇區本身有什麼關係？文天澤很是訝異，但司弈星既然不肯透露更多情報，他也只好暫時作罷。
“好了，繼續比賽吧，這才是你現在的主要任務，不是麼？”司弈星催促道。
文天澤再次拿起糰子，朝著口中塞去，這一次他沒有猶豫，而是立刻一口咬下，心中卻早就做好了如臨大敵的覺悟。
因為第一個麻薯中沒有辣椒，那剩下兩個麻薯，每一個裡面有辣醬的機率就飆升到了百分之五十，所以哪怕還沒有嚐到味道，文天澤就已經預先皺起了眉頭。
這是為了事先提防，萬一這一個麻薯裡就是辣醬，自己的身體一定會本能出現排斥和厭惡的反應，而司弈星的觀察力，他剛才已經見識過了。
從常態立刻轉變，和從已經皺眉的表情上轉變，想必也應該是後者會更加自然一些，雖然不覺得這樣就可以完全瞞過對方的眼睛，但現階段下，為了儘可能隱藏端倪，也只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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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次在舌尖瀰漫開的，是一股清幽深邃的茶香，帶著些許細膩紅豆甜味與綠茶苦澀，讓人聯想到宇治金時風味的飲料。
沒想到，這又是一個沒有放辣醬的糰子，該說是運氣好還是什麼呢？
因為有了之前那次的教訓，文天澤這一次並沒有繼續偽裝，而是淡淡的把麻薯嚼碎嚥下，然後平靜的看著對面。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司弈星卻沒有開口說話，不曾下任何結論，而是拿起了面前那最後一個黑色的芝麻麻薯。
難道說，這一次就連司弈星也沒有判斷出來，自己剛才那枚麻薯中有沒有辣醬嗎？文天澤心裡稍許有些竊喜，卻也意識到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
那就是，這便說明，第三枚麻薯中百分之一百會有辣醬了，不會再有其他可能性。
要如何掩蓋住辣味給面部神情所帶來的刺激，這是他從現在起就必須思考的問題，好在，比起猝不及防的撞到辣餡，現在已經可以說是最理想的狀態。
當然，在那之前，仍舊先要觀察司弈星的舉動……
“我的三個糰子都，吃完了，你心裡有結論了麼？”司弈星笑著問道。
方才的他，臉上還是淡然如水，沒有一絲波瀾，安靜的吃完了整個麻薯，連舌頭都沒有伸出過口腔，這讓文天澤抓不住一丁點的微表情細節。
“還沒有。”文天澤老實回答道，“就算你讓我說一個答案，我多半也是蒙的，沒有什麼意義，所以，估計我們還要再來一輪。”
“沒關係，反正我還沒有吃飽。”司弈星拍著肚子笑道，“只要你出錢就可以——不過，你還是先把最後那個麻薯吃了吧，我還沒猜呢。”
文天澤默然將面前那個漆黑的芝麻團，塞到了嘴裡，雖然他知道其中藏著的，並不是甘甜美味的芝麻飴，而是能讓人噴火不止的魔鬼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