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部分情況下,這些瞬間漲落的粒子,都幾乎無法長時間存在,對周遭穩定的物質世界造成影響。

然而,霍金輻射卻來自被黑洞潮汐力拆開的一對虛粒子,而它們互相處於糾纏態。

有一定的機率,其中一個粒子會成為實粒子逃到無窮遠處,逃離黑洞,也就是霍金輻射,另一個相反粒子卻落入視界之中。

那麼它就相當於攜帶了黑洞的資訊和質量,逃離了黑洞,解決了黑洞資訊悖論。

但若是需要拆開之前虛粒子對的糾纏,而這將會使落入黑洞的那個虛粒子得到極高的能量,在黑洞視界內形成一道火牆,其溫度之高,幾乎足以燒燬一切落入黑洞的物體。

因此,所有落在黑洞火牆上的物質都會毀滅, 但它們全部的資訊會被印刻在視界平面上,並且以霍金輻射的形式,在天長地久中不斷向外輻射。

所以,我的計劃就很明確了。

我要守著她所葬身的黑洞,不斷接收其中輻射出的資訊,並且整合成可以解讀的內容。

那其中,一定就包含著,她最後要對我說的話。

然而,這些日子裡,恐怕資訊已經輻射出去了相當一部分。

但沒關係,因為資訊不滅。

只要我活得足夠久,只要我能夠將散溢到宇宙中的資訊全部收集回來,那我就能解讀出她最後的話語。

只是,現在的我,擁有的知識還遠遠不夠。

因為意識已經被上傳到了網路,因此我搜集情報,理解資訊和整合分析能力,都遠遠超出了人類大腦的範疇。

我很快接通了地球上全部的科研資料庫,日復一日廢寢忘食(雖然本來也不需要吃飯睡覺)貪婪的學習各種知識,將無數尖端科研成果融匯為一體。

當然,這個過程十分枯燥乏味,甚至有些痛苦,可總有一個念頭在支撐著我。

我逐漸掌握了遠高於人類文明的智慧科技水平,以此為籌碼,我要求他們為我棲身的衛星進行了全面的改造,而我也幫助他們在許多領域獲得突破性進展。

人類飛向了遙遠的銀河之外,隨著太陽紅巨星化的臨近,他們甚至拋棄了地球,向整個宇宙殖民。

但我則數萬年如一日的,仍舊守望著那佇立在黑洞表面的她,一邊維護更新自己的意識載體,一邊儘可能的蒐集黑洞中輻射出的資訊。

曾有許多人問我,為什麼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我真的有那麼愛她嗎?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我的思維已經電子化,而我在上傳過程中,為自己輸入的最高指令,就是去探尋她最後的話語。

有人說這是一種執念,是必須當斷即斷的因果業障,可對於已經化作程式碼程式的我來說,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只是偶爾,我會驅動時空曲率跳躍引擎,追上多年之前從地球上反射的日光,精確找到那些我曾經和她渡過的時光。

我們倆躺在仲夏夜晚的海灘上,將雙腳伸進溫涼的海水中。

我們靠在高高的樹下,看風中散落飄動,上下起伏的棉絮。

我們走在喧囂的城市中,拉著彼此的手,在來往的人流中穿行。

我們一時興趣,跑到一個完全不瞭解的陌生國家,用現學的蹩腳語言問這問那。

往事化作極光一般的簾幕,在我的監察探測器前不斷掠過,最後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然後星骸紀元就到來了。

時間過得很快,星辰的時代結束了。

這個宇宙中,基本上遍地都是恆星殘骸白矮星、褐矮星,只是偶爾會發生一些激烈碰撞的超新星爆發,但那也只是轉瞬即逝的花火。

我不清楚人類文明飛向了星空中的那裡,因為我根本不關心這件事,他們也干涉不了我,或者說早就忘了我的存在。

畢竟那時意識上傳,早就成為了風靡時尚的潮流,無數人類沉浸在網路虛擬現實的自由與多彩中,愈來愈多的人選擇了拋棄軀體。

而我的載體,也變成了覆蓋年輕白矮星的戴森球,透過全覆蓋時的吸收恆星殘留的能量,依靠重元素聚變,提供我的執行能源。

不過,這些年來,我倒是遇到了不少有趣的外星種族,它們往往是來銀河中央考古,於是便遇到了我這神奇的存在。

比如有一個長著五條不同顏色觸手,而且每條觸手的末端都有三顆眼睛,卻只有身體中央長著一張嘴的外星人。

雖然它的外貌,用人類的審美標準評判,幾乎是不可名狀、不堪入目,但它的種族卻有一個很文藝的名字——吟詩者。

它們曾經來自一個十分發達的文明,只可惜命不太好,它們起步過晚,等正式飛出誕生的行星時,已經是滿地紅巨星的星辰時代末年。

所以,它們的科技發展速度大大放緩了下來,再加上整個種族都是愛好欣賞風花雪月,吟誦悲歡離合之輩,結果竟漸漸成了流浪於各個星際的吟遊詩人。

它們在星河的每個角落,不斷收集著各個文明的故事,並且編織成華美的錦繡詩篇——雖然翻譯成當地語言後,總是有些奇怪。

它們中的人也同樣注意到了我,百般無聊的我,便告訴他了自己和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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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它說道,“我能理解愛人死去的悲傷,因為我曾經也親眼見證過十幾位妻子的逝去。”

——它們種族雄性壽命是雌性的幾十倍,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我以為這個故事的悲劇不在她死了,而是跨越了上億年,我還是能夠隱約看見,過去的她彷彿在對我訴說什麼,卻如隔著星河萬重,聽不見聲音。”

我仍舊凝望著那個羈押著她的黑洞,淡淡說道。

“對了,你曾經的種族——人類,我之前其實也遇到了他們的太空城遺蹟。”

大概是覺得氣氛有些微妙,它轉移話題道。

“哦?”

“他們已經消失了。”

“……是麼。”我並不覺得難過,甚至連一絲惋惜心痛都沒有,只是繼續問道,“是碰到了什麼災難嗎?”

“不,人類已經能利用真空零點能,直接從狄拉克之海的量子漲落中擷取能量,這個宇宙現階段,幾乎不存在能毀滅他們的東西了。”

“那是與其他文明開戰,被徹底族滅了麼?”

“不,其實所有人都將意識上傳到了虛擬網路中,並將虛擬中的時間進度調整,高過現實宇宙的上萬倍——”吟詩者頓了頓,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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